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狐442评论团前腰张晓舟

　　欧洲杯来了，一肚墨水风雷激荡，正如狄更斯所写：“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慢着！能否让狄兄闭上鸟嘴？狄兄这段宏文，大概是本年度最佳最流行的名人名言，它放之四海而皆准，念一念你就能顷刻变成一个人文知识分子，站在人类文明的巅峰悲天悯人。在体育媒体上我已多次读到这段话，乍一看热血沸腾，见多了就起鸡皮疙瘩，最后我邻居小学四年级的男孩阿乐一语道破天机：“ｄｉｕ（粤语男根之意）！这不是黄秋生讲的吗？什么狄更斯！”恕阿乐无知，只知道成天看盗版碟不看文学名著。但哥们你就看过吗？我就没看过狄更斯。“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云云，不过是《无间道》的宣传广告，瞧，一不留神黄秋生就普及了狄更斯并培养了无数人文知识分子。

　　二手知识，二手文化，二手玫瑰。

　　子曰和二手玫瑰这两支乐队的承传关系是显而易见的，我更喜欢子曰，但不得不承认，子曰的市场现在多少被二手玫瑰抢去了，他们更骚、更表面、更会搞。这两支乐队都起了个很好的名字，“子曰”暗含了对传统文化的批判锋芒，而“二手玫瑰”要放松得多，它只是戏谑、调侃，对着貌似光荣、美好的一切，盖上一个大戳印：二手。熟悉子曰的人不会觉得二手玫瑰的音乐很新鲜——其音乐当然难免也有二手的成分——这也关系不大，二手玫瑰从名字到音乐到歌词到扮相都浑然一体活灵活现，二手东北二人转，二手摇滚，二手爱情，二手政治，二手生活……

　　买来卖去，无限循环，玫瑰就是这样永垂不朽一命呜呼的。

　　在阁下动辄引经据典搬弄“子曰”拈花微笑的时候，小心手里的二手玫瑰落满臭虫。

　　但你阻挡不了文化的大军蹂躏足球，一篇不到１５００字的欧洲杯展望文章竟然提及或引用了卡蒙斯、“先哲弗朗西斯科”、莫里哀、圣奥古斯丁、博尔赫斯、黄碧云、刘以达、黄耀明！而文中可怜的菲戈、卡恩和齐达内像流浪狗一样惨遭人文知识和流行歌曲的双重围剿，几乎连骨头都没剩下。

　　我挑出这篇奇文并不是为了报业竞争打击同行，而是因为它提供了一个有趣的典型，作者为了显摆文化、渲染情怀已经到了完全无视描述对象也无视汉语语感的地步。我也来引用吧！——“惧光阴驻留，磨却一切灵动之气，他不会因等待而消亡，因坎坷而贬谪。他孤身置于迥崖沓嶂、静默坚忍，又如猛火喷张，却终究敌不过华发苍颜。终有一日，失却暴烈的脾性，共沙尘一并老去。”这是在写屈原还是李逵？原来写的是卡恩！拜托翻译成德文寄给《图片报》，没准人家以为写的是马克思。

　　这些矫情之极而又狗屁不通的文字或许可以部分归罪于粤语流行歌，“每每回首却又再相见，那些哭笑顾盼在意懒心灰后仍要继续循环”，这说的是菲戈黄金一代还是少女怀春？

　　用“文化”来武装足球，用流行歌来融合圣贤语录，似乎是一种时髦的“后现代”文体，但在此处不幸发生了两处断裂，首先，空洞无物的文化腔和知识癖取消了哪怕一丁点真实的个人体验，其次，故作风雅的遣词和粤语流行歌式造句又完全糟踏了汉语。

　　用文化泛滥来对付资讯泛滥，只是用一堆垃圾来对付另一堆垃圾，用二手茉莉来对付二手玫瑰——

　　还有二手郁金香、二手康乃馨……

　　还有三手玫瑰，四手玫瑰……

　　生命不息，造孽不止。“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