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体育讯 十多年前,我参加了长江漂流采访。十多年中,许多熟人和朋友总是问我长江漂流探险中到底死了多少人。因为当时大小报刊发的消息,除有的因记者采访失实之外,对于牺牲或暂时无法寻觅的队员,大都用“失踪”、“遇险”来表示。而“失踪”、“遇险”后到底如何,由于不断有新的消息要急着报道,很少有报刊回过头来再反映这件事。因此有的说10人,有的说20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长江漂流探险究竟牺牲了多少人呢?确切地说应该是8个:洛阳队杨红林等4人,中国科漂队孔志毅等3人,参加采访的记者万明一人。
一
孔志毅30多岁,跟我当时的年龄差不多。他是一个标准的军人,腰板笔挺,说话果断,遇事大胆。在首漂长江的壮士尧茂书遇难后,他便开始准备踏着尧茂书的足迹去征服长江。听说中科院四川地理研究所正在组织漂流队,他便千里迢迢直奔成都报名。
7月25日,在四川白玉县,以王茂军为队长的洛阳漂流队和以侯惠仁为总指挥的中国科漂队胜利会师,然后决定联合闯过白玉县下的卡岗大跌水。中国科漂队的“攀钢号”、“前卫号”两只敞口浴盆式橡皮船,显然不能过滩,便决定采用洛阳队的黑色碉堡式密封船。在决定上“碉堡”的人员之前,孔志毅跑来找王茂军:“茂军,你给我们队的队长说说吧,上‘碉堡’冲滩时无论如何叫我上。船是你们的,你说了他们准听。”因为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求人开“后门”,孔志毅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王茂军拍着孔志毅的肩膀:“老孔,中!”
王茂军到中科队一说,果然好使。孔志毅高兴得一把搂住王茂军:“越往下走,江面越来越险,我一定要不放过任何一处最危险的地方去冲一冲。我可能会死,不过我想历史会记住我的。赶在美国人前头,让中国人的名字写在征服长江的第一页!”
7月27日下午4时,洛阳队雷建生、张军、杨红林、霍学义和中科队王岩、杨斌、孔志毅、颜柯8人分乘“碉堡”式密封船和“前卫号”敞口船顺利到达叶巴村,遇到前来接应的白玉县盖玉区委书记泽仁扎西等人,架起锅让他们饱餐了一顿稀饭。
饭后,孔志毅开玩笑道:“这该不是最后的晚餐吧?”
谁能想到,此话竟被孔志毅言中了。
下午5时58分,孔志毅等8人将两只船前后连成“舰队”,让体积较大、重量较沉的碉堡式密封船在前面压浪,“前卫号”在后面紧随。
这8名队员的安排是:黑色碉堡式密封船:杨红林、张军、孔志毅;红色敞口船“前卫号”:雷建生、王岩、霍学义、颜柯、杨斌。我们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密封船里的三位勇士竟全部遇难,连尸骨都无法寻到。
离开叶巴不到10分钟,“舰队”就落入不能自拔的万丈深渊,灾难性的打击接踵而至。如山岳般卷起的浪峰,向“舰队”迎头压来,将两只船凌空托起,然后又重重地抛人浪谷。一个卷皮浪冲过来,打得船来回不停地翻个,竟如轮胎一般地直立着朝前滚动。
我和接应队员们站在山崖上,提心吊胆地看着两只船,在江涛中惊心动魄地前进着。
前面是一道江水转弯处,两山迎面压来,只听山外浪吼涛喧,江面已被两山压得十分窄小,江水被一堆石挤成一股喷流,以每秒七、八米的流速猛力向外喷射,水花飞溅,山崖蒙雾,峡口外的水路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舰队”冲人喷流,便如同两颗弹丸,被立刻“射”了出去。谁知这一“射”,却射人了一股巨大的跌水。此跌水形成一道六、七米高的瀑布形横断面,呼啸腾宕。“舰队”冲人跌水之后,前面的密封船被卷皮浪猛力举起,然后狠狠地砸向礁石群,只听“嘭”的一声,山崩地裂,水花飞溅。后面的“前卫号“更惨,一股大浪朝右舷打来,将王岩、颜柯打得“飞”入江中,紧接又是一排狂涛,从船头猛然竖起,将“前卫号”直立江中后一股大浪袭来,杨斌、雷建生、霍学义均被击入江中。到此时,“前卫号”已“全军陷落”。
滔天白浪中密封船仍在顽强翻腾。几股卷皮浪将船如同揉面团一般搓揉着,在可怕的大浪撕扯下,密封船被一瓣瓣地撕裂,船里的全部东西都冲了出来,浮满了江面……
这时,突见一个人头在水面上浮动。显然,落水者已无法辨认方向了,他胡乱地游着自由式,一个劲地朝江心划。
“老孔!”我从照像机的长焦中认出了那人,便大声惊呼。
一切抢救都来不及了,接应队员们急得眼泪直涌,声嘶力竭地喝喊:“老孔,靠过来,向左游,向左游!”
可是,满河江涛包围着孔志毅,如何听得见!
孔志毅在浪涛中无力地挣扎沉浮。接着便很快的被冲进第二个跌水,一排大浪劈头盖脸向他压去,就再也没有人见他浮出水面。
“老孔!老孔呀!”我们站在悬崖上,面对绝壁千仞下的长江,大声呼唤着,禁不住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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