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雪山是有灵魂的, 圣洁的山峰、苍蓝的天穹和飘忽的雪雾，美丽和雄伟可以让人感到每个细胞都的颤抖，高处变幻莫测的神秘，是现实世界里无法达到的境界。

　　单独约会，哈巴雪山

　　哈巴雪山客栈的和掌柜说：登哈巴人多是上不去的，只能单独约会。

　　我就信了。

　　赴约，美极了

　　12月14日 那天，没有掌声，没有鲜花，甚至没有几个人知道，在平静和匆忙中，饭团、海风和我悄悄出发了，第一目的地是哈巴村的雪山客栈(E100 08 11.2 N27 22 53.0)。车到哈巴雪山客栈时还不到下午2点，老板大吃了一惊，显然他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登山。

　　第二天清晨，迎着第一缕曙光出发了。我们向村子的北面行进，然后向左穿过一片乱石滩和一条小溪，这时太阳开始升起来了，群山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看着远处金色的山峰，渐渐增加的兴奋感把我们的心都带到了峰顶，大家加快脚步向前进发。

　　1个多小时后，我们穿出了冷杉林，来到一个高山草甸，这是龙海坪，海拔大约4100米。龙海坪的中间是一片茂密的草地，其中有少许杜鹃树，四周被冷杉林包围，向上就是悬崖绝壁。环眼看去，蓝天白云之下，雪峰、悬崖、森林、草地，还有盘旋的雄鹰，美极了。

　　我们的线路是从哈巴东面的冰岩地带直插到东北线，这条线最恐怖的是那些雪壳，雪层只有一、二厘米，下面是坚硬如铁的亮冰，即便使劲用冰镐的尖尾钉轧下去只能轧出个白点。而有些路段必须横切过硬雪壳。

　　攀登，是种冷酷的满足

　　越向上风越大，温度也越低，每寸裸露在外的肌肤都被吹的隐隐生痛，虽然晴空万里，紫外线也很强，但水壶里的红糖姜汤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大冰砣，毕竟是深冬雪山。

　　攀登虽然艰难，但可以从中得到一种冷酷的满足，驱使每个人不断向上。2300米高差的严峻慢慢显露出来了，由于持续长时间的爬升，大家的体力都有下降，呼啸的山风掩盖了每个人的粗重呼吸声。我为了避开一段异常陡峭的亮冰坡，走到错误的路上，结果只能攀上另外一个高出200多米的山脊，再用冰镐敲台阶下来。这段艰辛的攀登，让近乎我耗尽体力与意志，一个人落在后面，穿行在布满冰雪岩石的寒冷世界，一种孤独感油然而生，疑惑也偶尔徘徊在心头，那时我感到的沉重，仿佛背负着整个生命，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走过地最艰难的一段路程，但的确让人感到很难受，我想看看自己的极限，于是把脚步迈得更大些也更快些。“也许极限永远是极限后的那一步，”；“休息是何等惬意，但也很危险，据说，如被冻死一样，筋疲力尽而死同样令人愉快。”想着、想着疲劳感减轻了一些，终于看到营地和等候我的伙伴。

　　6点多，我最后一个来到了海拔4980米的C1营地，那时饭团他们已经支好一个帐篷了，这里在主峰脚下，但仍然无法看见峰顶。营地地势平坦而且避风，我们将C1建在一条板状冰川的边缘上，周围巨大的岩石为环境平添了一份坚固的感觉，但抬头看到C1一侧通向主峰的大冰坡，夕阳中森然幽蓝而略带金色，让人目眩，如扑面压来一般，坚固平稳的感觉被迅速击碎。在这里人们能看到、听到和感觉到的只有冰、雪、风和寒冷，这里是我们今夜的家。

　　我感觉很冷，温度随着落日的余辉迅速降了下去，外面接近零下30度，帐篷里也有零下20度左右。劳累之后居然没有一点胃口，我只喝了点果珍，海风则胃口甚好，吃了不少东西。

　　正当我庆幸大家都没有高山反映的时候，海风开始呕吐，几乎每半个小时就要吐一次，伴随着严寒，海风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好。大家都想到了下撤，但如果我们下山，那将来会被这样一个问题困扰着：上面究竟是怎样的。

