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思第N次到海南，申思第一次到盈宾岛上的金鑫基地。从1月4日抵达基地开始，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偌大的足球基地内，已经刮起了小小的申思旋风。
连基地老板也在与随行的上海记者搞关系，希望通过他们索要申思的签名。而基地的服务员则幻想着能够有机会与申思合影，不过她们并不是真正的球迷，崇拜申思只是因为“他蛮帅的”。
这阵旋风更多是来自他在西班牙任意球大赛上所取得的骄人战绩。只有处身于职业足球圈内，才能体会到申思的“亚军”对队友所造成的震动有多大。尽管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是金鑫基地内依旧可以经常看见这样的场景——来自中邦或者其他球队的年轻球员在申思的身后窃窃私语：“看见了吗？申思……”
隐藏在省略号背后的含义不用做过多解释，谁都明白这代表什么。
这个时候，细心的人能够在申思的脸上解读到些许得意的信号，不过，这种得意并不张狂，而是带着点低调，带着点谨慎。寒流过后，阳光灿烂，前路上有彩虹，申思一扫人生阴霾，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了。
“申哥”不是白叫的
“有吗？你觉得我笑得很灿烂？”申思的皱纹里似乎都洋溢着幸福，“这支球队内部关系比较单纯，环境确实比较放松。我很喜欢在这里的生活。”
尽管中邦队中八成以上的队员都来自大连，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是铁板一块，但是没有人拒绝与申思的融合。相反，自从加盟球队的第一天起，申思就自然而然成为了核心。职业球员有外号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中邦队内几乎人人都有外号。比如“大宝”于洋，比如“拳头哥”刘全德。比如BABY FACE陆炜。申思没有外号，除了范志毅所有队员都叫他“申哥”，透着点敬意。“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多数队员都比我年纪小，叫申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申思说。
申哥绝对不是白叫的，当大哥就必须拿出当大哥的样子。几乎每天的训练结束，申思的身边总是会聚集若干队员，他们的目的很直接，就是要向申思讨教。除了任意球，除了组织进攻，还有人希望模仿像申思一样细腻而有品质（你也可以把这称为“小资”）的生活。“申思确实透着点与众不同的劲儿，如果穿便装出去，他根本不像足球运动员，倒像是一个知识分子。”
即便是训练结束后的牵拉活动，申思都成为了模仿的样板。这个上海男人似乎也非常享受这样的生活，他手把手地教王欣如何可以帮助队友牵拉得更彻底，他不厌其烦地告诉常琳，晚上睡觉前，身体靠墙压腿，第二天的训练可以更加轻松。
不过，申思并不承认这是队友在向自己讨教什么。“这仅仅是一种业务讨论而已。”他说，“取长补短，对大家的进步都有好处。实际上，在体能训练方面，他们给了我不少帮助。”
“他天生是球队领袖的料”，有了申思，范志毅的工作似乎可以稍微轻松一些，他像徐根宝一模一样地甩着手中的哨子，偶尔大声地招呼队员，句子非常简单：“你们都看看申思是怎么做的！”
整点马良行都不知道的
关于申思的去向，事实上在谜底揭开之前，有着很多的传闻，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不可能去中邦。因为那里有范志毅在。
全世界人民都说申思与范志毅有矛盾，但没人说得清楚两个人的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即便有人刨根问底，顶多能得出一个类似于“一山难容二虎”的答案。
这根本就不算是答案。“他们都说有矛盾，其实我也不知道矛盾在什么地方。”申思说，“做新闻肯定少不了炒作，这是一个非常能够吸引眼球的切入点。”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到目前为止，还看不出两人有什么不和谐。申思依然称呼范志毅“小范”，范志毅依然称呼申思“申思”，就像很多年前在申花队一样。在中邦队，很明显两个上海男人已经初步形成了互为依靠的特殊关系。
