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十年:在中国的10年里,我一直在思考和研究,为什么中国球员没有信心,但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想明白。
未来十年:我对中国足球有足够的耐心,我已经72岁了,我坚信,如果我再活10年,看到的中国足球肯定会是另一番情景。
记者马德兴报道 中国足球跌入低谷之后,很多人又重新想到了前国家队主教练霍顿,甚至有传言说霍顿有可能以技术顾问的身份重新回到中国国字号队伍中。但是,在想到霍顿的时候,我们不应该忘记另一位老外——拉迪沃伊·奥根尼扬诺维奇Radivoj Ognjanovic,即中国球迷所熟知的拉德。
早在1992年,在国际足联的推荐之下,拉德来到了中国足坛,应聘担任中国国奥队的主教练,但仅仅3个月之后,拉德便成为了“技术顾问”,转而将教鞭转给了戚务生。即便如此,拉德依然没有离开中国,十多年来,拉德甘心默默无闻地在中国足坛尽着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甘心在北京的一家乙级队宏登俱乐部奉献着……
二十多年前,日本、喀麦隆、尼日利亚的足球同样什么都不是
TITAN:拉德先生,你好。在中国国奥队和国家队先后无缘雅典奥运会和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区八强赛之后,中国球迷都将2004年称为中国足球的“灾年”。你作为一个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的外国专家,如何看待这个情况?
拉德: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中国国奥队没有获得出线权,也不理解为什么八强赛会没有中国队。中国国奥队是一支非常优秀的球队,主教练也非常优秀。我至今记得那支球队在阿根廷世青赛上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随后,拉德用中文说:“太好了!”但是,他们居然在奥运会预选赛12强赛中主场与马来西亚队打成1比1平,这是让我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一批球员,其实他们什么都有了,有很好的技术、身体素质,和我刚到中国时见到的那批球员相比,变化太大了,应该说进步非常明显。
TITAN:但是,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获得出线权。
拉德:我只能说,他们没有出线是因为缺少了一些运气,同时他们也没有在比赛中100%地集中精力,在与马来西亚队的比赛中犯下了非常愚蠢的错误。我听说,在国奥队没有出线之后,都说教练员有这个问题、有那个问题,我不这么看,我不认为中国队没有出线是因为在训练中出了问题。我的看法是,这一代球员和我所执教过的那批球员相比,在综合素质方面的进步是非常明显的。他们没有出线是因为中国足球发展还缺少“稳定”,队员在意志力和精神力方面还不够,有待进一步加强。更具体些说,就是中国球员的自信心还不够强。
在中国这么多年,我的感觉是,不仅仅中国球员缺少自信心,整体的中国足坛其实都还缺乏足够的自信心,对待任何东西都太消极了。这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中国球员的自信心。大家都在和日本相比,但以我这些年来的经历,我觉得这需要时间和耐心。在80年代初我执教喀麦隆队的时候,恐怕没有人知道喀麦隆足球。但喀麦隆队在1982年进入首次世界杯赛,这些年来,大家都认为喀麦隆足球很厉害。可是,25年前,喀麦隆足球算什么呢?再以日本足球为例,在25年之前,日本足球算什么?我想,那个时候中国足球恐怕从来就没有担心过赢不了日本队。
我的意思是,足球发展是需要时间的。看待足球不能简单地进行比较,需要阶段性地分析和判断。可能中国人对自己的足球看得太多了,因而很难感觉到其中的进步与发展。作为一个外国人,我觉得现在的中国足球和我刚刚来到中国的时候相比,进步和发展是巨大的,变化是惊人的。这是我的看法和亲身的体会。
中国球迷看多了欧洲联赛,反而不喜欢看中国自己的足球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TITAN:但是,中国球迷对现在的中国足球并不满意。
