哦，地平线上消失的哈巴村

　　2003年2月，由万科集团董事长王石率领的队伍攀登哈巴雪山，7人登顶。以下为王石此次登顶过程中的日记选编。

　　2月4日

　　位于雪山脚下的哈巴村，海拔3000米。村民的房舍随着地形的起伏错落有致，巴掌大的梯田里的麦苗绿油油的；做饭取暖的劈柴码放得有一人多高，散发着松油的清香；在一头壮实牦牛的注视下，两只彩斑大公鸡在啄食的母鸡堆里昂首阔步，做出驱逐对方的架式；被铁链拴着的猛犬狂吠，只是不被理睬才怏怏收声??

　　村庄古朴干净，也许是没饲养猪的原因。这是个信奉伊斯兰教的回族村。刚进村不久就听到喊经声，一个头戴白色圆帽的小男孩，站在清真寺前面的草坪上，双手做喇叭状，仰天吆喝着。

　　登山队被安顿在古老师家里。

　　回族里古姓的不多吧。啊，我是藏族，家族原来没有姓，父亲有个绰号:苦擦，就是干牛皮摩擦的声音，比喻倔强；西藏解放后，父亲取姓:苦，我成人了，觉得苦的意思不吉利，就改成了古。皮肤黝黑的古老师如是说。古老师一身绿色野战服，左前胸标有US ARMY字母，右臂上印着军团标记徽章，头顶宽边毡帽，如果个头再长高20公分，那就是加拿大皇家骑警的模样了。坦言喜欢与众不同的古老师是上门女婿，现任一所小学的校长，被聘为这次登山活动的联络官。

　　距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在村里溜达。村户之间没有围墙，地形变化形成自然隔断。怯生生走到一家探探头，却被主人发现，邀请到家里。

　　聊天中得知这个自然村共有82户、700居民。清朝年间，祖上避战乱从陕西逃难到中甸，已有200年的历史。这些来自北方的移民仍然保持着北方的口音，交谈起来，反而比昆明人的地方口音更容易沟通。不觉天黑。

　　谢绝男主人晚餐的邀请。回古老师家的路上，经过几家，都是彬彬的笑脸和邀请。不胜感慨。村民的单纯、礼貌、热情、好客使人感到久违的古道热肠扑面而来。这个山庄不正是英国作家希尔顿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描写的神秘世外桃源的原型吗？

　　2月5日

　　哈巴村出发，阳光灿烂，前往海拔4000米大本营，14公里距离。牦牛托运辎重在后，队员轻装走前，穿越原始森林，跨越水溪、趟爬雪坡。也许山花烂漫的4月，穿行于原始森林容易迷路，此时沿着前人的雪地脚印往前走就是了。冲在前面的队员只用了5个小时抵达白雪覆盖的大本营，押尾的3名队员用了8小时，抵达时已经天黑，山风骤起。

　　风雪呼啸的世界。

　　一间生着篝火的木屋。一干十几号男女挤在前后左右劲灌风雪的木屋里，湿柴冒着青烟，呛得队员们仍不敢摘去墨镜。晚餐是一大锅菜粥：烂糊的红萝卜、干菜、土豆、大米、鱼罐头；篝火旁烤着冒热气的湿毛袜,有点像烤鱼干，但飘散的味道不大对头?? 风雪肆虐，木屋里雪花飞舞，队员的上身裹了薄薄的一层银装，雪花融化在干裂的嘴唇，甜丝丝的。

　　天气预报说明天仍有暴风雪。系绕在队员脑海里的问题：明天是冒风雪前往突击营地，还是原地等待？进入2003年，登山队伍陆续进山，因季节不对，还没有一支登顶。

　　预计明天坏天气。两种意见：1.原地等待，预期后天天气转好，走北壁路线或直接冲顶或在海拔4800米位置建立突击营地；2.走北坡西北脊路线，即使天气恶劣也要到达4500米的位置，建立突击营地。

　　2月6日

　　一夜风雪，帐篷被噼里啪啦拍打了一通宵。

　　8：30探头帐篷外，能见度20米。

　　中午12点钟仍是风雪交加。不能再等了。8名冲顶队员沿西北脊路线进发。路径全给雪盖住了，向导小心翼翼地开路。覆雪40公分、没膝，踏着形成的一溜雪坑挪动着。6个小时的连续攀登，队员保持队形抵达4500米突击营地。

　　阴雪，风力减弱。选择一处避风雪坡扎帐篷，据介绍，这里是风口，一旦起风很难安营扎寨。

　　风又呼啸起来，好在帐篷扎好了。任凭你老天爷风吹雪洒。缩在帐篷里做饭。高山帐篷设计的有用于烧水做饭或堆放装备的隔间。勤快的老爬虫扮演大厨，掏出炉头，旋上高山瓦斯罐，用一次性火机点火，啪、啪、啪、啪啪啪??撅着屁股的老爬虫喃喃自语：咿，怎么才海拔4500米就打不着呢？哦呦，大拇指都打泡了??炉头上总算窜出火苗。化水的雪是现成的，一小锅雪再倒进一些保温瓶里的水，这样雪化得快一些。缺氧的环境下，烧开1500升容量的雪要25-30分钟，需要耐性。登山运动就是一项培养耐性的运动。水开了，倒进两罐八宝粥，就成了滚烫的高山稀粥。分配一小碗，唏哩呼噜就着冰冷的蛋糕倒也可口。

