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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雅漂日记(4)
SPORTS.SOHU.COM  2004年5月17日19:50  Sports.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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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涛雅漂日记 10月29日---11月9日

   10月29日今天是徒步大峡谷三十天的第一天。未来的三十天将是比以往的三个月的任何时候都要艰苦的三十天。这一点在今天就得到了验证。我的背包重35斤,曹德的背包重25斤,“老苦”的包重37斤,“乌干达”和黎文的包估计更重。收拾好一切后,我们每人背着一个“巨大”的背包向着南迦巴瓦的方向出发了。走过大渡卡村后,我的两只脚掌开始隐隐作痛,这两个家伙可从来没有负重35斤走过这么长的路,我开始频频休息。可每次休息后重新上路,脚掌都会变得比休息前更痛。我想明天肯定会长两大水泡不可。过大渡卡不久,耳边开始传来“轰轰”的巨大水声,找个树林的空隙往江下望去,一个巨大的滩群呈现在眼前……五点正,后面还不见人影,我们几个走在前面的人不敢再往前走了,在路边的一个水磨房边停下等待。直到七点过,我们牌都打了几圈,林波和解放军将头、脚、袜子都洗了一遍,仍不见后面的人影,估计他们已在大渡卡扎营了,而我们已没有体力往回走了。五个人一商量,决定立即往前赶到直白村去找住宿。大家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在夜色朦朦中出发了。过了两个被冰川融水冲得乱七八糟、巨石遍地的河滩,一个小时后我们赶到了直白。正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喘气,黑乎乎中过来两个人,手电一晃,却是老林和“小妖”。原来他俩和老廖、老聂早就赶到直白了,他俩是回来找找看还有其它人没有的。两路人马汇集在村口的一个破屋前,点了下人数,共九个,却只有一顶单人帐篷和一顶双人帐篷,撑死了也只能挤下四个人,破房子里也只能睡下两三个人。 出房来,月光照着这座破败的小房和被南迦巴瓦的雪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经幡,也照着这九个沉默不语的人,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清冷,让人平添一丝凉意。沉默了一会儿,大家决定分头在村里找住宿的地方。曹德和“小妖”自告奋勇去找村口那家大房,因为听老林讲那间大屋里只住着三个小媳妇……很快老林就找好了一户人家,大家背着大包在夜色中象“武工队”一般摸进了村。住的地方很大,是一间刚修好的大房,窗户还没安上,门也没有,地上还堆放着铁丝网、木板、破桶之类的建筑用品,还有一些骚味,估计平时猪啊牛啊也在这儿住。曹德同房主讲好,晚饭供应糌粑,九个人只交十元。我们铺好“床位” 后就全涌进房主的屋里,小屋里一下进来九个陌生人,房东一家三口都有些拘谨。我们也顾不上套磁,糌粑一上就开干。我和林波转眼就干掉一碗,曹德和“解放军”只是意思了一下就搁碗了。我意犹未尽,厚着脸要房东太太给打了一桶酥油茶,又要了些盐巴放在糌粑里,直吃得摇头晃脑的。但一不留神嚼到一颗大似石子的“盐石”,差点没把牙给崩掉。茶足饭饱,火塘里温暖的炉火烤得人人都懒洋洋的。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吃得肚子滚圆的一帮人开始扯直了嗓子唱起了歌来……屋里的热闹劲儿吸引来了许多村民。大家越唱越狂,“老英雄”干脆在屋里跳起了他那著名的“熊之舞”,一时里满屋笑声不断。受到感染和我们的鼓动下,房东的小女儿卓玛和一个邻居女孩也和着我们的歌声开始胆怯而小声地唱了起来……大概这家人屋里从来没这样热闹过,一匹一直静静地站在院里的黑马也踱到了门口,将头伸进门里,悄无声息的看着满屋疯狂的人们。我挤开人群出去上厕所,刚走到门口,猛一抬头,眼前一个硕大的黑马脑袋,吓了我老大一跳。