　　约会，有种临风的美妙

　　虽然海风和我几乎一夜未眠（饭团后半夜鼾声如雷，要不是雪层太薄的话，我甚至担心是否会引起雪崩），但天快亮的时候大家的状态都很好，没人再提下撤的事，草草吃了点东西后大家伴着初升的太阳开始了冲顶之路，我看了表，这时刚好8点30分，当黎明洗尽天空中的黑暗，冰山雪峰呈现出一幅三维空间的美幻景色。我们没有走通常登顶的北面30-40度冰雪坡，而是从它的侧面的东坡向上攀登，这里的坡度大约有50-60度，但直达峰顶，路线较短。冰雪坡实际是条板状冰川，有雪的时间踩着雪向上攀登应该不难，但现在几厘米的雪壳下面就是蓝冰，捆好冰爪踩下去，靠身体的重量冰爪齿竟然只能在上面压出几个点，冰爪竟然是“站”在冰雪面上的。随着海拔的升高、顶峰的接近和体力的消耗，我渐渐忘记了恐惧，开始沉浸于攀登的乐趣之中。

　　从C1到顶峰有4个冰坡，长的较陡，有100多米高，短的较平缓，有几十米高。在登到海拔5300米以前，始终看不到峰顶，从一个没有尽头的冰雪坡攀向另一个没有尽头的冰雪坡，人除了要对抗生理的极限外还要对抗心理的极限。人走在上面只能不断向前、向上，因为陡滑的冰面无法让人坐下休息，也无法腾出手来拍照、摄相，累了只能站着，扶着冰镐在苦涩、稀薄的空气中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继续向上。

　　9点50分左右，我们快要登上第三个雪坡时，忽然眼前一片开朗，正前方已经可以看见玉龙雪山了，而冰坡向右一个回转直达顶峰，顶峰就在眼前了。“前面再没有任何困难的地形了，也再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登顶了”，这一念头像电流一样传遍我的全身，每个毛孔都开始兴奋起来，疲劳被一扫而光。海风率先踏上通向顶峰的最后一个雪坡，当我缓步登上通向山顶的最后几步时，有一种沉下水的感觉，生命以缓慢的速度前进。然后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覆盖着薄薄雪面的小平台上，周围都是悬崖，没有更高的去处了。

　　10点26分在一种难以名状的喜悦中海风、饭团和我登上了峰顶。我双脚站在哈巴之巅，耸着肩膀抵御寒风，茫然地俯视着宽广无垠的香格里拉大地，在山的另外一侧是我从未见到的景象，群山如此壮观，这正是我一直憧憬的时刻。现在，在整个攀登过程中，展现在我们面前的画面第一次呈现出大片的天空而不是山峰。大片、大片的积云在太阳下流动，风景在阴影和光明的交替中。抬头仰视浮云，或俯望周围那些海拔不到5000米山峰顶部——过去几天她们还耸立在我们头顶。我则坐下，敲开冰面，把一本10年前在上海读书时就买的《金刚经》埋在了哈巴之巅。为哈巴雪山祈福，为哈巴善良的山民祈福，也为每一个来亲密接触雪山的登山者祈福。