拉德:我觉得这还是要从自信心这个问题说起。我刚到中国的时候,就认为中国国奥球员最缺少的就是自信心,如今,我依然认为中国球员最缺少的还是自信心。我们可以看一下整个中国体育界这10年来的变化与发展,中国体育在奥运会上所取得的成绩,靠的是什么?他们都很有自信,但中国足球却对自己没有信心,这就是问题之所在。当卡塔尔队、巴林队、马来西亚队等来中国参赛的时候,其实他们并没有自信,他们什么都不是。在他们的骨子里,他们不知道自己到中国来干什么,因此比赛还没有开始其实就已经结束了。但是,我无法想象的是,中国队至今始终都没有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我认为,中国足球什么都不缺,单单缺乏的就是自信心,缺乏坚强的意志力。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所以,我的想法——我们不要对中国足球太悲观了,需要从积极的方面去考虑。
TITAN:具体来说,你认为现在中国足球的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拉德:我只能这么说,任何一个国家的足球都有自己通向成功的“门”,中国足球现在有技术,也有身体,可以说拥有了踢好足球所具备的一切。但是,现在这个“门”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找到。我现在在宏登队担任教练,虽然这支队伍只是一支乙级队,但这支队伍和中国国家队所遇到的问题是一样的,就是缺乏足够的自信心。自信心的“门”在哪里?我也在思考,或许有一天,当中国足球找到这扇“门”的时候,中国队就完全是另外一支球队了。而且要知道,每一个国家足球发展的道路都是不一样的,足球没有同一条路可以走。但又都有同样的一个情况,就是都需要时间。对中国足球来说,仅仅10年的时间是不够,或许20年、30年之后就像现在的日本、韩国那样可以在亚洲称雄了。对于这一点,我是很有信心的。
有一点,我不知道是否正确。我个人的想法是,中国的球迷现在看欧洲的联赛太多了,因为他们经常看罗纳尔多、小罗纳尔多的比赛、看齐达内的比赛,看多了,就希望中国足球现在最好也要有罗纳尔多、齐达内,在这种希望之中看中国足球,失望就会更大。我想,这可能是个问题。我曾经在那么多国家执教过,在科特迪瓦、喀麦隆,那里根本就看不到国外的比赛,能看到的就只有喀麦隆的足球,因而他们更喜欢自己的足球。而现在,中国球迷看多了欧洲联赛,反而不喜欢看中国自己的足球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中国其实有很好的足球教练,深圳队的主教练就是一位……
TITAN:中国队无缘世界杯八强赛,你认为主教练阿里·汉对球队的失利要负多大的责任呢?
拉德:我对阿里·汉还是比较熟悉的,中国队因为输给科威特队而无缘世界杯预选赛八强赛,这同样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在亚洲杯赛上,中国队的表现相当好,但在与日本队的决赛中,中国队又出现了我一直所说的问题,就是对对手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在和科威特队的比赛中,我也感觉到了中国队员好像对对手感到害怕。
中国足球有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就是在平时参加友谊赛的时候,表现总是非常好。尽管只是一场友谊赛,但只要是足球比赛,任何一方都不想输球,中国队在打这样的比赛的时候,总是很有信心。可是,为什么就不能把这种自信在正式的比赛中也体现出来呢?我到中国12年了,我一直在思考和研究这个问题,但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所以,对于中国队输给科威特队,我同样是感到无法理解的。
TITAN:你在中国呆了十多年,你对中国足球的教练怎么看?
拉德:可能是我在中国生活的时间比较长的缘故,我现在非常喜欢中国,而且也乐意尽自己所能帮助中国足球。我喜欢看罗纳尔多,但同样我也喜欢看中国的联赛,我认为中国还是有不少好教练的。当年,中国队在金志扬的指挥下,打的比赛就不错。同样,我最初的搭档、后来执教中国队的戚务生也是位很出色的教练。还有深圳队的主教练朱广沪,我叫不上他的名字,从他指挥的比赛中,我感觉他还是有些想法的(拉德此时并不知道深圳队已经更换了主教练)。中国足协现在想聘请本土教练执教国家队,我觉得这是很正确的方式,但问题在于,中国足协是否会给他足够的时间。
我想说的是,中国的孙继海能够在英超踢球,杨晨可以在德甲里踢球,这足以证明中国人是可以踢好足球的。郝海东虽然已经老了,但我觉得他与其他中国球员最大的区别就是他对自己非常有信心,这种信心不是嘴上说出来的,而是在球场上体现出来的。中国的所有球员如果都能够像郝海东那样,中国足球可能会比现在走得更远。现在的中国足球,最需要的是建设,需要信心和耐心。
我对中国足球有足够的耐心,所以我在中国生活工作了11年,我72岁了,我相信我如果再继续生活10年,中国足球肯定会是另一番情景。我始终坚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