   10月30日早上早早就被牛喊、马嘶、羊叫、猪哼哼和曹德发梦颠的声音给弄醒了,半梦半醒到天明。早饭居然有烙饼吃,虽然是青稞面饼,大家仍然吃得不亦乐乎,房东太太还给炒了盘青菜。这顿早饭大家是饼吃足、菜吃够、酥油茶喝了个饱…… ……下午一大段路都是在江边的密林里穿行。林中树木遮天蔽日,几乎是密不透光,走在里边遍身凉意。一个人更是觉得幽深可怕。偶尔密林深处一声响动,吓得人是一身冷汗。我边走边紧握着裤兜里的瑞士军刀的刀柄。不过想起直白村几个背枪的猎人讲的这里黑熊、马熊很多,我知道真要撞上这些个“黑大爷”,这把小小的军刀还不跟玩具似的啥用也没有。走了老长一段路后,终于追上了老林和曹德,正舒一口气,老林却说附近大概有野猪,他走在林子里的时候,听到密林深处有猪的哼哼声。曹德太累,要坐着休息一会儿再走,拉不动他,提醒他有动静就往树上爬,就和老林一块儿结伴前行。一路上想着“一猪二熊”心里惴惴,不由自主地眼睛到处扫视,一边还想:曹德这会儿怕是已经被野猪给逼上树了吧?神经一直高度紧张,以至于对面山道上一头悄无声息出现的黑牛差点没把我们给吓得蹿上树去。山路渐向下行,逐渐靠近江边,终于走出了那片“野猪林”,稍稍放了点心。神经一松驰,口里越发干渴。可走了一下午就没见着一丝溪水的影子,雅鲁藏布的满江江水却是可望而不可及。山道旁的灌木上长满了形似樱桃的小果子,摘了一个尝了尝,涩得可以,又有老林下午尝了一小口野果就中毒而满嘴麻木的教训,不敢再尝,只能舔舔发干的嘴唇,想着裤兜里那罐准备留到最后关头的“可乐”,“望可乐止渴”,继续前行。晚上营地选在江边一处松林里,这是从中午12点过走到下午6点正所遇的唯一有水源的两处之一,另一处被“中科院”的队伍早早在下午4点过就占住了,我们不得不又往前走了两个小时才找到现在这个营地。等着开饭的时候,我独自坐在满地松针的地上,背斜靠在一株倒伏于地的松树干上,看着林子里东一个西一个的点着腊烛的小帐篷在黑暗中发出颜色各异的朦朦胧胧光,感觉有点怪异。树林正中,作饭的松枝火忽大忽小,照得松林里也忽明忽暗的。头上半轮明月,月光顽强地从树林缝隙里照了进来。远处山里传来的溪流声和山坡下雅江的咆哮声混在了一起。我面前的石头上,那枝燃烧了一半的蜡烛仍然在默默流泪,被林中的微风吹得忽闪忽闪的烛光也明明灭灭地照着我疲乏的全身和那两只劳苦功高的正在乘凉的大脚丫。看着白白的大脚丫上于下午四点四十五分被我用瑞士军刀给干掉了的三个大水泡的遗迹,我有些发呆……

   10月31日今天的行程不远,只走了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加拉村。中途走过一片松林,感觉面熟,好象在吕玲珑的画册里见过。老包在林中一块大石上写了几个大字“前进,勇敢的人!”有点以前一部叫“勇敢的米哈依”的电影的感觉。…… 晚上和几个人在帐篷外扑克大战,正酣时,曹德在营地外大喊大叫让我过去,,懒得起身,问他干吗,他大叫:“快来看这儿有好多萤火虫!”我奇怪“曹公公”什么时候有“小资情调”了?牌瘾正大,随便叫了个人过去。不一会儿那人回来,一脸晦气。问他怎么回事,答曰:“公公拉肚子,没手纸!” 11月1日昨晚曹德又吐又泻,自言处于死亡边缘。…… “苦菜花”为节约重量,居然将半瓶醋全倒进了一个装了半瓶酱油的瓶子里,说是这样可以省下一个瓶子的重量,我们哭笑不得:“还是咱‘老苦’聪明!” ……整个派乡包括加拉村在内,已基本上没有背夫了,而我们经过精减下来的物资,至少还需要四名背夫。整个中午,全队都处于一种一筹莫展、陷入绝地的境况中…… 被弄得焦头烂额的杨勇开会让大家决定怎么办。