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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雅漂日记(5)
SPORTS.SOHU.COM  2004年5月17日19:54  Sports.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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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涛雅漂日记 11月10日---11月20日

   11月10日早上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帐篷顶上吊着几只黑色的大蚂蝗,正探头探脑的想钻进内帐里来,看着挺恶心的。十点不到,队伍就出发了。昨晚就开始下的小雨仍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丛林里一遍潮湿,树木枝叶、脚下的藤蔓全都湿淋淋的,连空气里都是一股潮乎乎的味道,整个密林里一种潮湿发霉的感觉。走一会儿,帽子、裤腿、鞋子就全被打湿了,鞋子上更是糊满了黑乎乎的烂泥。我觉得整个人、整个心都被这湿、潮给包围了,身上充满了那种发霉的味道,快霉出绿毛来了。……把一直蹲在悬崖绝壁边的我们给冻得直打哆嗦,但崖顶面积也就巴掌大,不敢乱动。崖顶山风又大,打湿的衣裤被风吹得冰凉地贴在身上。我靠在崖边一棵松树上一边哆嗦,一边想像在成都的那邦兄弟伙在干什么。这会儿的成都已是初冬,可能也在下着小雨,不过他们多半都穿得暖暖和和的呆在各种温暖的房里吧?……他们可想不到万里之外西藏原始森林里的一处陡崖上的一株松树下,我衣杉尽湿,正缩成一团,在峡谷冷雨、雪风的吹袭下紧抱双臂,全身颤抖,鼻涕横流,肚子里也是“咕咕”作响,一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相吧。在这默不作声的一个多小时里,我第一次产生了“为什么”的念头,为什么?我也不知道。默默地想了许多,想回家的念头却愈发强烈起来。今天的营地距昨天的营地不过几百米的直线距离,是扎在一片湿漉漉的丛林里。丛林里却没水,杨勇“趁势”宣布:因无水,晚饭取消。水没有,蚂蝗却多极了,在火上烤鞋袜的时候,脱光了的脚上、腿上仅一、二分钟就爬上来几只,要不是顺手摸了一下大腿,我都还没发觉这么快就爬上来了。就着火光看着在腿上蠕动的这些黑色的软体动物,心里有些恶心。晚上睡觉的时候,发现帐篷外帐上也有许多只在蠢蠢欲动……

   11月11日早上起来,因无水,杨勇发的一小块糌粑只好干咽下去。从昨天到现在,我们已是两顿没喝上热水了。今天的心情很好。原因一是从中午开始,阴了两天的天空开始放晴,久违的阳光照到了阴暗的峡谷里,感觉丛林里干爽了许多。二是晚上扎营的地方在一处很干燥、平整的草地上,周围的树林里也不潮湿,这样的地方蚂蝗很少。在睡了几天让人提心吊胆的蚂蝗树林后,今晚可以安枕无忧了。三是据说西兴拉山口最多两三天就可到达了,只要一过西兴拉就算回到了人间,达娃这小子也认识路了,距最近的一个村庄大概只有两三天的路程了,多日来一直压在心头的“饿死” 的威胁终于消失了。…… 路况比前几日好多了,一路很轻松地下到江边,却发现他们将营地扎在江边石滩上方的一处草地平台上。早已饿得两腿发软的我怎么也翻不上这两米多高的平台去,折腾了老半天才抓住平台边缘的树根长草爬了上去。休息了一会杨大勇又让我下到江边去打水,我提着那只有半截提把的水壶翻下平台,打好水后又是一阵跌跌撞撞地往平台上爬,等狼狈不堪的翻上平台,水壶里只剩半壶水了,而我也早成了一只落汤鸡。今天的营地距昨晚的营地并不远,目测一下距离,最多不过两公里远。

