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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雅漂日记(6)
SPORTS.SOHU.COM  2004年5月17日19:59  Sports.Soh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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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涛雅漂日记 11月21日---12月7日

   11月21日昨晚,靠着一片“克感敏”的催眠作用才克服了往日睡觉时满身的奇痒,睡了一个好觉。这几天,“广东人”带的一瓶“清凉油”成了大家睡前的抢手货,每个人都想将它放在枕边,以便在身体发痒而睡不着时抹上一点。…… 干过早饭,向着山那边遥远但仍可见其铁皮屋顶的加热沙乡政府所在地出发了。经过甘代乡后,我发现普通的民房全是用木材搭建的,唯有乡政府的房子,其屋顶一定是白铁皮的,隔着大山老远就能看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房顶。今天并没有太阳直射,我们走在山的背阴面。可不知为什么,在爬一并不陡的大山时,汗出如雨,眉目上、鼻子上、耳朵上全挂着大颗的汗珠,低着头走路时,汗珠就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落,甚至顺着帽沿向下滴,像下雨一样。休息时,我脱下了内衣,已湿得像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老包见我身上许多红点,断言我被虱子袭击了,他很有经验地拿着我的内衣仔细地检查起来。果然,在衣缝里发现了一些虱子蛋,虽然没有发现活体,可我已紧张不已…… 下午快到乡里的时候迷了路,一个人在没路的玉米地里和长满杂草乱树的山沟里一阵乱冲,整比大队人马晚了一个多小时,才浑身沾满尘土、草籽地赶到乡政府大院里。……一打听,书记原是昌都人,拉萨师范毕业,教过十二年书,怪不得。不过在墨脱的这么个僻静山林里,猛见到这样彬彬有礼温文而雅的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据书记讲,这儿去波密,走得快的人只要走一天……这儿的物品多,物价稍便宜,还有就是山民的汉语水平较高,我想应该同距波密很近有关吧!

   11月22日早上起来,檬檬大雾笼罩着山野,天空阴云密布…… …… 走了一会儿,山中的雨越下越大,但大雨大部分被茂密的热带植物给挡住了,走在密林中,只能听到大雨打在树叶上的“沙沙”声,空气清新润人心肺,虽然身上已被汗水、雨水给打湿了,但却很愉快。下午三点过,走错了一个岔路口,走到一个不小的村落里,问了半天,始知村名:竹当卡。先到一户人家的火塘边烤干了身上的湿衣,商量住宿,要收费一百一十元,太贵,搬到邻居家,只收五十五元,菜钱另算。又冷又饿的我们,已顾不上“乌干达”“千万不要住进山民家里”的警告,蜂涌而入…… 晚饭是几个回族背夫作的抻面片,里面放了些青菜和南瓜,。杨浪涛说不好吃,我却觉得好吃至极,连干了八勺共两饭盒,撑得饱饱的。不过不一会儿,刚过九点,肚子里又觉得空落落的了。

   11月23日早七点过就被房主人烧柴的声音惊醒,躺在火塘边看着他将昨晚的木碳吹红,架上干柴,一会儿就火光熊熊,屋里一片火焰的金光闪烁,房东的几个小孩也靠在父亲的身上,悄悄地往火塘里添着柴,不时还好奇地看一眼地上躺着酣睡的我们。……为节省时间,每人八饭勺的糌耙,都吃得饱饱的。这样的饭量,现在每两人吃的东西,在白马狗熊时就是我们八九个人分吃的。又想起了往日的饥饿景象。人人都处于饥饿状态,每当我们干完了那点可怜的稀饭,只要达娃又拿出糌耙来吃,每个人的眼中似乎都快伸出手来了,恨不得抓一把来。经过宗荣村时,一块钱买了七个桔子,酸甜的,满好吃。从果冬坐溜索过了雅江以来,我发现山民的房屋结构开始发生变化,门前不再是那种人畜分行的“高低路”,种植的作物也有了变化,路边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零散的水稻田,山村里也遍布香蕉、桔子树,还有一丛丛高大的竹林。有时站在山顶向下望去,一座座的小木楼点缀在高大茂盛的蕉林中,有点像是在越战片中看到的越南乡村。下午在山路上差点一脚踩在一条横卧路中的蛇的身上。当时我完全不知这是条蛇,眼角晃了一下,无非又是一根枯枝而已。就在左脚即将踩上去时,一种直觉让我收住了脚,低头看去,一条两指粗细,两三尺长的黑蛇就横卧在脚下。我急忙退后一步,仔细察看蛇头,却也无法分辨出这条黑褐色的蛇是无毒还是有毒蛇。倒是一看到蛇头上的那对蛇眼,让我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那双眼看起来是那么的冰冷和残酷,让人不敢久视。我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一根可以将蛇挑开的木棒,连一根玉米杆儿都没有。在我四面扫视的时候,那条蛇就一直用那双冰冷彻骨的蛇眼死死地盯着我,我转过头去时都能感到背后传来的那眼光的冰冷附骨。最后,鼓足勇气飞奔几步,一下从蛇身上跳了过去,落荒而逃。虽然越走越远,但那凶狠冰冷的蛇眼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从早上九点走到下午四点,今天一口气走了七个多小时,终于赶到了旁辛乡。旁辛又比加热萨大了许多,光小卖部就有三个。可东西贵得很,一罐百事七块,一罐健力宝“全国最高价”--十元,一袋 “康师傅方面”卖到了五块。我奢侈了一把,咬牙花十五元买了一袋奶粉,准备再买些糌耙好掺和在一起吃。不料,旁辛乡的大部份人口是门巴族,主食以大米为主,几乎不种青稞,也不吃玉米糌耙,而且从旁辛直到墨脱县城,几乎都是如此,这让几乎已把糌耙当作人间最好吃的食物的我有些哭笑不得。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到一个小卖部去问能否买到糌耙,卖东西的是旁辛乡书记的女儿,这个乡上的“高干子弟”脸上一脸的惊奇和不宵:“你们还吃糌耙?我们这儿的人都不吃!” 昨天和今早的饮食被大家一致认为缺少油水。幺哥和老包,“小妖”和“广东人”分头买了两听“红烧肉”罐头,准备加餐。杨勇大概听到了“群众的呼声”,就买了一块肥猪膘,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准备炼出猪油来。晚上吃面条,面锅里也放了几块肥猪膘进去,又买了两罐“红烧猪肉”放了进去,立即一层厚厚的油浮在锅里,直吃得大家喊发闷。幺哥更是连说油水太多,有些“醉油”,头都有些大了,摇摇晃晃回到他的帐篷里,才七点钟就睡了。搭帐篷的乡政府大院里野狗成群,不时有群犬争斗,鸡飞狗跳的。刚搭好帐篷,就有两只狗跑来转了转,就毫不客气地一只在帐篷前门一只在后门朝帐篷上撒起尿来,估计是在作记号,向别的狗表明这顶帐篷的前后已分别是这两家伙的地盘了。我和杨浪涛本来今晚还准备将帐篷门打开,头伸出去睡的,见如此的霸道,看来只得作罢,还复旧制吧。晚上,旁辛乡的“小水电”发起电来,我看着已有些陌生的电灯,头有些犯晕。听“小妖”讲,乡上还有一台电视,立即跑去看。进了一间大木屋,我一楞,满屋“人山人海”的,有给小孩喂奶的妇女,有抽着烟的小伙,有张着昏花老眼不知看些啥的老太婆,还有一群跑来跑去的半大小孩,全围在一台18寸的电视前,少说也有七八十人。虽然眼睛盯着电视一眨不眨,但嘴里却全都“叽哩哇啦“的不知在讲些什么,满屋都闹哄哄的,好像是在开公社大会,以至于电视里正说些什么全都听不到。我们俩一进去,倒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人、小孩都好奇地看着我们。我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请他让了半边座位出来,也坐下看了起来。久违的四川电视一套,演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台湾古装剧,剧情是什么还没看明白,就和着那些看入迷的门巴、珞巴山民们一起投入起来:一会儿大笑,一会儿惊呼,一会儿又左右一阵傻笑。与群众们打成了一片。