争执良久,老包提议:“选一支小分队,由现在体力尚佳的部分人走白马狗熊线,剩下的人马立即回派乡,走多雄拉山口去墨脱,最后全队汇合于墨脱。” 此提议得到大多数人的赞成。很快名单出来了,我在“白马狗熊分队” 的名单上…… 名单一公布,除了“张天师”、“ 苦菜花”照例找杨勇表决心坚决要上我们一分队,“乌干达”要独自走排龙进墨脱外,大家立即开始分头准备。老林和曹德将自己的干粮全拿了出来让我带上,直到将我的大包装得鼓鼓的他们仍然觉得不够。我想了很久,忍痛决定将120相机、三脚架、电池盒、相机包都放弃掉。这些就省下了七、八斤的重量,但省下的重量立即就让12块压缩饼干、5包榨菜、2张大饼给占满了。这支队伍里最不能客观评价自己的“天师”以“退队”相威胁杨勇要加入“一分队”,杨勇勃然大怒,将“天师”一顿迎头臭骂。这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看见杨勇对队员发这么大的火。下了半天的细雨在下午终于停了。雨过天晴后,闲着无事的队员们在杨勇的“示范”下,就着暖和的阳光,一起捉起了虱子。晚饭前,“老苦”神经大短路,哭诉了半天自己辛苦三个月却不能作为“主力”进“白马狗熊”的委屈,越说越委屈,忽然抽刀要捅向自己的肚子。直吓得老聂手忙脚乱地去抓刀柄,曹德四处躲闪不已,我却在一旁笑得差点倒下。大家好一阵哄劝,“老苦”才安静下来,却拒绝吃晚饭。杨勇亲自将饭端到帐篷前,“老苦”在帐篷里只是不理。看着平时“粗线条”的杨勇此时端着饭碗肃立在帐篷前,轻言细语地请“苦主任”“进膳”,我又是一阵好笑。晚上睡前,“公公”还在一遍遍地教我蛇伤的防治,像个多嘴的老太婆一般不厌其烦……

   11月2日昨天在村口就看见了一支加拉村的打猎队,带了十几只狗浩浩荡荡而归,背篓里装着两头熊的尸体,都不太大还是小熊。今早上我挨门逐户去购买大饼的时候,发现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几张熊皮,看来熊是这儿的特产了。将定购的大饼收齐后已近中午,和将返回派乡的二分队的队员挥手告别。前路茫茫,大家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每一个人都是紧紧地握手和拥抱,互道保重。离加拉村后一个多小时就开始翻一座大山。路已消失,我们走在被背夫称为“野牛路”的密林小径上。宽仅尺把宽,不知是哪年有猎人用刀在密密麻麻的树林、竹林里,依靠野兽踏出来的足迹开出来的一条路。路宽仅一尺多,尽管我已经将以前绑在背包侧面的防潮垫给绑到了包的正面以减少背包的宽度,但仍然不时被路两边密密麻麻的灌木、竹丛给袢住。山路的坡度极陡,走在前面的人的脚后跟经常和我的头部处于一个平面上,老在我眼前晃动。乱林中行走,前面的人挂住的树枝经常有“恶狠狠”的弹向后边的人,给他们以迎头一鞭,几鞭下来,我脸上已是火辣辣的疼起来…… 今天跟我们一同行进在丛林里的除了中科院“国营探险队”的庞大队伍外,又多了一支刚从加拉白垒下来的西班牙登山队,四个老外,二十多个背夫。我们这支队伍是三支队伍里唯一的队员人数超过背夫人数的队伍,得知这一情况的西班牙队的一名向导看着我们直摇头…… 坡度极陡的山林里难得找到一处地势平坦又有水源的地方作营地,唯一的一块营地早被“国营对给占了,我们继续往山上爬去,在另一处靠近水源的地方扎下了营。说是营地,却没有一块平地,大家只得满山坡的各自找平地搭帐篷。东一顶西一顶帐篷散布于方圆二百多平方米的密林里,大家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我和杨浪涛好不容易在密林深处找到一块一二平米大小的一块平地,我们双刀齐上,又砍又挖地将身边、头上的乱树枝、荆棘、树根给清理掉,将地面面积扩大到了三四个平方,头上也清理出我们进出不用低头的一个足够的空间,再砍来一些竹枝铺在地上,帐篷一搭,还挺舒服的。我们帐篷上方十多米的一处小平台上,“小妖”和老包也在搭帐篷。隔着密密的树枝他们不知到我们的帐篷就在他们下面,平整地面挖出的几块大石头就 “轰轰隆隆”地往我们这儿推了下来,我和杨浪涛给吓得魂不附体,齐声怪叫…… 今天干的是“强体力劳动”:负重四十斤攀爬几乎垂直的山林一整天。晚饭奉杨勇“指示”:吃稀饭。两饭盒拌着豆瓣的辣稀饭下肚,好歹骗过了肚子,早早地十点不到就赶快睡觉了。