   11月12日今天仍然是爬不完的山,下部完的断崖陡壁,所幸距西兴拉山口是越来越近了。今天在荒山野岭中又发现一座废弃的喇嘛庙,不过已没体力爬上去看了。过了喇嘛庙,转过一个弯,忽然发现对面山路边一株大树上挂了一件衣服,衣服旁更是极为招眼的挂了两条新鲜的、血淋淋的动物后腿。已很多天不知肉味的我们围着挂肉的大树转来转去,恨不得将这两条肉腿生吞了下去。不过在这荒无人烟的老林子里忽然出现这两玩意儿,多半都是猎人干的。杨勇想割一块肉走,在我和老包的反对下,他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不一会儿,溪沟对面的山林里就出来了两个背着枪的猎人,这是我们出发十天来见到的第一批生面孔。营地里颇为轰动,中科院和我队的一共四五个摄像机对准了他们,将他们围在了人群中,还有十几架相机的闪光灯在乱闪。我猜他俩准是去取肉的,我们多半会有麻烦…… ……他们在湍急的溪沟上架了根粗大的树木,但刚过了几个人就出事了。走`在前面快到对岸的李渤生忽然晃了几下后落到了水里,但他的手仍然紧抓着那根横穿河面的登山绳,致使后面也抓着绳子的他们的两个队员一下被带到了水里,一个是CCTV的那个“胖猪”,一个是前几天就落过水的那个北大的眼镜。“胖猪”死死的抱住那根架在河上的粗木才没被水流给冲下来,眼镜可没这么幸运了,汹涌的山间急流一下将他冲走了。我们队正好在山溪的下游休息,刚准备上路,见状,大家全扔下背包冲到了溪边。我远远的只见一个人在湍急的山溪里翻滚,一会儿就被冲下了几个大的跌坎,有点像我们在江中下跌水一样。冲下二十多米后,在一处水面稍平的地方,眼镜才从水里冒出头来,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一块大石头,在急流的冲击下竭力想稳住身体。离他最近的“解放军”一下就跳到了湍急的急流里,将眼镜被水流冲得东歪西倒的身体抓住,随即他们的队伍中也终于跳下了一个民工。岸上的人急忙将绳子扔给他们,将眼镜捆住后拖上岸去…… 下午一路下山到江边,走的是那种“猎人小道”,比前几天的路好走多了,我走得很轻松。下一处泥石流冲积沟时,大意之下差点出事。因坡度很陡,我只得背贴着山坡,蹲着用脚慢慢地往下蹭,刚下到一放脚之处,那支撑脚的泥窝就开始向下垮塌,我急忙返身想找一树根、石块之类的东西抓住,但却空溜溜的什么都没抓到。一瞬间,双脚一空,身体就急坠而下,朝下面十来米深的乱石堆里落去。心慌的感觉一瞬即逝,滑坠下四、五米后,陡坡右边出现一个凸出的巨石形成的石台,滑落到距石台上方一、两米时,一直死命撑在地上的左脚左手猛力一撑,身体在向下滑坠中改变方向向右边的石台上冲去。巨大的冲力使落到了平台上的我又翻滚着直冲向石台的边缘,一旦翻落下去我可就粉身碎骨了,情急之中我用双掌双膝死命地抵住了石台边的一小凹坑,止住了冲力才没有翻落下去。身体停止了翻滚,才觉得双膝一阵碎裂般的剧痛,痛得喘不上气来,我躺在小石台上,抱住双膝呲牙裂嘴老半天,才恢复人样。一个人一跛一拐地落在后面,好不容易挪到了宿营地,才发现营地是在江边一块如小房子般大小的巨石上。石头虽大,但十二人住在上面还是很拥挤。我和杨浪涛的小帐篷已靠近了巨石的边缘,我睡的地方再往外挪上一尺,也就三十多厘米,就可以“自由”地下坠到下面十多米深的江边乱石堆里。