　　分手，如同坠落，异样的美妙

　　在北面，几小时前还清澈的天空中，毛毡似的云彩在遮掩了远处较小的山峰，暴风雪要来了。在山顶停留了近半个小时后，我们开始下撤了。在海拔5200米左右，我右脚的冰爪松了，一滑，人摔倒了。我翻身压镐，只滑了1米多就停住了。就在我快要站好的时候，一不小心，脚下再一滑，人又摔了出去，这次下滑得的很快，但开始并不令人害怕，因为雪坡很长，我有充足的时间来制动。我一翻身挥舞着冰镐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把冰镐狠狠劈入冰面，人猛的停住了，可由于停的太猛，手没能抓住冰镐，冰镐从手里滑了出去，又猛的一拉，连接手腕和冰镐的带子竟然断了，我向炮弹一样向悬崖方向滑去，我脸朝上，看着依然留在冰雪坡上的冰镐飞一般的远去，意识到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停止滑坠，“完蛋了”这一念头迅速闪来，甚至想到了冲出悬崖，或撞向岩壁的感觉。“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一边想，一边手脚开始挣扎，身体就开始旋转起来，而且越滑越快。饭团、海风他们也发现了我的滑坠，惊呼着向我奔来，但相距实在太远了，滑得又太快，就连他们的呼喊声都听来有些支离破碎。就在大家都要绝望的时候，奇迹发生了，忽然下滑的速度一缓，我竟然停在大约依然有40度的雪坡上。我横在那里，身体由于恐惧而变得僵硬，一动不敢动，怕再次滑坠，饭团他们以为我摔昏了。我渐渐开始会回过神来，感受了一下身体有没有什么损伤，右脚没什么知觉，可能是断了，检查以后才发现，真是哈巴山神保佑，我在如此陡峻硬滑的冰面上滑坠了200米只是扭伤了脚踝，而没有被大自然收为己有。

　　我们离开C1后暴风雪尾随而至。狂风卷起旋转的雪沫，象拍碎的浪花冲刷着山峰，衣服上被搽上了一层厚厚的霜，护目镜上结了一层冰壳，5米之外什么都看不清。一瘸一拐的下撤路让我吃尽苦头，还好一路平安。

　　傍晚吃过晚饭后，我在哈巴雪山客栈向高出客栈近三千米的哈巴山顶看去，一条云雾横在顶峰之下。“攀登到比云还高的地方”，这是种美妙么，但我为这样的想法震撼和激动，手心湿漉漉的。

　　户外提示

　　关于哈巴雪山

　　"哈巴"为纳西语，意思是金子之花朵。　哈巴雪山自然保护区位于云南西北部迪庆藏族自治州中甸县境内，E100°02’20”-E100°14’30”，N27°10’00”-N27°22’40”之间。东南部以金沙江虎跳峡为界，与丽江玉龙雪山隔江相望。

　　哈巴雪山因巨大的海拔高低差异，形成了明显的高山垂直性气候，这种气候又孕育了垂直带状分布的生态系列。山顶终年冰雪封冻，主峰挺拔孤傲，四座小山峰环立周围，远望去像顶皇冠。在海拔大约4700米左右的地方，悬岩披挂着冰瀑，属我国纬度最南的海洋性温冰川。

　　相关链接

　　虎跳峡：哈巴和玉龙雪山是由喜马拉雅山造山运动，及其第四纪构造运动的强烈影响而抬升的高山。在大规模的抬升过程中，地层断裂及金沙江沿构造下切，形成了高差近4000米的峡谷，就是虎跳峡。峡长16公里，江面落差220米，两岸高峰壁立近5000米，河谷狭窄，江面宽仅60至80米。

　　黑海：黑海是由古远的冰斗融化积聚成众多的冰啧湖之一，水极清极冷，水中无藻类和鱼类。

　　你若站在湖边，扯开嗓子喊叫，雨雪常会飘洒于你周围，有时甚至会出现倾盆暴雨。这种可“呼唤”而至的自然奇观，是哈巴雪山特有的景观。

　　四条攀登路线：

　　西坡传统路线：由4100米BC西侧攀登，最后切上西北山脊，路线较长，但坡度缓，为1995年首登路线。

　　北坡西北脊路线：沿顶峰北侧山谷攀登，沿山谷前进上右侧山坡，到达山脊后沿山脊上行，在4800米C1，然后一直沿此山脊登顶。此路线行程较长，冬季有严重积雪时沿谷底前进困难。

　　东北脊路线：沿顶峰北侧山谷左侧大石板开始攀登，在大石板尽头的平台4500米处建

　　C1，由此平台向左上方切上东北山脊，沿山脊直上顶峰。

　　北壁路线： BC-4500米与东脊路线相同，由此向右上方直达顶峰北侧山谷尽头平台4800米建C1。由此可直上顶峰，此路线最短。

　　以上四条线路在5300米大回湾处重合，哈巴主峰三面都是悬崖，只有北面雪坡可达顶峰。 撰文/商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