   11月3日今天的路仍然是在几乎直上直下的丛林里钻来爬去。从昨晚的营地往山上爬了一个多小时以后就开始下山了,下山的艰难一点不次于上山。路面上一层厚厚的湿溜溜的腐叶,加上让人收不住脚的陡坡,我一直引以自毫的齿纹很深的野外皮靴也不管用了,不时就摔一个大跟头。几个跟头下来,我的名牌野外背包的搭扣也承受不了了,纷纷断裂。下山路大部分是在密密麻麻的竹林里穿行,狭窄的山路使人经常被竹丛给夹住或挂住,只得使出蛮力一阵猛拖猛拽才能脱困。此时才明白为何有些野外用品会特别注明是“防拉、防撕扯”的。竹林里穿行,前人用刀砍断竹子留下的竹桩是我们最好的路标,但一根根锐利的竹签也让人一路小心翼翼。在这些很容意就摔跟头的的陡坡上摔上一跤,那些刺刀一般锐利的竹签会像当年越南兄弟对付美国鬼子一样,把我们给钉得个对穿对过、开膛破肚。好在我摔跟头都“选”在了竹签较少的地方。下到靠江岸的地方,路倒是不陡了,可却变得迷离复杂起来。有一段路我不过停下了五六分钟整理背包,再抬头却找不到路了,大声叫喊前面的老包也没有回音。四顾周围,丛林里似乎到处都是路,又似乎哪条都不是正路。我背着包在丛林里四处找寻了半个小时,靠着两截不怎么显眼的被砍断的树桩才找到了正途…… 钻出昏暗的丛林下到江边,眼前霍然开朗,但却看到了三个多月来最大最凶悍的一个滩。其危险万恶程度,我已无法言语表述,只能两个字形容:恐惧!

   11月4日山路开始越来越艰难了…… 因为到白马狗熊的路连我们队伍中唯一走过这一段的达娃也不认识,我们不得不跟着中科院“国营探险队”的庞大队伍走…… …… 背夫小马在山路上摔了一跤,一根竹签正扎在他眉心正中,要是再过去一公分,一只眼睛就被扎瞎掉了,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下山以后,一直在江边乱石堆里行走。石头全是大理石岩构成的,花纹异常地漂亮,我拿着相机拍了个够。有一个石头上有一圆形的窝,窝中有一石眼,围绕石眼一些花纹呈旋转状,像一个奇特的瞳仁,又像一幅星云图,霸道至极…… 拍得得意忘形了,在一次从一块石上奋力跃向另一块石上的时候,脚下一滑,“噗嗵”一声,我已落进一个半米多深、巨石环绕的水潭中。虽然立即奋力跃出,但下半身已尽湿,相机上也溅了不少的水。不顾身上还在滴水,立即以最快的动作将相机的电池卸下,脱下湿的外衣,用干内衣将相机揩干后,才发现自己正冷得发抖。

   11月5日早上并没有阳光照射到那些美丽的石纹上,好歹用黑白卷干了三十多张。待回到营地时,已没有开水了。匆匆吃完早饭,背着空水壶上路了。在河边的巨石堆里行进,上蹿下跳,右腿的膝盖有些吃不住劲儿了,隐隐作痛……在石堆中行走,除了几次脚踩的石头松动让我惊出一身冷汗外,还算有惊无险,只是一次左脚给卡在了石缝中,稍稍破了点皮。不过杨浪涛可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我坐在他前面二十多米远,看着他从一块巨石上仰面朝天地摔到下面的石堆里,从石堆上高高扬起的两条腿可知他摔得很惨。我和老包连背包都来不及卸下就连蹿带蹦地冲了过去,我想:这下完了,肯定要骨折了。冲到他面前,拉起来一检查,却是好好的哪儿也没伤着。他仰面摔下去是背上的背包刚好给他作了垫子,在石堆里救了他一命…… ……前几天的路虽然危险,可路旁全是密密的丛林,在心理上给人一种安全感。今天走的路却不一样了,全是那种一面是草坡,一面凌空的崖边小路。路宽仅一只脚掌宽,左边崖下就是几百米深的峡谷。人走在上面,身体和背包得尽量贴住右边的山坡。