想想真有意思,在梦里我也可以摔得粉身碎骨。更有意思的是我们在巨石上扎营,巨石下的石缝里居然就住着下午碰上的几个猎人,不同的是还多了几条狗。我下到巨石下一看,他们在巨大的石缝里还搭了一个木架,将猎获的野兽的肉全割成一条条的,在架子上烘干,洞外还用木棍绷着几张兽皮,我远远地和他们打招呼,待他们将凶猛的猎犬安抚住后,我钻了进去。坐在地上铺着的熊皮垫子上,看见架子上正在烤一个牛头。他们称它是野牛头,我看那头型,应当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羚牛”,另外还有两匹动物的肋巴骨也在火上薰烤,还有半截像兔子下半截的动物肉也在架子上烤。问他们是什么,比划了半天,才知是一只猴子,不知上半截到哪儿去了?架子上的肉条在碳火的薰烤下发散着一种诱人的香味,不时还有一些油滴滴落下来,在碳火上“嗤嗤”作响,这声音强烈地刺激着我。…… ……中科院的财大气粗,两只肥美的牛腿被他们价也不还的以八百元给买走,一只肥大的牛心也被一个背夫给买走了。杨勇用五十元买下了一个牛头,又买了只牛蹄和羊头。我们几个看着这几个东西估计也没多少肉,想肉快疯了的几个队员一商量,自己凑钱下去买猎人们已薰干了的肉干。一指来宽、两指来长的干肉条,每根就要五元,几个家伙也只敢买二十根。……上到巨石上,石上已是每人一根在大嚼特嚼了。其实这些肉干也只是猎人们将肉里的水份烘干了而已,真要吃,他们还得将肉干带回家去码上盐挂起来风干。老包讲这些“半成品”至多五成熟,我看不止,起码六成熟,不过就是肉里还有血丝罢了。管不了这些,我也将肉条上放上些盐,吃得香极了。……杨勇将炖好的牛头汤给每人来了一碗,汤里还有一些花椒和辣椒,面上厚厚一层油面让我怦然心动,一碗汤下去,大家连呼过瘾。然后又是每人一碗牛舌、牛耳、牛眼、牛唇、牛脸、牛头皮、牛脑花……什么都有的“牛头大全”,待每个人都吃得油光满面、心满意足后,杨勇开始“训话”了…… “小妖”跑到石下,三十块钱买下了那半截猴子肉。他得意洋洋地提着肉跑上来,说是要将这肉带回自贡家里去。杨勇一听就火了,一顿臭骂:“现在兄弟伙们都要饿死了,你他妈的还想着要把肉带回家去,一点想不到大家。” 晚上要睡觉时,走到帐篷边看着下边黑乎乎的乱石堆,心里有些发虚。帐篷又不能再往里挪,再挪一尺又到火堆边了。杨浪涛搬来了一块大石头放在帐篷外挡住,我摇了摇,石头纹丝不动,估计晚上我们俩再怎么发梦颠往外滚,也滚不过这块石头,才稍稍放心下来。……

   11月13日…… 不知是否是营养过度的原因,今天浑身无力,也不是往常肚子饿的原因,反正走起那让人头痛的江边乱石堆,又感到两腿发飘。昨晚大石下的四个猎人早早的八点过就上路了,我们走到中午一点过才追上他们。却见他们又找了一个石洞,架起木架烤起肉来。猎人们不走,“国营队”也扎下营来,我们不知怎么回事,只得也扎下营来,而此时两点还不到。说是扎营,可根本没有平地,我和杨浪涛只得下山到江边的乱石滩里打主意。好歹在江边乱石中找到一块稍平整的大石,帐篷勉勉强强放下,可帐篷的四个角却全落到了石头外吊着。距我们的帐篷一米多处就是雅江江水,不时涌来的江水拍打着我们扎帐篷的石头。今天可是几个月来睡得离雅鲁藏布江最近的一天了。也算是和她最后亲近一下吧,因为明天就向西兴拉进发,然后到果冬、鲁古,就将远离陪伴了我们近四个月的雅鲁藏布了。…… 写到吃的东西,想到了刚才在大石头上晒太阳时,一边盘腿晒太阳,一边手里撕扯着那半生半熟的肉条往嘴里送的样子,整个跟老藏们没有一点区别了。这几个月来,生活习惯已是大大地向老藏们靠近。