   11月24日现在背包里白糖、奶粉等“糌耙伴侣”全部齐备,却怎么也买不到糌耙,心里想吃得很。早上在副乡长家门外看见他的小女儿在碗里揉着什么东西,以为是糌耙,急忙进屋去“勾兑”,不料却不是糌耙。聊了几句刚想离开,却瞥见副乡长正在将大块的肥腌肉切下放进石锅里作菜汤,那肉全是肥肉没一丝的瘦肉,和达娃在山里用火烤着吃的肉一样,好像在墨脱,肥肉特受欢迎。这一瞥让我改变了主意,开始无话找话地和副乡长聊起天来,终于“聊”到了开饭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副乡长给我来了一碗,我看见碗中一大块肥嘟嘟的肉正冒着热气,心中暗喜,嘴里却是不住地“客气”:“不用了,你们吃,你们吃。”“推辞”再三,终于接过了碗。第一口就将那块大肥肉咬了一半下来,任它在嘴里喷射出肥油来,然后才咽下去。这一下,从嘴到喉、再到胃,一股猪油的香味弥漫。然后我才腾出嘴来,一边添着嘴上的油一边假模假样的 “关心”主人:“你们(的饭)够不够?” 每天早晨离开村庄上路,照例都是要往上爬越一座大山,然后下午开始走下坡。今天照样如此,爬上大山,身上汗流浃背,遇上山泉飞瀑就接水来喝,一个上午就喝空了两壶水。所幸一路上飞瀑之类的水源不断。瀑布,在我们进入墨脱以来,层出不穷,有大有小,还有叠瀑。瀑布的风格也各异,有的高达百米,水流自上跌落,势若奔雷,气势磅礴;有的又一瀑三叠、四叠,温柔婉约,再衬以水边的红花、绿叶,更显似水柔情…… ……在一处山腰上,杨勇指着远处一座大山告诉我们:“墨脱县城就在那座山的脚下!” 赶到竹巴村已是下午五点过了,照例找小学校投宿。可老师不在,看学校校舍,上面全盖的是一根根的竹竿和竹席,要下起雨来的话根本抵挡不住。不知在年降雨量高达两千多毫米的墨脱盖这样的屋顶有什么用?我们在教室外的木走廊上搭好了帐篷,看着那稀疏的屋顶,我和杨浪涛的帐篷上还是将防雨外帐搭上了。晚饭没吃饱,我俩将昨天买的一罐“红烧猪肉”给开了,又煮了一包在果冬就买了一直没动的方便面,两人干一罐罐头,吃得有些焖油。又有些怀念起糌耙来了。晚饭后,杨勇特派幺哥和背夫王老二到村里去找糌耙,我看全队的人都成“糌耙迷”了。临睡前,幺哥他们终于回来了,但两手空空,说在全村都买不到糌耙。让一直等待的我们好不失望。

