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班牙队离开后一个星期，趁着报道在波尔图巨龙球场进行的捷克对丹麦比赛的机会，我又去了一次法尔佩拉（曾经的西班牙大本营）。没有采访的任务，没有时间的限制，对法尔佩拉的这次造访漫无目的，但沿着那条熟悉的波尔图——按照“布拉加南”出口的指示牌驶出高速公路取道法尔佩拉方向，我仿佛回到了那段曾经奔波忙碌但又非常充实的日子——站在法尔佩拉的西班牙训练场外，听着场内队员们训练发出喊声和笑声的日子，会让我久久难忘。

　　[编者按]西班牙出局了，接着是意大利和德国，在小组赛就夭折了，英格兰勉强出线，却在与东道主的首场1/4决赛中未能取胜，终被淘汰。欧洲四大联赛的四支或美丽、或铁血，曾经让人心跳不已的球队，就这样突然之间离开了，让本届欧洲杯陡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情感缺口，无法弥补——黑马们的异军突起总显得太过生硬，缺乏情感上的融合。遗憾或者更严重的心碎的感觉，包围了很多人，这其中当然包括长期跟踪西班牙、意大利、德国、英格兰联赛的我们的记者。黄奕、黄保华、高楠和王康宁，他们主队的战斗结束了，但作为职业记者，他们还战斗在葡萄牙第一线，忙碌的报道工作和越来越紧张的淘汰赛暂时填充了他们主队缺失的空白。但在他们的内心，有关这四支球队情感上的怀念和理智上的思考还在继续。

　　■撰文/驻西班牙记者黄奕

　　我无法指责任何人

　　法尔佩拉已经是物是人非了。仍然是树林葱郁，仍然是山风习习，仍然是一派灿烂阳光下的静谧，但酒店门口却再也没有那辆写着“西班牙国家队，欧洲杯火热激情”字样的橙色大巴，看不见穿着西班牙队训练服的工作人员，看不见入口处那辆标志性的“TVE”（西班牙国家电视台，西班牙报道欧洲杯的官方媒体）工作大卡车，就连那些每天见面都笑着问候但从来不忽略检查的葡萄牙国民警察也仿佛在一夜之间消失了。站在酒店门口，我忽然有了走出（或者跌入）幻境的恍惚：这里，真的是我曾经来回数十次的西班牙训练营？

　　法尔佩拉，我回来了。在西班牙队离开一个星期后，在阿尔巴拉德球场那场失意过去第7天后。这7天里，我看到西班牙媒体对国家队的批评，我听到球员们懊恼无奈的声音，我一直在关注着主教练萨埃斯的去留；这7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其中包括意大利、德国、英格兰和法国的相继出局，还包括特拉普 和沃勒尔的黯然下课，以及一名英格兰球迷在里斯本被乌克兰移民杀害的惨案……但对于我来说，这7天却像是一片空白，因为，西班牙队已经离开，回到了伊比利亚半岛的另一边；偶尔在梦中，掩映在法尔佩拉树林中的西班牙训练营、训练中的欢声笑语、拥挤的新闻混合区里的那些熟悉的面孔却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来得清晰。

　　7天后，法尔佩拉已经找不到有关西班牙国家队的任何痕迹。酒店的大堂里没有留下脚印，二楼的房间里也听不见笑声，游戏室里看不见穿着阿迪达斯训练服的年轻身影，会议室里，教练组向球员演示战术阵型的黑板已经被擦拭干净，而在保留着旧修道院故迹的祭坛前，也不曾留下萨埃斯虔诚祈祷的痕迹。或许，这就是西班牙欧洲杯之旅的最真实写照：曾经来过，曾经梦想过，曾经欢乐过，曾经痛苦过，但却没有留下值得回味的记忆，因为，15天里，他们既没有表现、也不曾表达出自己的存在。