可以不刷牙(我那被砍断只剩一寸来长以节省重量的牙刷几乎没用过)不洗脸(四个来月洗脸刷牙加一起没有十次),习惯随地大小便,喜欢喝酥油茶,吃骚味十足的羊肉和嚼半生不熟的牛肉条。看着一身油腻肮脏四个多月没有洗过的衣服,要是有外人在这儿,我敢肯定他分不出坐在旁边的达娃和我谁是背夫谁是队员。不过我知道我和达娃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那就是他吃过东西后,要是手上有些油腻,他多半是是往自己的头发上抹去,大概是当护发油用吧,我却多半是往自己的裤子上抹,不知以后会不会也变得跟他一样。写到这儿,我不禁抬头朝正无聊的达娃笑了一下,他不知我笑什么,也朝我“嘿嘿嘿” 地一阵傻笑,黑脸上漏出一口白牙。晚上吃过那砣“吊命糌粑”后(我和杨浪涛已将我们这支队伍命名为“中国雅鲁藏布江吊命队”),其它人在刺骨的江风吹袭下早早地回帐篷里睡觉去了,我和三个回族民工待在被狂风吹得忽大忽小的火堆边发呆。达娃这小子不知从哪儿搞到一小块肥肉(多半是从那几个猎人那儿)在火上烤,香气四溢。我不好意思向他要,只好一边烤火一边默默地咽口水。达娃这小子烤好肉自顾自地就吃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大概终于感觉到了在黑暗中我发出的那狼一样的“饥饿凶光”,才朝我“嘿嘿”一笑,主动切了一小块递了过来。我迫不及待地放到了嘴里,“纯正”的大肥肉,肥膘都有一寸多厚,咬一口,满嘴都喷油,我觉得那油香从口里直香到肚腹深处去了。今晚算是吃饱了。达娃这小子又在一边看着我傻笑。11月

   14日昨晚睡的那块石头又冷又硬,早上起来,身上酸痛不已。…… 自从九号晚吃过一顿大米后,到今天已是四天没沾大米了。仗着昨晚的老底,今天一口气爬了五个半小时的山,西兴拉三千多米的高度,估计今天就爬了一千多米,大家都给累坏了。…… ……几个回族背夫一脸严肃地警告我们,到有人的村子后,千万不要喝门巴、珞巴人递来的酒、水、茶一类东西,当心他们下毒。几个人还看了一眼坐旁边的达娃小声提醒我,最好连达娃家的东西也不要去动,虽然达娃是康巴人。我望了望就坐在我边上正因听不懂汉语而一脸无聊地望着我们的达娃,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一脸严肃状地朝提醒我的几个回族背夫频频点头。

   11月15日早上每人两碗掺有午餐肉的稀饭。吃了很多天的稀饭,但今天终于还是将大米吃完了。昨天爬了半天山,在营地里看西兴拉已并不高了。可今天一爬,始知大错特错。昨天爬山还得在米林里东转西绕道,上上下下,今天不再东转西绕,而是直接沿着一条满布碎石的陡峭泥石流沟往上爬。虽然少了在密林里行走不时被藤蔓给绊倒的危险,可这种直线式的往上爬,把人的心脏都快累爆了。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觉得身上的重量也在不断地增加,快背不动了。每往上爬个五六米,我就累得必须停下大喘气一会儿。汗流如注,口渴得厉害,水壶里早就没水了,我只得不顾民工们的一再劝告,抄起沟边不时出现的一团一团的雪团放进嘴里吃下。…… 不停地爬啊爬,脚步越来越重,心脏快跳出胸口了。我和老包、幺哥落到了最后,虽然西兴拉的海拔不过三千六百多米,但我们个个都像严重缺氧一般,目光呆滞,脚步蹒跚,行动迟缓。我不时地想,我永远也爬不上去了,干脆丢掉背包一头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一了百了,就从这无穷无尽的爬山中解脱出来了。但每到这时就想到了家,想到好歹往上走一步就是离家近了一步。