   11月25日昨晚睡到半夜,大雨倾盆。走廊上的破竹片根本挡不住大雨,睡梦中的我们全被淋湿了。我和杨浪涛还算好,爬起来将外帐拉好就继续安睡了。没搭外帐的杨勇、“解放军”和几个民工可就惨了,衣服、被子淋湿大半。我睡在帐篷里,听着大雨之中有人叫喊,有人大骂,有人诅咒,在一片兵慌马乱中又浑浑睡去。大概昨晚油水太足,早上肚子一阵“叽咕”乱响,不到七点我就起来了,其它的人还在熟睡中。此时天仍朦朦亮,墨脱特有的漫天大雾笼罩四野,所有的一切都在白茫茫的云海之中。远处,深山如黛,在云海中时隐时现,犹如一头头在云海中出没的巨鲸,不时在云雾稀薄处露出它那磅礴的身躯来。山脚下的珞巴村寨仍在云雾中熟睡,任由一缕缕雾状轻纱在村前屋后飘来漂去。偶有早起的山民,一灯如豆,自木屋的板缝中透出丝丝光影在轻纱薄雾中,显得那么的飘忽和神秘。晨曦之中的山林,一片寂静,除了山泉的呜咽声外,就是那报晓的鸡鸣了。耳听那一声声的鸣叫由近至远,一路传接下去,最远的一声仿佛已在大山之中,云海深处了。墨脱的早晨,美极了。早上杨浪涛起来,直说昨晚油水太足,他也“醉油”了。难受得他半夜爬起来想吐,结果是将头伸到帐篷外,像只被捞上岸的死鱼,口大开,清涎长流足有一个多小时。我大笑:“命真苦,好不容易 ‘焖’一顿,又无福消受。”(我们俩已将油水充足地吃一顿叫作 “焖一顿”了)潮湿的气候,使蛇和蚂蝗特别的活跃。路边不时有蛇出现,一次,一条剧毒的“烙铁头”居然盘卧路中,走前面的幺哥不得不用拐杖将它挑开。蚂蝗多极了,走一会儿就得停下来将皮鞋、裤腿上爬着的蚂蝗清除掉。因为地上到处都是蚂蝗,一路上也不敢坐下休息……口渴得不行,好不容易路边石缝里流下一股泉水。看着“解放军”在水洼里喝过水走开,我也没注意,捧起水来就是一阵猛喝。几口水下肚,才猛地发现水洼旁全爬满了蚂蝗,连水里都有探头探脑的蚂蝗,不知刚才的一阵狂喝喝下去几条,恶心至极。不过我想,即使有几条被喝了进肚,我那日益强壮的“铁胃”也会将它们给完全消灭掉的。我一边自己安慰着自己,一边又发狠似的抄起一口水喝将下去。……雨雾还在淅淅沥沥地飘着,也说不清下的是雨还是雾了,反正走一会儿身上就和旁边的树木一样湿漉漉的,。看不见下的雨,却又在丛林里听得见雨声一片,好像有首古诗里有这么一句:空翠湿人衣。这倒蛮像在写现在的情景。大雾仍未消退。走在半山腰的山径上,峡谷里的云雾就像海潮一般此起彼伏。一会儿像涨潮,从峡谷里升腾起来直扑山顶,我们在半山腰都会被一股股云雾给完全淹没,几米外的道路都看不清了,茂密的高山松林在浓雾中也只剩下依稀的树影,像一幅黑白的“水墨云烟图”。一会儿,大雾又潮水般退下,直落到峡谷底部。我们就在这反反复复的“潮起潮落”中赶到了108K处。自108K到113K的路就全是当年国家投资六千多万修的那条“短命公路”了。虽然路上已遍布了杂草和一个个大水荡,但仍旧能依稀看出当年公路的遗迹来。从路的宽度来看,当年过一辆解放卡车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一直以为六千万的投资,肯定是一条沥青路,但现在所见,不过是一条土路罢了。晚宿113K一商店老板家里。晚上无聊,悄悄将主人的玉米拿了两个放进火塘里烤。烤得“噼啪”声不断,我怕将隔壁屋里的房主吵醒,急忙拿了出来。试着尝了尝,虽然外面被烤得黑黑的,但吃起来还满香的。“广东饿死鬼--黎七把叉”本已入睡,又闻着香味爬了起来,一会儿老包也加入了进来,我们仨不声不响地躺在睡袋里直吃得肚子撑圆、手脸漆黑才作罢。