每走一步前,双手都得抓住一把长草或一根露出地面的灌木根,同时得踩着前面走过的人留下的脚印,一脚一脚踩实了再走。因为有的地方看似能下脚,其实却是密密的长草给人留下的假象,一脚下去就会踩空。我就来了一次,左脚踩空,幸好双手抓的一把草还算结实,右脚又及时地踩稳一处,才没出什么事儿。这么小心,仍然时时有让人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最险的地方,一段长约二十多米的石岩凸起在崖边,光滑异常,石下的峡谷幽深,要想过去,我们都得象一只壁虎般“游”过去,而且是一只背负四十斤重物的壁虎。CCTV的一个空着手的小子站在崖边大发牢骚:“他妈的,(这么险的路)也不架根登山绳。”我在石前稍稍休息了一下就爬了上去,双手双脚一左一右,手抠崖壁脚蹬石缝,全神贯注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就是空荡荡的天空,我就悬挂在半空中的岩壁上。过了这段险路,我才发现自己已是满头的汗水。好不容易下到山下,扎下营才觉得今天是特别的累。实际上今天的行程并不远,但路确实太危险了。我想要是“老英雄”那样的体形和“天师”那样的体力的人走今天这种路,多半死定了。到白马狗熊的路程有的背夫说再走八个多小时就到了,又有的人说还得走两天。就像从白马狗熊到鲁古的路程,杨浪涛说得走六天,我说得走十二天一样,没一个准数。我力劝杨浪涛:“宁信十二天,莫信六天!”说得本来干粮就带得少的杨浪涛拿着一块大饼犹豫不决,算计了半天又扳下半块放回了包里,让我大笑不已。吃过杨勇施粥似的每人两锅铲的面糊糊,闲着无事,和“广东人” 在火边烤火。两人大吹了一番回到家后准备实施的“胡吃海喝工程” 后,忽然觉得还是应该现实一点。到鲁古村背夫达娃的家里去吃上一只鸡是目前最现实的“工程”了。

   11月6日今天早早的在中午就扎营了,只走了两个多小时。三个多月的野外生活,几乎每一天的中午都是在划船、乘车或徒步中度过的,肠胃也早被锻炼得中午感觉不到饿了。偏偏今天中午就宿营了。生起火,开始烧开水,肚子忽然就感觉到饿了,有点邪门。从加拉村出发的时候,共计有大米八十斤、十把挂面和十二听罐头。十二个人走了五天,到今天挂面还剩下四把,罐头杨勇一直舍不得吃,还有十罐,大米若干,要是到鲁古还要走十一二天左右的话,粮食还是不够……

   11月7日谁也没有想到今天的行程这样的艰苦和危险。一直在江边采石场似的乱石堆里爬上跳下,体力耗费极大,一路走得磕磕碰碰的,老包也看出我的状态不是很好。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处山体塌方形成的滑坡面前,坡体高约一百五十多米,坡度大约六十到七十度。坡面上全为碎土、石块组成。我贴着坡面小心翼翼地往上爬去。上到离顶部还有大约十五六米的地方,体力快到极限了。而下一步将要落脚的地方高出我现在脚的位置近一米多高,而我现在的身体只能紧紧地贴在坡面上无法抬脚。一旦要抬脚就必须趁身体重心还未失去的时候孤注一掷的往上蹿去。一旦“赌注”失败,我就会在背包的重压下失去重心,往后仰头摔下近百米深的江边乱石堆里。我左看右看上面,蹿上去后双手连可以抓的东西都没有,且上面可以支撑脚的一个脚窝很浅,极易打滑。犹豫了半天,仍然没有胆量作那亡命的一搏。此时爬在我上面的“广东人”已爬过了滑坡的顶部,消失了,下面的人还在百多米深的江边没有上来,就我一个人孤悬在这近百米高的近乎垂直的绝壁上。忽然就感觉到背心上升起一股凉气,心里也充满了一种强烈的恐惧感,难道就在这儿完蛋了?听着脚下江水如雷的怒吼,回头看看四周的蓝天雪山和身边的白云,心跳如鼓,无助、伧惶、恐惧的感觉异常地强烈。这种求天不应求地无语的绝望感觉在野外近四个月的时间里是第一次那么强烈的产生…… 在犹豫当中,支撑我全身近一百五十多斤重量的右腿有些打颤了,右脚所踩的浅浅的脚窝处也开始“扑簌簌”地向下落石块,不能犹豫不决了…… ……我拉着一根长在平台边缘的大树的长长须根像只猴子似的爬了上去,上了两三米就到了那长满热带树木的小平台,杨勇他们全在那儿休息。