　　晚上10点钟不到就钻进了睡袋。帐篷外的风越刮越大，帐篷支撑杆顶不住强风折弯下来，一侧的帐篷压倒下来压迫到睡袋、遮盖住整个脸，呼吸感到困难，风势扭转，具有记忆力的支撑杆又恢复原状，反复着，只是倾倒的时间持续得越来越长，似乎帐篷随时会被撕裂。强烈感到不安。

　　飞豹、飞豹，我们的帐篷出了问题！呼救的喊声被淹没在狂风的呼啸声中。起来，起来！

　　老王钻出睡袋，坐起身，边迅速地穿衣服边招呼身边两个同伴。三个人坐起来，打开头灯，各自顶着帐篷的一个面，使其保持不塌陷。嘿，帐篷的一根支撑杆断了??

　　风逐渐小了下来。零点三十分，九头鸟表示要出去加固帐篷，穿上衣服扯开帐篷门的拉链钻了出去。帐篷外九头鸟的喊声：哎，满天繁星！

　　2月7日

　　凌晨4:30被唤醒，头疼，嗓子眼干渴，缩在睡袋里一动不想动，睡了有两个小时？

　　微风、仍是漫天繁星。大晴天！在大陆季风强烈季节里实在难得。7名队员7:00出发（计划6:00），龚先生一人留守突击营地。

　　冰雪碎石混杂道路。35度大斜坡。没有明显路线，分散上攀。选择半裸露在雪外的岩石做支撑点，但要先用长冰镐试探是否牢固，丝毫不敢大意。这一段路线如果设置保护绳会安全些。行动缓慢。东方天际出现彩云，星星隐退。

　　爬上碎石坡，等待的飞豹告诉要穿冰爪。卡上冰爪，继续前进。风渐起，头顶的云迅速移动。还是岩石冰雪混杂坡面，但碎石已经变成了固定的大面积岩石，表面结了一层薄冰，攀走起来容易。黝黑的岩石消失，踹踏没膝深的雪层，一字形排开上行。老王倒数第二，后面紧跟着九头鸟。王总停一停，后面招呼。停步扭过头，见九头鸟半跪在雪坡端着相机仰拍老王，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长冰镐摆甫士??

　　一口气行走了4个半小时，中午11：30 雪雪到一个U形底部。走在前面的队员坐在背囊上休息。

　　眼前呈现馒头型的鱼鳞波纹冰坡，高度表海拔:5100米。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飞豹递过用暖水杯盖盛的热水。上了这个坡就可以看到顶峰了，预计还需要两个小时。

　　背囊扔在原地，轻装向顶峰冲击。沉重的冰爪踏在弧形冰面上发出咔嚓咔嚓的挤压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探头仰望，冰面上空的云块急速移动，风一阵紧似一阵。雪被刮了起来，形成雪雾，能见度瞬间降了下来。拉低绒帽护住双耳，戴上连在冲锋衣领上的防风帽，拉紧冲锋衣前襟拉链，面部只露出呼吸的鼻子，拄着长冰镐，一步一步，坚定地朝前跨步，稀溜的青鼻涕情不自禁地往下淌，如果是在麦金利早已经结成冰挂了。

　　跨上冰坡，右边望去，一座陡峭的山峰在飞驰的疾云中若隐若现，要到达山峰必须经过一段约500米宛如刀脊的冰雪檐。要通过这一段必须要打保护绳。哎，怎么没看到前面的队员？再望左边，更高的山峰，但坡面缓和，噢，主峰在这边。疾风刮来，天昏地暗，双手紧抓冰镐站立在冰坡上，高空的风在9?10级之间。等风过去，能见度清楚了许多，继续朝前跨步，任何障碍都不能阻挡冲顶的步伐??

　　下午13:27，老王第六个登顶，九头鸟紧随其后。南面望去，隔着澜沧江，玉龙雪山尽显眼底。

　　2月8日

　　睁眼已经是早上8点钟。这一觉睡得既透又解乏??

　　听到铃声，扭头，一位中年汉子牵着一头牦牛晃荡过来，呦，牦牛队这么早就到了。

　　牵牛的中年汉子路过飞豹的身边停住脚步，凑前。饱经沧桑的汉子同牵着的牦牛都进入了做读杂志状飞豹的画面。定格，咔嚓咔嚓咔嚓！

　　中年汉子竟然聚精会神地同正过模特瘾的飞豹一同观赏起画报来，一动不动。老王站起身，拍打膝盖上的雪，凑前瞧瞧什么劳什子如此吸引眼球？啊，占了整个版面的美女图，润滑的酥背对着观赏者，仔细端详，咦，竟是摩托罗拉手机广告。嘿嘿嘿，收拾好行装下撤已经是中午12:00，比预定晚了一个半小时，因为拍广告，队员个个显得精神抖擞。什么原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