   11月26日113K有小水电,每家都通了电,一个灯泡一晚上收一元钱,且每家都没有电灯开关,只要小水电不停,每家每户的电灯就一直亮着。也许已久未在电灯下睡觉了,或是因为明天就要大达墨脱,加上40瓦的电灯彻夜通明,大家都睡得不踏实。我在深夜一点、三点都醒了一次,每次睁眼一看,“灯火辉煌”的屋里总有人没睡觉在忙着什么。反正一晚上迷迷糊糊中都觉得屋里的人此起彼伏的,好不热闹。凌晨五点过杨勇、幺哥就全起来在火塘边生起火来。刚过六点,他们俩居然就开始炒菜作饭了。吃完饭,大家收拾好东西,才七点过,天都还黑沉沉的,杨勇性急就催着人上路了。113K到墨脱县城大概有三十多公里。路就是以前的公路原址,路面较宽,但路两旁的热带植物已侵上了路面,路面上到处都生长着高高的野草、杂木,只中间一条尺把宽的小道一路蜿蜒伸展到墨脱。有些地方由于塌方、滑坡,公路已消失不见,我们得从旁边翻山而过。有的公路路面上淤泥堆积,每一步下去,黑泥浆都要漫上脚面,再一拔脚,就四处泥浆飞溅,像在沼泽地里行走一般。这样严重淤水的路面,我估计早晚也会垮塌掉。靠近县城的一段江边山路上,居然有几个人在修整路面,我对杨浪涛开玩笑说这几个人是墨脱最轻闲的单位 “墨脱县公路局”的职工。下午三点五十分,这是一个对于我来讲应当牢记的时间。出了一个密林,远远的一个山顶上露出一些闪闪发光的铁皮屋顶,路过的人告诉我们,那就是墨脱县城所在地东波。墨脱,这个“白莲花盛开的地方”,这个一个月来每天都挂在嘴边的地名,在我们的心目中,已近似于圣地麦加在伊斯兰教徒心中的地位一般,遥远而神圣,而在下午三点五十分,它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这是我们从派乡出发的第29天,而离我们从成都出发,差四天就四个月了。这也意味着我们完成了从雅鲁藏布江的江源到江尾的几乎是全程的活动,无论是江上的漂流还是大峡谷无人区的徒步穿越,到今天,11月26日,都可以告一段落了。下了一座小山,过一道溪流沟,我们往县城所在的山头上爬去。窄窄的盘山小路,是我所见全国县城中最简陋、最高坡度的入城之路了,我谓之“迎宾大道”。爬上山顶,满山顶都是参差不齐的简陋木屋,破败不堪。路两旁,仍旧像我们一路经过的村落所看到的一样,一根根竹筒接成的水管从溪水旁直通到各个小木屋里去了。一群群衣杉破旧的半大小子正在木屋间的空坝上嬉戏,我们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全停下来用好奇的目光看着这群衣衫褴偻的背大背包、汗流浃背的陌生人。县城的中心地带,商店林立,物品丰富,我怀疑一个小小的形同村寨的墨脱县城,能有那么多人来买东西吗?县城中心的路也就是一条高低不平、坎坎坷坷的土路,两旁的商店全是依地形而建的木棚,因而也是忽大忽小、高低不平,整个县城都好像是由这些杂乱无章的木棚胡乱堆积而成。商店几乎全是四川人开的,一路过去,全是四川口音,似乎在墨脱县城已没有墨脱县的本地人,全是四川人了。县城中心的一个三岔路口,一辆汽车的车头半埋在土里,估计就是那辆刚驶入墨脱,就因公路冲毁而再也无法离开的那辆汽车的残骸。我坐在这“墨脱唯一的汽车” 上拍了一张照片。县政府大门前的一家商店里的老板娘看来和我们二分队的人很熟,一听说我们也是雅漂队的立即像老熟人似的热情招呼我们,还说曹德他们二分队的人经常在她店里吃饭,直听得杨勇恨恨不已。我和杨浪涛、黎文开玩笑:“曹德他们队不过是一支游击队,我们才是‘共军的大部队’,可他们比我们有钱就被当作了主力部队,我们却破破烂烂、人困马乏像一支‘还乡团’!” 我们像群花子似的蹲在县政府大门前,老半天终于出来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从我们面前走过,我们急忙催杨勇上前“勾兑”。许是在地上蹲久了,杨勇走起路来躬腰驼背一瘸一拐的,加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上还搭着一条黑乎乎的破毛巾,更像一个“叫花子头儿”了。我们几个看着他拿着介绍信给那人结结巴巴的讲着,而那人一脸怀疑地直盯着他看,无不大笑。终于住上了县委招待所,经老包“勾兑”,每张床只收三元,很便宜。可一出县政府大门,好家伙,立即进入一个全国物价最高的地方:一罐“红烧肉”罐头卖到了20元,一瓶啤酒卖20元,一罐 “可乐”8元,“健力宝”10元,一盒“三五”烟25元,饭馆里一小盘“素炒土豆丝”要20元,加些肉,“土豆炒肉丝”就要45元。我立即被从饭馆里给吓“飞”了出来,逃之夭夭。杨勇晚上请大家干一顿,以庆祝顺利到达墨脱,和门口的老板娘讲好价,130元。我和“广东人”一时还没转过弯来,还按着内地的思路:一百三十块,肯定是一桌(菜)。结果吃饭时才知道,一盆总重一斤多的腊肉炒白菜,外加五斤饭就是一百三十元的全部内容了。许多人都没有吃饱,又自己掏钱买了些方便面来充饥。……

   11月27日晚上一夜酣睡。昨晚大醉了的幺哥大概酒劲还未过头脑不太清醒,凌晨六点过就进我们房里一阵大喊大叫:“起来了,起来了,上路了!” 喊了半天估计他才有些清醒这不是在无人区的丛林里,然后一个人在屋里来回转了几圈,悄无声息地又跑了出去。被他一吓我却再也睡不着了。…… 吃过饭后杨勇和幺哥、杨浪涛带着那期《西藏旅游》到县城外的墨脱村去找那个秀美的封面女孩,居然就被他们给找到了……女孩的父亲据说是喝醉了酒,把家中放着的毒药给误喝了而一命呜呼的。杨浪涛讲,当时他们三个正在那女孩的家里大吃海喝,一听到这个事儿时,尤其是“毒药”两字,他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给吓坏了。下午,在八一镇呆着的曹德居然打了一个电话来找我们,是通过县公安局的短波电台打进来的。他一再在电话里问我们这支队伍有没有人员伤亡,并告诉我们他们二分队也一切都好,唯也受钱的困扰…… 好不容易能打电话了,先打到陈东那儿,他在电话里讲他们在成都的几个人每天都吃回锅肉都吃腻了,这小子在故意气我…… 整个县城里都没有剪头的和洗澡的地方,门口的店老板讲他们的头发都是在进墨脱前就剪好了的。晚上呆在招待所里,忽听外边“人声鼎沸”,忙打听,原来是有牛贩在杀牛。据说满县城的人都赶去 “抢购”这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新鲜肉去了。也怪不得这儿的人,平时要吃肉只能吃罐头里的肉,有鲜肉的时候太少了。晚饭是老包和杨勇请客,他们俩也去“抢购”了十一斤牛肉和两斤牛杂,花掉了两百块钱。我们在县政府大院里借了一户人家的厨房自己作起饭来。摆谈中,才知房东妇女居然是加热沙乡书记的妹妹,大家一聊份外亲热。她听我们说想吃糌耙,立即就端了一满碗出来,把我们几个给乐得眉飞色舞的。…… 今天在我睡的那张床旁的板壁上用记号笔留了一行字:‘98雅漂之成都“张大官人”自白马狗熊历时29天跋涉至此。“广东人” 看了也依样葫芦一番,还留下自己的E-MAIL地址,我见状,只好也很老土地将自己的CALL机号码留下了。