从这片密林中向外走去,不过十多米,密密麻麻的热带雨林忽然消失了,眼前一片极平缓长满了齐腰深茅草的足球场般大的大草地,草地中间还有一个小水塘,让人有一种世外桃缘别有洞天的感觉。草地下是沼泽,每走一步泥浆就漫上了脚面,且“噗哧”作响。走到草地中央四顾,左边南迦巴瓦右边加拉白垒全倒映在草地中的那一泓小水塘里,美极。杨勇讲,这片山林深处出现的大台地是古冰斗湖形成的,是四纪冰川运动活跃时期留下的。这种沿雅鲁藏布江形成的一长段平台地,是长江、黄河的峡谷中从没有的,是雅江大峡谷中的一种独特景观。走过那片宽大的平台地,来到一处山脚,继续往上爬,又进入了茂密的丛林中。但所见的植物已迥异于前些天所见的那种高山寒温带植物,全是些热带雨林独有的大叶植物和一些蕨类植物,且生长茂盛,从我们脚下一直到头上方几十米的空中都密密麻麻的长满了这些奇形怪状的热带植物,我们犹如行进在一张植物编织成的大网之中。由于密密麻麻的热带植物的遮挡,密林里黑沉沉的,为防止大家走散也为吓跑丛林里的野兽,我们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嘴里得“嗷”的叫一声,一时密林里“嗷嗷”声不断。……今天爬了近三千多米的海拔高度,过了地图上标明的“边坝拉”山的山口,又一路向下近三千米,直下到大江边就到了著名的白马狗熊。或许由于营养不够,今天队伍里的大多数人都觉得疲惫不堪。我的双腿和膝盖痛得厉害,上山还好点,下山就根本撑不住了。老包过来看了看,说可能是疲劳性关节炎或是关节积水了,给了我一张膏药贴,舍不得全用了,剪下一半放回了包里。一路下来,腿吃不住劲,不知摔了多少跤。好不容易下到山脚,体力已到了极限,感觉有人碰一下我就会倒下去。营地前两百多米处,一些树上长满了状似苹果的野果子,极大,对又饥又渴的我们诱惑极大,尝了一口,涩得不行,不敢多吃。到了营地,碰上中科院搞植物的李渤生老师,急忙请教,才知是藏木瓜,可以食用,但我们已没有体力走回去了。晚上杨浪涛对队长讲摄像机的电池快用完了,犹豫了半天,杨勇厚着脸皮去找“国营探险队”的寻求帮助,无非只是将我们的充电器插头插到他们的插座上而已,但仍然被CCTV的一个小胖子给冷冰冰地拒绝了。无奈之下只得向西班牙人求援,他们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不过却有一个老外向中科院的营地方向看了看后带着很奇怪的表情问我们:“那边有你们中国人的一支装备精良的庞大队伍,他们怎么不帮你们?”我们无法回答,只得尴尬的笑笑。

   11月8日昨夜又作梦回到了成都,从派乡出发以后,每一天晚上都作这些梦。不是在大吃大喝就是躺在家里的大沙发上看大电视…… 从今天起,西班牙那支队伍就不再同我们继续前行了,他们再在白马狗熊呆上一天就开始返回派乡。只剩下我们和中科院的“国营队”,我估计中科院的队伍会毫无顾忌地开始对我们为难…… 他们的队伍中也有好人。今天他们撤回派乡的一个背夫老头(昨晚就是他把剩下的糌粑全给了我们)专门到这里来道别,还好心地提醒我们明天的山路不太好走,背包不要太宽太大,大家很感激,幺哥拿了一些药品送给他,杨勇也送了他一枚“Y”戒指。今天是杨勇的生日,生日礼物是四锅铲稀饭,比我们多了一铲,还有人将半块已生霉的青稞面饼也作为礼物送给了他…… 昨天就体力不支了,今天仍无好转。右脚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左脚也快不行了。今天一共三个小时的路程,我走了五个小时才到,看来恢复体力是当务之急,但每天早晚全是限量的稀饭就几根榨菜,吃都吃不饱,怎么去恢复体力?从昨天起,我已破了“不到最后关头不动压缩干粮”的禁,已吃了一块半压缩饼干了。…… 从加拉村出来已是第七天了,虽然每天在深山老林里爬上蹿下,大家都累得贼死,但估计离加拉村的直线距离也不过十几公里。