是快点回家的念头将已近崩溃的我支撑着,终于没有倒下去。爬上了西兴拉山顶,休息了好半天。缓过劲儿来的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西兴拉”三个字不知在心里念叨了多少遍,下意识中总把西兴拉当作天堂和地狱的分界点,总觉得只要过了西兴拉,以前的困苦、疲惫、危险、饥饿、绝望就会过去了,以后将回到人间,一路顺风地到达果冬、墨脱,再到派乡,最后直至拉萨。而我现在,终于将它踩在脚下了。兴奋莫名。爬出阴暗潮湿的大峡谷站在西兴拉山顶,阳光明媚,风光如画。山顶上满山坡翠绿的高山杜鹃,翠绿中不时点缀着一团团的白雪,份外的醒目。视线之处上百座雪峰连绵,左右如擎天之柱高耸云霄傲立众山之上的分别是南迦巴瓦主峰和加拉白垒主峰。两峰夹峙处,雅鲁藏布一江如带,环深山翠谷作一大“U”形的拐弯。西兴拉山腰处,白云朵朵,和山顶的积雪几乎浑然一体。站在山顶,几让我疑入仙界。…… 山背面长满了高山矮杜鹃。在靠山顶的地方,杜鹃高仅及膝,沿着一条泥石流沟一路向下,随着海拔的降低,杜鹃的高度也渐及人腰和头部,且长得更加的茂密。每当要从杜鹃丛中穿过,密密麻麻的杜鹃就将人紧紧地牵扯和裹挟住,我们一使劲挣扎,四周密密麻麻的花树就以更大的劲力冲回来,将我们推得东歪西倒。我们就像是落入了海中被海水冲得跌跌撞撞一般。只不过我们是落入的是满山遍野略带幽香的杜鹃花之海。沿泥石流沟下行,好处是几乎陡直下降,下山的速度极快,但危险也极大。在一处陡壁处我走错了路,当我贴在陡壁上上也上不了下也下不了感觉不妙时,脚踩的地方迅速地垮塌掉了。我也迅速地随垮塌的泥石向下面七、八米深的泥石流深沟里摔去。幸运的是,像12号一样,滑坠中右边再次出现一块一平方大小的巨石形成的平台,有上次的经验,我又再次扑上了平台,并在冲出平台前及时将巨大的冲力给“化解”了。站在平台边向下望去,下面深沟里的乱石像张口的獠牙一般。惊魂未定中,头有些晕,双腿也竟然发起抖来,急忙坐倒在石台上。一会儿,老包从泥石流沟另一边伸出头来,忽然看见我正坐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像凸起于楼房外的阳台一般的绝壁“阳台” 上,他很好奇地问:“你怎么上去的?”我无言苦笑一下。…… 晚上营地扎在半山腰两块山脊之中的一块平台上,只因平台上方十多米远的另一处更小的平台上有一泓积水。坐在帐篷里向外望,两边的山脊像两扇门似的。“门”里的山林黑乎乎的,而“门”外却是一片被夕阳照得微微泛红的云海,云海里几座发着金光的雪峰傲然立于天之尽头。天空也碧蓝如洗,一朵朵絮状的白云在深邃的天幕上迅速飘动。景色极美。杨勇讲这种云叫“赶羊云”,预示未来两天内有雨。达娃也讲将会下雨。真下雨的话,在密林里穿行可就惨了。更不妙的是只要在这儿一下雨,在多雄拉那边就是下雪。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晚上和杨浪涛躺在帐篷里听中央台的“今晚八点半”。这已成了我俩的习惯了,这也是在大峡谷里半个多月来我们唯一的“娱乐活动”。收音机里,播音员正在念一篇叫“心太软”的文章,大意是一个叫 “二楞”的傻小子倾家荡产买了一部手机,开始时是如何如何得意,后来人人来借手机用,其不胜烦恼的故事。听着这个无聊的故事,我和杨浪涛躺在帐篷里将这个自称“二楞”的作者大骂了一通,正骂得起劲,旁边帐篷里的“广东人”一阵大笑:“他妈的谁在骂我?我就是那二楞,二楞就是我,这文章是我写的!”我和杨浪涛愕然良久,然后也是一阵狂笑。笑声中听到那“广东二楞”一阵哀嚎:“他妈的中央台也可以抄袭别人的文章吗?付我稿费!”