   11月28日昨晚吃得太饱,一夜都在打嗝,一股牛杂汤的味儿,早上起来肚子都还很胀。虽然如此,“不吃白不吃,有吃尽量吃”的想法仍然使我将早上的牛肉汤烩饭强行灌了一碗下肚。…… 墨脱县城离我们渐渐远去。匆匆在墨脱县城呆了两天,除了它那高昂的物价外,其它的印象不是太深。不过,在墨脱县城里吃的几顿油水又足、数量又够的饱饭,倒让我记忆深刻。由前段时间的极度饥饿,一下又过了几天油水充足的好日子。中午在路边休息的时侯,杨浪涛居然说我长胖了。同我一起“长胖”了的还有幺哥、“小妖”和 “解放军”,望着一张张因营养不良而浮肿起来的“胖脸”,大家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解放军”,前天他还一天拉了十一次肚子,脸都被拉变形了,又尖又长,脸上颧骨突出,“瘦”得可以。可转眼今天就“长胖”了,成了一张圆脸,两天来“变来变去”的,让人觉得陌生的很。……远远看到背崩乡的灯火时,天已完全黑尽了。我们借着天上的半轮明月光,在乱石遍布的山林小路上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所有的人都没有讲话,全都将注意力放到了脚下的路上。静夜中,只能听到不时有人的皮鞋撞到、踢到石头上的声音或是鞋子在石头上踩滑了的声音。一路摸索着到了边防三营的大门,里面灯火通明,我却只想立即躺下。三营给我们提供了一间会议室让我们住。我的双腿又直又重,快迈不开步了。建议杨勇晚饭就每人两包方便面对付算了,大家都累得很,赶快休息吧。杨勇却偏要作饭,炒牛肉、午餐肉、红烧猪肉罐头汤,要大干一场。可现在已是深夜十一点半了,什么都没作好,有人已睡着了。我也困得除了糌耙外什么也不想吃了,睡吧……

   11月29日昨晚他们将我叫醒吃饭的时候,已是凌晨0:30了,睡眼蒙胧地干完饭已是今早的一点过了。早上七点过就早早地起床和幺哥一起作早饭,睡了不到六个小时。十点不到,正准备出发,陈参谋进来了,一眼看见我们写好正准备装到漂流瓶里去的“致雅江下游印度、孟加拉人民书”的英文篇,很惊喜,问清上面的英问是我们写的后,连说有事拜托,让我们再呆上一会儿。原来边防三营的巡逻兵在巡逻时捡到许多英文写的印度印刷品,而营里无人懂英文,他就想让我们帮忙给翻译一下……有一个风光奇美的湖泊,而且据山民们讲,湖里还有鳄鱼出没。这是一个线索,在墨脱这样一个高山深谷之地,居然有一湖泊出现,而且还有热带才有的鳄鱼,非常的吸引人。肖司令员还讲,以前他们也不知有这样一个湖泊,后来是一架飞到边境线附近的直升机在空中发现的。他还告诉我们,他在十几天前翻多雄拉山进来时,山上积雪已到小腿了。“小妖”和“广东人”将那些宣传品简单翻译了一些出来大都是些“印度要求改组联合国安理会”、“甘地诞辰125周年”、“克什米尔永远是印度的领土”之类,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听说杨勇浑身发软,肖司令员急忙让他的一个随身军医给杨勇拿药,还把自己随身带着的一些药也拿给了杨勇,并且还让我们吃过午饭再走。午饭很简单,几个素菜,几听罐头,但这对于在墨脱待了这么久的我们来说已是很丰盛的一顿了。司令员据讲从不喝酒的,但他也专门给我们敬了一杯。三营的营长陪我们吃饭,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劝酒,还让我们如有困难就尽管给他讲。尽管早上的早饭还未消化,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又胡吃海塞了两碗进肚。结果就是其它人还未吃完,我已开始捂住嘴往厕所里狂奔而去。徐营长够意思,送了十多斤大米给我们,又一百元钱卖了两盒压缩饼干给我们,这个价钱在外面只能买到一盒。我们一人分了三块,心里踏实了许多。中午和晚上的胡吃海塞让我下午吃尽了苦头。我的胃已撑不下了,一路上“叽咕”乱响,胃里气涨得难受,拉了六次肚子,腿都拉软了。他们笑说这是多雄“拉”,而我看着他们背上的大背包和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样子,也有气无力地说他们正在“背崩”和“汗密”(这两个地名分别是今天的出发地和目的地)玩笑归玩笑,可我真的走不动了。背上的背包越来越重,像一座小山在背上。挣扎到傍晚,心里愈发的难受和沮丧,每次转过一个山弯,都盼望眼前忽然出现营地的炊烟和帐篷,可每次转过山角看见的却是漫无止境的山路,要不是前有幺哥后有老包将我夹在中间往前走,我好几次都想躺倒在山路上,打开睡袋睡到天亮再说。天完全黑了下来,我打着手电在丛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那种难受和绝望已快使我崩溃了。晚上八点半我赶到了多雄曲上的阿里桥边的营地,卸下背包,人也轰然倒下,不想再动了。