两人之间的直接交流并不多，但是这并不影响其间的默契。范志毅把申思当成了球队的样板，而申思也非常愿意给小范足够的面子。金鑫基地5号楼三楼的单间属于申思，范志毅专门留给他的。如果小范有什么话不方便跟马良行讲，他也会告诉申思：“你去问问老马看。”
“他比过去成熟稳重，也宽容多了。”这是申思对范志毅的评价，“毕竟年纪一天大一天，又当了教练。”说起申思，范志毅说：“他必须摆正自己的位置，在这支球队中，他不能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队员。”
闲来无事，队内会切磋乒乓技艺，小范和申思是铁定的双打搭档。“不过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杨林说，“比分差距不大，是因为我们让着他们。他们有时候会用上海话商量，吃准我们听不懂，搞点小阴谋。”
上海足球过去的辉煌是范志毅和申思的共同语言。当然他们很少谈申花和国际，他们的话题更早一些，比如当年名震中国足坛的万宝路杯。上周四的训练中，一名小队员腿部肌肉抽筋，让申思突然想起了当年万宝路杯上张卫华腹部肌肉抽筋的情形。
“那可比小腿肌肉抽筋厉害多了”，申思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扭动身体：“就像是跳迪斯科。”很少能够看到申思有如此忘情的表演。
范志毅在旁边早已经笑得躺在了草地上：“对，我有印象，我当时在场上就在想，怎么了，张卫华抽风了？”
这种谈资当然只属于范志毅和申思，连老马都缺少发言权。至于中邦队的小队员，只有坐在地上傻笑的份，就像是听上辈子的事儿。
做外地人还是乡巴子
一向优雅的申思最近一段时间普通话越说越差，一张嘴就有大连的“海蛎子”味扑面而来。在常琳、张书恺这些土生土长的大连队友面前，他的大连话惟妙惟肖。
申思有时候也会应队友的要求教他们说上海话，只不过大连人讲上海话实在难听，几乎到了不堪入耳的地步。
这个时候申思就会躲在一边坏笑：“等回到上海，你们好好学学奉贤话。我们的基地就在奉贤境内。学好奉贤话，就算走在淮海路上，也没有人敢把你当外地人。奉贤都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现在的上海人全是从外地来的。”
中邦的大连球员也怕，在上海外地人会受欺负。所以有小队员好奇地问记者，真的吗？学好奉贤话就不会被当成外地人了吗？“是的”，有记者笑着说：“但是肯定会被当成乡巴子（乡下人），申思逗你们开心呢，否则他怎么不学说奉贤话？”
“我和大连蛮有缘分的”，申思说：“1996年就曾经想过去大连，1999年跟大连几乎就差签合同了。对大连人我一点都不陌生。”
熟悉大连人的申思明白，想真正成为球队的领袖，只靠说绝对不够，关键还是靠做，靠的是实力。一个多星期的系统训练下来，申思认为自己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八成。即便是最让他头痛的体能测试，也已经基本能够达标，“我觉得应该能够通过。”
上周六，又是中邦上大量的日子。YOYO测试之后，是6组200米冲刺。申思尽管表情痛苦，但还是坚持完成了训练，尽管他是最后一个撞线。“他真能咬牙……”因为受伤而在场边休息的赵志鹏轻轻地感叹。
体能训练之外，球场上的申思依然轻灵潇洒。在最近两场中邦队内对抗赛中，他都完成过漂亮的助攻。更为重要的是，申思已经当仁不让地成为球队的中场发动机。年轻队员拿球之后很明显第一反应就是寻找申思的位置，然后再由他进行过渡组织。
不过，马良行并不完全放心。上周三中午训练结束后，他在房间里和范志毅聊起了申思的使用问题。“他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我现在就是担心他跟其他球员的配合。我们的队员能力还有差距，时间长了，球传了队员跑不到点，他恐怕会失去耐心。”
申思则认为这种差距并不大，“我们的年轻球员在身体和体能上有优势。关键还是如何适应中超的比赛节奏。如果运气好，或许这个赛季我们能够打到联赛八九名的位置。头几场联赛非常重要，按照赛程我们恐怕是要对阵健力宝、鲁能等几支强队。只要不被他们打垮，中邦就能够在中超站住脚跟。”
做“外地人”还是“乡巴子”，这也是申思面临的选择，很明显，在别人还没有跟上他的节奏前，他想学学大连的土话。