   11月16日昨晚的晚饭是一锅开水里放了一袋“速食玉米粉”和一个“蛋卷肉罐头”,九个人分。每人再加一小块糌粑和五块拇指头大小的肉干。今早早早地就被饿醒了。路仍然在密林和泥石沟里穿行,我们不时得像攀岩者一样双手紧抠石缝在石壁上攀爬。由于身上大而沉重的背包,使我们的行动极其危险。下午,黎文就从一堵六、七米高的石壁上摔了下去,幸好快落到底时一凸起的大石将一直面贴石壁滑坠的他顶离开来,仰面朝天地摔了出去,避免了双脚触地,他背后那巨大的背包又给他作了垫子,救了他一命。我们将他拉起来一检查,除了前几天摔到溪沟里造成的一只手骨折的老伤外,全身什么事也没有,连他那飞出去很远我们遍寻不着的眼镜,也在他准备放弃寻找开始上路时出现在他的脚下,而这摔出来五六米远的眼镜居然在满地的乱石中完好无损。这一切让我联想起我们在一路上频频遇险又每每安然无恙、有惊无险的度过,我觉得在幂幂之中有什么在保佑着我们,在保佑着我们这支多灾多难、历经坎坷的队伍。……

   11月17日下午三点十分,爬出了密密的原始丛林,我双腿发软、浑身是汗地瘫坐在一个山头。眼前的大山仍然是高耸连绵,但已没有了那恼人的密林,山路清晰地印在山脊上,一直向前。对面的大山上出现了几处反射着阳光的屋顶,还有一些杂乱但能明显看出人工痕迹的梯田。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切使我确信,我,终于走出了无人区,走出了那恶梦一般的日子,回到了人间;我,真正地站在了全中国最闭塞的一个地方--墨脱的地界上;我,走到了墨脱。昨晚,不知是吃了“小妖”“贡献”的猴子肉太“火”,还是西兴拉大山挡住了南下的寒流,晚上睡觉热得不行,被热醒了好几次。早上十点从营地出发,仍是无尽的丛林山路,打不完的滑,摔不完的跤。民工们从昨晚起就没吃东西了(回民不吃别人杀的动物的肉,也不吃我们用腊猪头换来的糌粑),我们也在早上将最后的糌粑给吃完了,仍旧是每人一小坨。靠着这“最后的早餐”,我们又继续那没完没了的丛林挣扎。干到中午,和膝盖有伤的老包独自落在队伍后面,时走时停。虽已是十一月下旬了,但在墨脱却仍是一片夏天的的景色,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又乏又累的我们身上,汗出如浆。转出一片密林,对面的山坡上一片凌乱景象。山坡上的树木全被砍倒,又被大火给烧得一片漆黑。遍地乱七八糟地散落着收割后的玉米杆,又像是被什么野兽给践踏过似的。这是墨脱独特的刀耕火种的农作方法所造成的。这种耕作方式对山林的损伤,我们走在上面都能感觉到,收割后的山地土质疏松干燥,加上山坡坡度极陡,一脚下去泥土纷纷滑落……看着满地的玉米杆。我才醒悟今天在密林里听到猴子的叫声时我对在离村落很近的地方出现猴子的迷惑:在这靠近人类的地方出现猴子,自是冲着这玉米地来的。在一些靠岩石的地方,山民们搭起了一个个木棚子,将收割后无法马上运走的玉米全装在里面。我和老包路过的一个木棚里还有一付刀连着鞘放在棚里,地上还摆着一个水壶,几个小碗,看来木棚的主人还未走远。出无人区后到的第一个村落果冬村是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山寨,十来户人家分布在山腰上下,房屋全是木料搭建的架空干栏式房子,上层住人下层养牲畜。每户人家一个院落,院子里的路也是上下两层路,上面走人,下面走牲畜。也许是收辣椒的季节,许多家的屋顶上都晒着鲜红的辣椒。