   11月30日…… 久闻大名的“老虎嘴”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凶险。站在山下抬头仰望,山路是从岩壁上掏出来的一条路,仿佛隧道一样,在山脊的转弯处形成一个类似虎嘴的山口。不过,在从多雄拉进墨脱的这条线上, “老虎嘴”是最常发生事故的地段。在我看来,主要是因为上下“老虎嘴”的路坡度太大、太陡,又是遍布碎石,满载重物的牲畜下坡时常常脚打滑,或被石块给绊住脚,加之坡度陡,下坡收不住脚,很容易就冲下崖去。尤其要是遇上下雨,更是危险。王老二说今年的雨季里“老虎嘴”一带共摔下去二十八头牲畜。我们往“老虎嘴”上爬时,正遇上一队从那儿下来的牲口队,,那些负重极重的马下坡来时,根本已无法控制住脚了,一路都是跌跌撞撞、横冲直撞冲下坡来。我看得出,这些也是大汗淋漓的可怜牲口是想尽力避开我们,不想冲撞上来,可是它们无法控制住自己那庞大的身躯。我们只好退到路边,将身体尽量地贴在石壁上,把路尽量地给它们让开,即使这样,我仍然被一匹冲下来的马给重重的撞了一下一路上遇到许多刚翻多雄拉进来的背东西的民工,估计是趁多雄拉封山前在抢运东西进来。询问他们山上的情况,都说除了山北面雪较厚和山口上是大雪外,其它地方的雪都不大,过去没问题。我大为宽心。下午两点到了汗密兵站。这个兵站就一个排长、一个下士、一个列兵三个人。据说是全军人数最少、规模最小的兵站。条件很艰苦,也就三间大屋、一个厨房、两个菜棚而已。还好有发电机,晚上又可以住有电灯的地方了。闲聊中,才知那小列兵早就是上等兵了,之所以还挂列兵的肩章,是因为兵站里没有针线,无法换肩章。和他们仨谈得投机了,晚饭他们免费提供,煮了一大行军锅的罐头肉、海带面块汤。我牢记昨天的教训,没敢多吃。…… 明天要赶28公里到拿格。后天翻多雄拉,大概后天下午就能到派了。马上要回到派,想着都高兴。

   12月1日早饭仍然是兵站提供的。又厚着脸找排长要了两听罐头、两把海带、八斤面粉和一些盐,排长到很慷慨,让我们尽管去拿。管物资的那个姓陈的湖北老兵一边给我们拿东西一边悄悄告诉我们,等排长走了以后(排长要回背崩的营部),他再给我们一些东西。可惜的是,排长一定要亲自送我们走后他再走。我们很遗憾地上路了。出汗密不久,转过一个山口,多雄拉的皑皑白雪已出现在了眼前。气温明显降低了,被汗打湿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冷冰冰的。坐下休息,几分钟就冷得人受不了了,得马上背上背包继续走。……拿格这地方也是荒凉一片。林中空地上立着几座形似废墟的木棚子,有的没有门,有的没有墙,破败不堪,四周也是摔碎的啤酒瓶、生锈的罐头盒等垃圾遍地。但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商店”,我走进去看了看,破房子里一个木架上摆了几瓶酒、几包烟、一罐“健力宝”,仅此而已。这里已聚集了一些明天要翻多雄拉出去的人。他们在一间没有房顶,只用一张透明塑料布覆盖屋顶的破屋里作饭。这间 “厨房”里也是污水、垃圾遍地,像是一间被人废弃了的房屋。杨勇见另一间房里有一个木板搭的通铺,准备让我们晚上就睡那儿。我们看着这间少了一面墙且四面透风的破屋,听说还要收十元的“住宿费”,纷纷到外边的空地上搭帐篷去了。这几间破屋的主人居然是个四川人,看着他的“商店”里价值不超过两百元的货物和这几间破房,真不知他呆在这儿干嘛?晚饭吃王老二他们作的抻面块,好吃到是好吃,可数量太少,一人吃了一饭盒后就没了。杨勇还很惊奇:“怎么又这么能吃了?”急忙给他算帐:“从背崩出来,已连吃了三顿稀饭,一顿吃的是面条,早就没油水了。” “解放军”准备将汗密兵站的几个当兵的送他的一罐“红烧猪肉” 罐头开了来“焖”一顿,给杨勇留了点后准备和杨浪涛分而食之。不料,刚在火上将罐头热好,“广东饿死鬼、七把叉黎文”就从夜幕中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我只要一点油!”杨浪涛一连给他舀了四勺油,不料“黎七把叉”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无奈,杨只好又给他碗里来了一块肥肉,见“七把叉”仍没有反应,情急之中只好直言: “好了,你可以走了!” 刚把“广东饿死鬼”打发走,“小妖”又象贼似的悄无声息从暗处忽然冒了出来:“我只要一点油!”“解放军”故作慷慨:“好吧,你自己来舀。”“小妖”毫不客气,连油带肉一下将罐头盒里的东西挖走一大半,才心满意足地消失在夜色中。“解放军”看着手里的罐头盒可怜巴巴地对杨浪涛说:“看,只、只剩一点了。”两个家伙的毫不客气,把“解放军”给弄得神经高度的紧张,以至于只要有人在夜色中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他就浑身不自在,很怕再有人来将他这 “只、只剩一点了”也给“只要一点油”给要没了。看得待在一边的杨浪涛窃笑不已:“现在是说到吃的就不亲热。”