因为前几天“国营队”一个拿着GPS搞定点的人对老包讲,我们在头五天时间里只走了八公里的直线距离。…… ……向导费终于还是给了三百,收费的是那个派乡的年轻乡干部。他告诉我们一个月前有一些美国人从派乡划皮划艇进了大峡谷,到扎曲后打电话到派,他们死了一个人后就撤了。他还告诉我们,昨天宿营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寺庙残迹,寺名就叫“白马狗熊寺”,五十年代大地震以前庙里还有几个喇嘛。由此可以证明,五十年代大地震以前的白马狗熊地区还是有人类活动的,不过天知道为什么把寺庙建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没能把这处遗迹拍下来,我感到是莫大的遗憾。年青的乡干部告诫我们,明天和后天的路是最难走的山路,且蚂蝗开始多了起来。果然,王老二一走进他们睡的那个小棚就在被窝里发现了两条蚂蝗。他一叫喊,弄得大家都紧张起来。白天将睡袋放在草地上晒的杨勇急忙打着手电认真检查。我也回到帐篷里检查起来,正在帐篷里写日记的杨浪涛听我一讲也紧张起来,急忙将敞开的帐篷门关严。我也将放在帐篷外的皮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后收进了帐篷里。我们检查良久,在防潮垫上发现了一只正躬身行走的小虫,捉在手里,两只手电照住,六只眼仔细地辨认了半天,杨下结论说不是蚂蝗,方才放下心来。

   11月9日昨晚一晚上梦里都是蚂蝗。今天爬的山路是向导沿着一条野牛下山饮水踩出来的痕迹开劈的。他们称的“野牛”,我想大概是羚牛一类的…… 不知是否由于是昨天晚上一碗由糌粑、压缩饼干、几块巧克力和水组成的混合汤,还是昨天下午吃了两颗“红景天”胶囊的缘故,今天的体力好得出奇。爬山、下陡壁、走前几天最头痛的“采石场”,我都一点不觉得累。上蹿下跳,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劲儿。还经常在CCTV的两个死胖子面前抢路,动作灵活异常,更将走得小心翼翼的两个胖子衬得像两头猪一样笨头笨脑的。…… 这几天全是行进在正处于衰亡的丛林中,地上厚厚的树叶腐烂成黑泥,在阴暗潮湿的丛林里形成一处处的烂泥沼。一脚下去,烂泥就漫上了脚面,走在上面拔脚都很困难,每走一步,脚下烂泥就发出 “噗哧、噗哧”的声音朽烂的树木倒伏在地上,发出阵阵腐树特有的味道。地上藤蔓遍布,一不小心就把人拌一跤。火麻也是遍地生长,一不小心就让人大吃苦头。昨晚幺哥平整地面搭帐篷时,一枝火麻弹到了他的左脸上,当即半边脸就又痛又麻,很快就肿了起来,一会儿左半边脸就失去了知觉。中午民工们在江边石堆里休息烧茶的时候,看见江对岸石堆里有几只岩羊,这是这几天在大峡谷里看见的唯一动物了。我在江边一块石头上发现了半只带血的鸟翅,我想大概是蛇或狐狸、狼之类吃剩下的,今天的丛林路上兽粪很多,但观察大多为草食动物所留。晚上仍是两铲稀饭,背夫们背的榨菜早已吃完,连辣椒面、豆瓣这类调料也吃完了。剩下的东西里味精还有半包,盐和干辣椒各有一包,除此外在每人的背包里还有一些榨菜,我有四包,杨勇四包,老包还有十包,其它人的不详,不过小妖早就把自己带的吃光了,仅此而已。为节约,开饭时一包榨菜八个人来分,每个人也就四、五根就稀饭,不由想起几天前小妖这小子吃稀饭时要开两袋榨菜,“奢华” 得可以!不知到鲁古是否是背夫们所言的四天时间,反正我们已和背夫们一起憧憬到鲁古后杀鸡宰羊大快朵熙的那一天了。临睡前下起了小雨,漆黑的丛林里一股潮气,连帐篷里的东西都潮乎乎的。江边一下雨,山上肯定就是雪花飘飘了。背夫们讲,只要一下雨,蚂蝗就多得很。果然,杨勇的帐篷上、鞋上发现了几只大蚂蝗,我的帐篷里也发现了蚂蝗。不知今晚在梦里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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