我们被带进了达娃的大哥家。一进屋,早就到了的“小妖”就让我们赶快吃玉米面。这儿的玉米磨得极细,很像我们吃过的“速食玉米粉”,但颜色更为金黄,用酥油茶一泡,吃起来更香。饿了几天了,从未吃饱饭的我们早将背夫们“提防下毒”的警告忘到了脑后,想着死了也是个饱死鬼,泡好玉米面就开吃,一时之间,满屋子里都响着“呼呼噜噜”喝玉米糊的声音,好像一群猪进了屋似的。我一个人就吃下两碗玉米面糊,还吃了一满碗的蒸小米饭,直吃得我肚子滚圆。将一直收得紧紧的皮带松了几扣后,我才站起身来,满意地扫视一下满屋被撑得横七竖八的“雅鲁藏布江吊命队”的队员们,自感今天似乎是二十多年来唯一吃饱了的一天,有人提议将今天命名为“饱食节”。正心满意足时,许多人忽然就想上厕所了,这可是许多天来的第一次……五点过,又开始干晚饭了。大家尽管三个多小时前吃的东西还未消化,还是又接着吃了起来。直撑得幺哥直冒酸水,,我也上了两次厕所。达娃在我们进屋前就提醒杨勇不要在屋里放屁,可肚里装了一肚子促进胃肠蠕动的粗粮的队员们仍一再犯禁,不时在屋子里能听到那韵味悠长的声音,惹得满屋的人不住的傻笑。今晚据说有狮子座的流星雨,“小妖”邀人晚上起来看,我看墨脱的天空云层很厚,估计看不到。

   11月18日昨晚睡在温暖的火塘旁,又是平整的木地板,上半夜睡得很香,下半夜跑了几趟厕所后却再也睡不着了。听着“广东人”的报时手表从三点到五点响了三下,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静夜中,楼下的几头猪不时的哼哼几声,那只漆黑的大猫也不时在满地睡着人的屋里悄然走来走去,一次还居然从窗户上跳到了地上睡着的杨浪涛的脸上,屋里立即是一阵兵慌马乱。我却在一阵大乱中浑浑睡去。早上八点不到,火塘里“噼噼啪啪”的木柴燃烧声就将我惊醒了,躺在睡袋里一睁眼,四周一团漆黑,火塘前蹲着一只大狗,火光映照下一个硕大的狗头就在我的脑袋上方,虽然它神情惬意,神态庄严安然,我却立即睡意全消,全屋第一个起床。…… 从果冬村出来,一路下山。江对岸的大山上就是甘代乡的许多房子,清晰可见,却不料走过去得花上两天时间。山路好走极了,路两旁松涛阵阵,犹如走在青城山上一样。这种路,按老包的分法,应划入“高速路”的范围…… 下到江边溜索渡口,才下午两点过。说是江边,其实却是高悬在离江至少七、八十米高的一处悬崖上。和在电影、电视上看过的一样,一根钢缆横跨江面,江面的宽度大约一百二十多米,熟练的山民只用一根形似衣架的木杠吊在钢缆上,稍作捆绑就能滑过江面,我们可不敢这么潇洒。全被山民们用绳子给五花大绑捆得像粽子似的,绳子紧得快勒进肉里去了。看来他们也担心我们在钢缆上乱动。我站在崖边向下望去,悬崖下的江两岸全为裸露的石壁,形成一段高约七八十米的大石槽,江水就在这石槽中狂奔乱冲,咆哮如雷,这气势让我有些目眩肉跳。要过江时,先绑好滑轮,被山民们拉着绳子慢慢地放过悬崖边,然后他们将绳一放,吊在缆上的人就像坐过山车一般向百多米外的对岸狂冲过去,,看着脚下的大江一划而过,有人说有飞鸟飞翔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是空手过江的原因吧。我却没有飞翔的感觉,山民们像捆一头猪似的将我和一口锅、一个背包、一个装满杂物的背篓给捆在一起放了过去。要说是飞翔,那也是像一头猪似的“飞” 了过去。吊在七十多米的半空中十多秒就滑过了一百多米宽的江面,一点刺激还没感受到,转眼就到了对岸。…… 一向不言苦的“杨大铁人”终于也顶不住了,今天在山路上,他也开始说受不了了……