   12月2日…… ……随着我们的离去,拿格那几座破屋的主人也将他那为数不多的商品收拾好,放上马背,杨勇他们昨晚睡的那通铺的木板也给拆掉了。房主告诉我们,不出一两天就会大雪封山了,送走我们这批最后出山的人,他就要回墨脱县城了,待明年五、六月开山时在到这儿来开店。……多雄拉山脚下气温已经很低了,不敢久留,急忙和一队马队往山上爬去。上到多雄拉的山口要经过三个大的山腰平台,随着高度的增加,一个平台比一个平台的雪厚,有一个平台边上还有一条巨大的冰川悬挂,看着冰舌上那巨大的黑乎乎的融洞,有些可怕。有墨脱当地人曾告诉过我,过多雄拉时,必须在中午十二点前翻过山口,因为一过这个时间山上就会天气骤变,大雾弥漫风雪交加,很多人死在这座山上就是因为撞上了这样的天气。不过,从大峡谷的茫茫无人区里出来后,我们对于许多当地人奉为“禁地”、“鬼门关”的地方已比较麻木了,也许是在“地狱”里呆了太久的缘故吧。我们爬到山口时已是下午一点过了,感觉不到有多么的凶险。山口上一片厚厚的积雪银装素裹,连山顶上玛尼石上的风马彩旗都被风雪给裹了厚厚一层,硬梆梆地挂在雪堆上。一会儿,大雾袭来,几米外不见人影,茫茫雪原上除了斑斑点点的黑色石块外,就只剩下我们这一行正顶风冒雪艰难跋涉的人了。风雪迷漫,黑石、白雪、雪雾,恍似东北的林海雪原。杨勇一直没穿上外套,就穿着一件短袖体恤爬冰卧雪,冻得他两条光膀子上满是疙瘩,他自称“鱼皮疙瘩”。翻过山口,山的北坡积雪更深了。有的地方,一脚下去直没到膝盖以上。厚厚的积雪对于下山的人来说也有好处。我是连蹦带跳地往山下蹿,偶尔摔倒,也是摔在厚厚的积雪里,一点事也没有,爬起来就接着往下蹿。爬上山我们用了三个多小时,而蹿下山却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到山脚了。下山不远就上了那条从转运站直达多雄拉山脚的公路。公路两旁是茂密的松林,阳光普照,暖意融融。不过一个多小时我们就从冰天雪地的银色世界里来到了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森林里。也许是由于就将到派乡了,大家的心情都非常的愉快,一个多月都没听到的歌声也出现在队伍的上空。幺哥自言自语:“简直象一场梦,我们还全都挺过来了……”我则反反复复犯了病似的在嘴里哼着一首歌:“风里来,雨里去,带着一身的尘埃……”三十五天艰苦的丛林挣扎,三十五个日日夜夜,终于在今天落下了帏幕。但我想,这三十五天来发生的一切,无疑会让我们队伍里的每一个成员铭心刻骨一辈子,这三十五天来的每一点滴,都足以让我们在以后的人生长河中反复回味、咀嚼…… 下午四点过,回到了离开三十五天的派乡。已在这等候了三十五天的、见面就大叫“已等疯了”的张超欣喜若狂地和我们每一个人紧紧拥抱。由于即将封山,派乡的许多商店早已关门歇业了,显得很萧条,可在我们的眼里却是无比的繁华,无比的亲切。我到派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一家小店里买了一罐人民币3元整的“可口可乐”,一口灌下,然后就是对着杨浪涛的相机镜头“一脸幸福”状的傻笑。而他也是买了一瓶啤酒、一袋花生,卸下背包就象个要饭的似的坐倒在地,一阵傻喝。进到三十五天前曾住过的那间屋里。背包放下,躺在汽垫上,我和老包、黎文沉默了许久:就这么结束了吗?不会再挨饿了?不用睡帐篷了?不用背那山一样重的背包了?不用气喘嘘嘘、汗流浃背了?不用爬山涉水了?就这么结束了吗?!……