谁敢说自己是强队
指点江山的时候，你很难从申思的脸上找到那种别人所谓跌落的失神。他永远表情平静，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哪里有什么强队，现在除了山东鲁能和上海申花之外，谁还敢说自己是强队？”
从感情上说，申思跟申花显得更加亲近一些。“山东今年肯定是最强的球队，从目前来看，也只有申花能够跟他们拼一下。不过，申花的内耗太厉害了，否则去年的冠军还是他们的。今年能打到一个什么样的成绩，还要看涅波怎么弄。申花内部有些东西还没有调整好，不然他们肯定是前三名的球队。”
“山东今年肯定是实力最强的球队，他们本来实力就很强，只是后防线不够稳定，郑智加盟之后，等于把球队的后防实力提升了一个档次。现在只剩下守门员位置是惟一的软档，如果再能引进一个好的守门员，相信老山东今后几年在国内赛场上都很难找到对手。”
大连足球的陨落则让申思感到惋惜，在他看来，实德的大清洗其实是一种必然。“郝海东的离去意味着大连足球一个时代结束了。后面这批小的虽然也有一定的实力，但是距离顶级选手还有一定的差距。过去在大连，郝海东、李明、张恩华，哪个不是国内最好的球员？现在的大连队，想找一个国家队的绝对主力也很难了。”
谈起国际申思最常见的表情就是冷笑。不过，他不会像有的人那样狠狠地诅咒，只是不断强调一点：“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实在不行，大家只能打官司。”
鲜为人知的是，中邦、国际和申思之间签订的是三方合同，所以申思对自己的追债前景并不感到担心。到目前为止，中邦还没有支付一分钱转会费给国际，这意味着，如果国际队无法按时支付申思拖欠的工资，他们就无法从中邦拿到全额的转会费，转会费的一部分将会直接交到申思本人的手中。
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从徐泽宪建设百年俱乐部的豪言到资金链完全断裂的陨落，国际仅仅用了短短的三年时间。足球环境恶化对申思的刺激似乎比遭受清洗所带来的伤害更大。申思从来不是一个善于隐藏的人，在经历欠薪风波之后，他第一个提出了成立球员工会的设想。不过这个设想并没有得到中国足协的积极响应。申思早已经对中国足协彻底失望，作为中国第一代职业化球员，他对中超联赛的前景持悲观态度。
“中国足协的很多做法让人看不懂”，申思摇着头说，脸上依旧是冷笑，那笑容和谈论国际时一样。
“联赛不到两个月时间就要开始，到现在，降级不降级，外援能够使用几名，这些最基本的东西都还没有敲定，这让俱乐部怎么玩？特别是中邦这种小球会，降级不降级在经营策略上几乎完全不同。足协这样搞，谁还会对联赛有兴趣，谁还会投资联赛？”
“反正今天刚做的决定，明天就能够马上否决。中超哪里还是联赛，早已经成为了小孩子过家家般的儿戏。有时候我就弄不明白，国外早就总结出了现成的经验，为什么我们就没有人能够想到去照搬照抄过来？比如英超，比如意甲，人家的管理制度早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即便直接翻译过来，运用于我们的联赛，肯定也会比现行的制度好。”
目前中国足协所提出的南北分区赛制，在申思看来简直无法理解。他认为，从国内联赛的条件来看，联赛分成春、秋两个赛季更加适合。“这样，球队有更多的比赛可踢，另外，也避免出现过去那种5月份休息，12月大雪纷飞反而还在踢球的情况。”
这是大球星的思考，这是小人物的呐喊。申思明白，对于他这样的球员而言，抗议只能苍白无力地存在着。
“想没有想过踢到什么时候？”记者问申思。
“属于申思的时代早已经结束了。想踢就多踢两年，不想踢就退呗!我们那届国奥队，现在还在踢球的反正也不剩下几个了。”申思颇有些倦怠地说。这个已经32岁的男人还没有决定退役之后是不是要彻底脱离足球圈。“我觉得自己应该会成为一个好教练，但是现在的环境，搞足球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走了之，过自己喜欢的平民生活。曾经沧海难为水，名啊，利啊，这种东西对我已经没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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