   11月19日从江边一路上行,江上刮来带着一股潮气的热风,太阳也异乎寻常的火爆,烤得我们的衣服都火烫,浑身大汗如雨。自从从西兴拉山口进到墨脱以来,已完全进入了一个热带、亚热带的气候中,每天热得不行。晚上睡觉,热得羽绒服都不能再盖在身上了,帐篷门也不能关上,昨晚一晚上我和杨浪涛都是将头伸到帐篷外睡的,也顾不上有野兽了。我白天还在树林里听到了蝉鸣。此时内地都进入了冬季,而在十一月底的西藏还能听到蝉鸣,不身临其境真不会相信。上山途中,遇上一群下山来的山民,老老少少像是一大家子。年青的媳妇背着一个大胖小子,黑黑胖胖的,脸上吊着两大肉蛋,又圆又结实。我用手摸了摸胖小子的胖脸,他一下就“咯咯”地笑个不停,满可爱的。老包看着这结实得像头黑胖的猪崽娃的胖小子,再看看站旁边的我,笑说把我衬得像一只又黑又瘦的猴子。大汗如雨地爬到了甘代乡,粗看也就比果冬村稍大些而已。不料,走到乡政府那儿就不一样了。首先,是路边出现了一座木头搭建的公厕,再往前,一个干净的院落,院落四周几座带木走廊的木屋,活脱就像内地的森林渡假小屋,很是漂亮。先到了的杨勇正在院子里,赤裸上身“吭哧、吭哧”地洗一大盆的衣服…… …… ……在墨脱的僻远之地有这样完好、气派的小学,让我们两感到意外。据老师讲,这里的学生上到三年级就得到墨脱县城去读书,直到小学毕业,但这里的珞巴老乡不太喜欢孩子念书,到县上读书的孩子很少,能读到初中的更是凤毛麟角了。在老师的厨房里喝酥油茶时,发现他们打酥油茶的茶桶很特别。牧区或别的农区的茶桶全是用木材作的,他们却用的是一根巨大而完整的一节竹筒作的。我从未见过如此碗口般大小的巨竹,他们讲往下走的旁辛乡有许多这样的巨大的竹子。他们还告诉我,在灶上烧着的一口漆黑的锅也是旁辛乡西点村(音)出产的石锅,听他们一讲,我立即对那口黑不溜秋的锅注意起来…… 晚上开了两个刚买的红烧肉罐头,烧了一锅青菜汤,刚买的大米也煮上了。也许是前几天在果冬将胃口撑大了,我吃了一满饭盒干饭,喝了半盒汤,吃了两坨糌耙,喝下一碗玉米面糊,却仍然没有饱的感觉。睡觉前又干下一碗玉米面糊…… ……

   11月20日以前在源头、在藏北时,是只要吃好一点就要拉肚子,现在却是只要一吃饱,就要拉肚子了前几天在果冬吃一肚子的“玉米面系列产品”,这几天肚子就整天响个不停。昨晚再吃了一点罐头和大米,半夜立即就开始跑肚,一晚上跑了四次。早上,峡谷里大雾弥漫,且像潮水般在大山深处时起时落。座落在山腰上的小山村也在雾中时隐时现,迷雾中不时传来早起的山民吆喝家畜的声音,眼前的一切如一幅水墨云烟图,美极了!…… 下午,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居然和分手近一月的“乌干达”迎头遇上。大喜又大感意外,我开玩笑说,在这样的深山里,遇上熊的可能性都比遇上熟人的可能性要大许多……时间不早,大家挥手告别,看着这身揣三百块钱就准备只身独闯原始森林寻找大瀑布的家伙,不得不佩服他的胆量…… 晚宿一村办小学,条件远比不上甘代小学。一老师开始讲好不收钱,后仍然要收费,一人十元,外加二十元柴禾钱。大家觉得越穷越爱钱,都气得发誓以后再也不到墨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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