   12月3日早上仍然早早就醒来了,下意识里好象仍然要背上背包跋涉于茫茫丛林里似的。躺在睡袋里,透过微微开着的门缝看出去,外面的派乡一片寂静。初冬的寒风在空旷的坝子上卷起一片片的树叶漫天飞舞。想起一个多月前,派乡里三支人马会聚,汽车声、骡马声和人群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时的热闹景象,更显得封山前夕人烟稀少的派乡一片的凄凉和冷清,忽然很想念分手一个月了的二分队的家伙们了。披衣走出门外,望着寒风中的派乡木屋和向大峡谷里静静流淌而去的雅鲁藏布,思绪忽然纷繁复杂。大江之上,惊涛骇浪中大家的拼死搏击、小船在面临灭顶之灾时我们的绝望挣扎,丛林之中,濒临绝境时大家的无望和沮丧、绝处逃生后的狂喜。艰苦岁月中的一件件往事萦绕在心头。想着这一切就要离我远去,心中却有一份依依不舍的感觉。早上在转运站里吃早饭,和张超、老饶俩一起吃饭立即就显出我们几个的饭量巨大。他俩一人吃了一小碗稀饭就饱了,我们是每人满满一饭盒都还不够,又出去到外面的小饭馆里一人来了五个馒头加一块压缩饼干。大解放车又发不动了,张超说是温度过低。好在今天一直艳阳高照,于是我们这一拨人就和大卡车一起晒起了太阳。……下午五点过我们往丹娘乡炮兵连开去。我们又躺在了熟悉的大卡车车厢里,但卡车的颠簸已有些不习惯了,“广东人”和几个人在车里狂呼乱叫: “放我出去,我要走路!我喜欢走路!放我出去!”大家全哈哈大笑。我躺在车厢里透过车门缝隙往外望去,派乡已渐渐消失在山影里。黄昏的光线下,天空湛蓝,万里无云,蓝天下的南迦巴瓦雪峰却又被夕阳映得金黄一片,和早上所见的派乡晨景一样,荒凉、空寂,但于我来说,却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亲切。炮连对我们很热情,要我们吃了晚饭再走。满满一桌共十一个菜、一个汤、两瓶酒,全被大家给解决掉了。吃完饭已是深夜十一点过了,他们还盛情让我们住一晚再走,但我们急于和二分队汇合,准备连夜赶路到八一镇。幺哥喝得晕晕乎乎的,吃完饭后上车时连人数都没有清点就锁上车厢让开车了,急得上厕所的我“提着裤子”就追车,边跑边喊,足跑了有三百多米远才追上去。在车厢里,黑乎乎的一路摇晃着,时睡时醒。一路迷糊。朦朦胧胧中,觉得眼前忽明忽暗有亮光掠过眼前。睁开眼来,一根水泥电杆上高悬着一个明亮的发光物体,“路灯”,一阵激动,神智一下子清醒了,从车缝中望出去,八一镇的一条条街道静悄悄地从我眼前掠过。车厢里的人门都激动异常,像群野人般放声高啸。已是凌晨四点过了,激动不已的我们在曹德他们住的公安处招待所外面的大街上大喊大叫。不一会儿,黑暗中几个人影一边叫喊一边向我们跑来,从那熟悉的身影上我们一下就认出了是曹德、“老苦”、老林和老廖。大家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在深夜的大街上狂呼乱叫。走进招待所的房里,又和“天师”、“老英雄”热烈地拥抱在一起。一时间,房间里冲满了欢快地气氛摆谈中,才知道他们一行从墨脱沿江上行,翻越嘎龙拉雪山赴波密,又沿川藏线至排龙,然后进入了门中,直到大拐弯的最北端,与牛旁拉隔江相望。他们这一趟也算是弥补了我们没到大拐弯最北端的遗憾。不过让人担心的倒是独自走排龙的 “乌干达”,到现在他还没有消息。大家情绪很热烈,看看已近凌晨五点,我一点睡意都没有,吹吹牛、看看报一直到天亮。

   12月4日好不容易等到天亮,立即下楼找梦中多次出现的豆浆、油条。 “广东七把叉”黎文进到饭馆里如入仙境,早餐内容如下:一碗豆浆、两碗稀饭、两个包子、三根油条、两个鸡蛋。他将面前的东西一扫而光后,才告诉我这是他早上吃的第二顿早餐,吓了我一跳。中午饭 “七把叉”又是一番胡吃海塞,结果落得到了晚上又吐又泻。…… 今天有许多事要办,吃豆浆、油条、洗澡、剪发、洗袜子,又像个“城里人”了:忙得很,但很快活。

   12月6日早上从工布江达县城出发的时候,许多人来问可不可以搭车去拉萨…… 米拉山山口类似唐古拉山口,是一个平坡。下到坡底,距公路几百米远处的荒漠上,一个山头像被什么东西给炸开了似的,山头已完全成了一个大坑。沿山顶往下的山坡上,土壤呈现出颜色各异的放射状,非常的美丽。大坑像一个足球场般大小,非常的巨大。搭车的民工讲,那是93年一颗陨石坠落造成的,现在陨石碎片已全被国家派人运走了。看着那巨大的陨石坑离公路近在咫尺,我想没落到公路上来,真是运气。赶到墨竹工卡已是晚上八点过了,靠着早上搭车的民工交来的车费三百元(加上这三百元,我们现在的全部资金就是三百多元),大家可以进馆子里吃一碗面条了,但住宿可成了问题。……吃过饭,给饭馆老板一阵好说歹说,终于同意我们在他店里的地上睡一宿了。大家在大卡车车厢里摇晃了一天,都已疲惫不堪,一会儿,冰冷的水泥地上就排满了气垫和睡袋。

   12月7日墨竹工卡的气温比工布江达要低得多。一晚上被冻醒好几次,早上六点过,睡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的我再次被冻醒。赶快爬起来,仍然冻得受不了,急忙进饭馆的厨房里呆着,才稍暖和一点。正做早饭的店老板讲,晚上这屋里的气温可能只有零下八、九度,怪不得我起来时见屋里的水壶、茶杯里的水全被冻住了。…… 坐在车厢里,心情很好,既有温暖的太阳的缘故,也有快回到拉萨的兴奋。曹德已忍不住了,他甚至将车厢的蓬布撕开了一条缝,由那儿不停地向外张望,还不停地给我们报告又经过了哪里、哪里,终于,他兴奋得大喊起来:“拉萨大桥!”躺在车厢里的人全爬了起来,在车身的颠簸中爬到蓬布的各个缝隙处四下张望,果然,拉萨河大桥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了。四个多月来,我们已是第三次“回到拉萨”了,但只有这一次却让大家格外的激动,因为,这一次,我们是要真正地回家了。车厢里有人在鬼哭狼嚎。拉萨城,阳光明媚,车水马龙,我们隔着车蓬布贪婪地看着这一切。一种回到人间的感觉充溢心头……

    本文作者: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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