　　从纯足球的角度出发，你可以列出西班牙国家队遭遇欧洲杯失败的种种原因，也可以用“十宗罪”的形式非常理性地分析西班牙队的不足之处；你可以为西班牙队的第N次大赛滑铁卢感到惋惜，你甚至可以在无奈中认定西班牙人缺乏应对大赛的心理素质和竞技实力……但再次回到波尔图，回到法尔佩拉山腰上的已经成为历史的西班牙队训练营，对于西班牙队的欧洲杯之旅，我的感觉只能用“失落”和“无奈”来形容。

　　我无法指责萨埃斯，尽管西班牙队的主帅已经被西班牙媒体列为“失败十宗罪”之一。我看到和想到的只是萨埃斯的平易近人，只是萨埃斯的亲切和安详，只是他在训练中的平静，以及他面对媒体时的耐心和谦逊。“一个勤奋的、坚定的、自信的、安静的人。”这是球员们对萨埃斯的评价，劳尔更指出，“萨埃斯给国家队带来了平和的氛围。”但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却让西班牙队遭遇了一次“彻底的失败”，自己也因为无法承受公众的压力而引咎辞职。

　　我也无法指责劳尔，尽管西班牙队长状态持续低迷，不能也无法为西班牙队付出更多。我看到和想到的只是劳尔面对批评时的忍辱负重，只是他肩挑队长重担的压力，只是他不堪重负的沉默和无奈。事实上，劳尔已经不可能付出更多，因为他的双腿承载着皇马一个赛季的4000多分钟和400多公里的距离，还因为他的左脚板还残留着筋膜炎的疼痛。即使在体能不足、竞技状态低迷的情况下，劳尔仍然是、也必须是西班牙队的先锋和领袖，在对希腊的比赛中他甚至被当场评为最佳球员。

　　同样，我也不能指责华金，尽管他在最后一场小组赛中首发但完全消失在葡萄牙人的围攻中。由于拥有速度、力量和在右路强行突破的能力，在对葡萄牙队的比赛中，华金和阿隆索、托雷斯一起被委以重任，但遗憾的是，作为西班牙年轻一代的代表，华金们并没有大放异彩，反而让葡萄牙队的年轻球员C·罗纳尔多和德科锋芒毕露。是什么淹没了西班牙人的天赋和艺术？战术和心态显然是主要原因，但在7天以后回顾这次惨痛的出局时，我只想起了那些失神的眼睛，如此失落而且无奈之极。

　　据说，西班牙人向来善于找借口，从小时候起，考试不及格的原因不是试题太深就是老师教得不好。但这一次，作为第一个离开欧洲杯的国家队，西班牙人却没有了为自己开脱的借口。要是对俄罗斯的比赛多进两个球就好了；要是战胜了希腊队就好了；要是萨埃斯早一点排出强力进攻的阵容，让华金、阿隆索和托雷斯在第二场小组赛中首发就好了；要是让瓦勒隆上场并且充分发挥组织和指挥的能力就好了……这一次，没有裁判的误判，没有天气的原因，西班牙队的失败在于自己的战术安排，在于竞技状态，更在于心理承受能力，因此，这样的失败就更显出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无奈。在第一场小组赛时，阿尔加夫球场的看台上就打出了这样的口号：我们将陪伴国家队22天。而在法罗，在西班牙队下榻的酒店里，一对来自瓦伦西亚、已经忠诚追随了西班牙队24年的75岁高龄的双胞胎曾经这样祈祷：“但愿这次我们能看到西班牙队踢决赛。”然而，这些忠诚的球迷只能带着遗憾提前回家了，希望，只能留到两年之后才重新点燃。

　　在西班牙打道回府7天后，我试图在法尔佩拉寻找西班牙之家的痕迹。可这家由旧修道院改建而成的度假酒店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也恢复了接待前来度假消夏的客人的功能，让我只能站在安静的树林中，任凭深深的怀念在心底泛滥。

　　搜狐-足球报联合报道欧锦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