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原与河流的方向
你老婆的胸会像腰包一样鼓起来吗?你人品会像楼价一样下调吗?吃生蚝究竟是壮阳还是杀精?在午夜吃完生蚝、一边看楼市广告隆胸广告一边思考这些人类终极之谜是多么深沉而郁闷,假如再佐以古尔德版巴赫,简直独怆然而涕下。
幸好天凉好个球,幸好午夜巴萨梦回,幸好突然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召唤——是的,真的有人在叫我吗?——“Hey Jude……”那是从格拉斯哥的球场,也是从高原与河流、从星星与奶牛那边传来的召唤:嘿,衰仔,你仲未死?
巴萨对凯尔特人之战因球迷未能及时进场而推迟许久,于是,我从电视上听到漫山遍野的“Hey Jude”,球场广播在放,球迷在跟着唱,他们一脸虔诚地双手高举凯尔特人或巴萨的围巾队标一边张大嘴巴啦啦啦。
真的是一首伟大的励志歌曲。两个月前孙孟晋去英国看Glastonbery音乐节,回来就冲我嚷嚷他年轻了半个世纪,又说保罗·麦卡特尼唱了两个半钟头,最后十万人合唱“Hey Jude”。听得老孙老泪纵横。我听“Hey Jude”而落泪,不记得是猴年马月了,后来偶尔唱K,盯着那些鸳鸯戏水般的滑稽画面也只能逢场作戏地哼哼“Hey Jude”,心想还不如哼哼摸摸阿肚。前几天有个MM发短信说她在卡拉OK问我点什么歌好。我就说帮我唱个Hey Jude吧。如此天真,因为不再天真,如此简单,因为已经太复杂。有一次在酒吧里忽发奇想放了一张Beatles的黑胶,结果和丰江舟,这两个似乎应该言必称实验的老混混,也听得啧啧不已,他喜欢“Let it be”,我喜欢“Hey Jude”,最后用最大音量放了柯特·科本最喜欢的、被他老婆搁在他棺材里的那首“A day in the life”,恍然如梦。难得再细听一次Beatles了。就像尝遍山珍野味,儿时的零食已俱往矣,然而记忆中,香犹在齿。
就像什么时候喜欢上巴萨也已记不清了,也许是在听Beatles之后,也许是从喜欢克鲁伊夫开始?在听“Hey Jude”在看巴萨的时候,可以扔掉乐评球评的嘴脸自顾撒欢,如同十字军东征归来,踏着横尸遍野,找一眼清泉,在我十字军般浩浩荡荡前仆后继尸横遍野的唱片柜上,可以轻易找到Beatles,我把他们放在最下一格的里层,就像在队伍的最后,在三五千人的大队人马中他们不起眼,但他们是永远的新兵,没有掉队,不会逃走,他们一直跟着你。而巴萨的队旗,就挂在我的唱片柜把手上。
可以独自听“Hey Jude”百感交集,也可以为了巴萨对着电视高竖中指,一如既往地fuck和shit。
因为活着,不就是fuck和shit?假如你足够幸运或不幸,fuck之上可能有爱,shit之上可能有星空。
当然我也喜欢那些凯尔特人——我一直喜欢凯尔特民族——哪怕他们冲我竖中指,冲拉尔森狂嘘。我喜欢那些被父亲扛在肩上的小球迷。然而拉尔森的7岁儿子却喜欢巴萨,是他怂恿老爹从凯尔特人投敌。拉尔森进球后面无表情,他在凯尔特人呆过7年,他来的时候儿子刚出生。他赞叹那些嘘他的人:“他们是来支持凯尔特人队,不是来支持拉尔森的,他们是伟大的球迷。”假如我儿子以后喜欢皇马怎么办?这是又一个人类终极之谜,令我郁闷而深沉。
前不久有一个大音乐会纪念约翰·列农诞辰,列农的大儿子朱利安·列农也来了,他就是歌中唱道的那个Jude,那个画“露西和钻石在天上(Lucy in the sky with diamond)”的神童,他后来也唱过歌,但活在父亲盛名之下——就像约尔迪·克鲁伊夫那样——不堪重负,而且忧郁,他父母过早分开,Jude长大后仍然抱怨父亲。但当Jude唱起“Hey Jude”的时候,对他自己,对他父亲,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那都是安魂曲。
如今的Jude,已经远比他父亲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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