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

　　范甘迪没有穿鞋，脚上是双白袜子，贴着地蹭过来，站到一群记者们中间。他根本不抬眼，只盯着自己手上的那听可乐。

　　绰号“魔术手”的女助理训练员米歇尔·莱格特说过：“他只对可乐露出笑容。”

　　媒介大主管路易斯认为有必要提醒大家一下。他说：“现在，杰夫教练来了。”

　　离范甘迪站得最近的照样是《休斯敦纪事报》的胖子乔纳森·费根。他把录音机伸到范甘迪嘴边，说：“从一连串的失败当中缓解出来之后，你认为球队为季后赛准备得如何？”

　　范甘迪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不错。”然后扭过头，脑门上全是皱纹，和费根大眼瞪小眼。

　　那天范甘迪的心情似乎极度不爽，一共只说了三句半话就钻进了休息室。记者们轰然散去，费根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连《休斯敦纪事报》的面子都不给，就好像自家人不认自家人的亲戚。

　　这样的范甘迪，谁能喜欢上他？

　　尤其是跟他的前任相比。轮长相，汤帅高大威严，头发光鲜，范甘迪身材五短，秃秃脑门；轮人品，汤帅和蔼可亲，体恤手下，范甘迪不苟言笑，铁腕昭然；论当年的球技，汤帅入选过全明星，球衣现在还飘在丰田中心上空，范甘迪大概只在高中里摸过球皮。

　　可范甘迪代替了汤帅，把四个赛季在乐透区里晃荡的火箭带进了季后赛。他像一个幽灵，震慑着从前那一群没人管的调皮鬼。

　　有球员说：“鲁迪（汤帅）像圣诞老公公，总是会给人礼物。范甘迪像猫头鹰，连笑声都让人担心。”

　　也有球员干脆咒骂：“瞧他那倒霉的样儿，都是这些年在纽约受的罪。”

　　范甘迪在纽约的确没少受罪。他把在纽约生活要习惯承受的压力全加在了王化未开的火箭队头上。他先从防守做起，让球员们像疯狗一样去抢球。

　　有一堂训练课，他让小后卫维尔克斯去防弗朗西斯，可小维不敢真对老大拼命。范甘迪急了，把战术板狠狠摔在地上，冲小维吼：“看着，要像我这样！”话音未落，就像疯狗一样冲进场去。弗朗西斯还没回过神来，手里的球竟然生生被范甘迪抢走。

　　姚明回忆说：“当时他冲过去那副歇斯底里的劲头，我们都惊呆了。但在那之后，我们训练的效果特别好。”

　　火箭成了防守最好的球队之一，但范甘迪仍然不满足。他几乎天天都训人，训得老队员们都怀念在家里浇花的汤帅。

　　队员们记不清楚，这个赛季里他们开过几次没有教练参加的会议了。总是弗朗西斯先带头发牢骚，说他ＸＸ的就知道没完没了的教训我们，弄得我们都紧张得要命。最后是老家伙吉姆·杰克逊总结，说他ＸＸ的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就打好我们自己的球。

　　据队员们的回忆，范甘迪整个赛季公开的高兴过两回，就是火箭主客场大破纽约尼克斯的那两场比赛。有一场都赢了30分，他还把主力留在上面，把尼克斯往死里打。比赛打完，他兴奋得双眼放光。在麦迪逊广场花园那一战，他竟然在更衣室里跟大伙开玩笑。

　　当时他说：“今天晚上，你们可以出去找乐子，可你们得去70街以后的酒吧。”队员们问为什么，范甘迪眉毛一样：“因为我在70街以前的酒吧里。”

　　姚明说：“现在回头想想，他那么高兴，都不敢想象他对纽约的仇恨有多深。”

　　范甘迪的心里常常藏着那样的火焰，所以他不停地对手下挥舞着皮鞭。作为球队老大，弗朗西斯和他的矛盾一再公开而且升级。弗朗西斯不但说过“杰夫可以按照他的方式去执教，但我要按照我的方式去打球”那样的狠话，还曾经和老猫莫布利一起试图和球队高层接触炒掉教练。但范甘迪仍然稳如泰山，弗朗西斯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打球方式，可偶尔依然会出轨。

　　打西雅图超音速的当天上午，范甘迪突然发狂猛练。平时这时候都是投投篮就好，但那天范甘迪不但练全场五打五，还有全场的快攻。弗朗西斯和莫布利跑得很凶。中午回到下榻的奥林匹克酒店，两个人一进大堂就互相搂着，撒欢乱蹦。

　　但当天下午，两个人一起找到范甘迪。一个说左肘和右腕受伤，一个说左肩不适。到比赛时，两个人球衣也没换，一个穿白色Ｔ恤，一个穿黑色套装，坐在场边看热闹。范甘迪把纳克巴和马克·杰克逊放上首发，结果老马克投中25分，助攻9次，纳克巴在终场前30秒投中了决胜的三分。

　　范甘迪似乎很爽。比赛后他咬着嘴唇，较劲似地说：“我们这一组也打得不错，他们能打成这样，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休斯敦三星里，他最下功夫的是姚明。他要整支球队都围绕姚明，一旦姚明表现出不好的趋势，他就会找姚明单独谈话。但姚明仍然有时不能打得如他所愿。

　　在盐湖城对爵士之前，范甘迪找姚明谈话，告诉他每场季后赛准备打38到40分钟。他告诫姚明，现在最重要的是减少无谓的犯规。结果上去3分钟，姚明就犯规2次。姚明被换下来的时候，范甘迪捏着自己的鼻子。

　　姚明有一句话，是现在球队状况的真实写照。他说：“原来是老大挺（着整支球队）。现在不让他挺，让我挺，但有时候我又挺不住。”

　　于是范甘迪的眼里布满血丝，他看上去疲惫而阴沉。姚明正在成长，但让他忧虑的东西太多。他在球队里没有朋友，他曾经很多次被看到自己一个人去泡吧，没有人会听他诉说。人们只能看见他的肿眼泡和鹰隼般的眼神，没有人喜欢他，但也没有人可以逃脱他的计划。

　　ＥＳＰＮ的专栏作家里克·布彻说，两个月前，范甘迪告诉他自己已经下了决心，到了夏天，他一定会换掉球队里的一些人。

　　“他说到做到，不管别人会怎么想。” (杨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