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中国篮协传出消息，宫鲁鸣将不再担任中国女篮主教练。据悉，今天上午，篮协将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国家女篮主帅变更，宫鲁鸣的接替者是一位来自澳大利亚的教练。这是中国女篮历史上第一次聘请外籍主教练。实际上，这位接手女篮的洋帅与宫鲁鸣颇有“冤”源，他的名字叫泰勒·梅尔。去年雅典奥运会，正是他率领新西兰女篮，在最后6秒击败中国女篮，从而将宫鲁鸣的八强梦击得粉碎。如今，他即将出现在中国女篮姑娘的面前。其实，宫鲁鸣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天坛公寓的房间已经收拾妥当，就这样，宫鲁鸣轻轻地走了。尽管在年初队内春节联欢会上，他还曾高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但现在，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房间收拾得差不多了
3月14日上午，篮协正式宣布宫鲁鸣下课前两天。那辆银灰色菲亚特跑车，再次停在了天坛公寓楼下。这是宫鲁鸣参加完全国政协会议后，第一次回到训练局。
天坛公寓五楼的走廊里，此时显得空荡荡的。当宫鲁鸣打开518的房门时，他看上去神采奕奕，依然带着和善的笑容，却比半年前少了些沧桑。这中间发生的种种，宫鲁鸣都以超然平和的心态应对：中国女篮在奥运会上的铩羽而归，他在几经波折后留任国家队主教练。
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看起来非常整洁。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茶几的电话旁贴着中国女篮的宿舍分布图和训练局、篮管中心的联系电话。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全国人大的记者招待会。
宫鲁鸣悠闲地坐在电视机旁的电脑桌前，为他的电脑杀毒。卫生间里洗衣机在工作着，很有家的温馨。
“这就像家啦？以前被我布置得还要花哨。你看墙上这些钉子，原来挂了好多照片，都是女篮的。现在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整理好留给下一任就行了。”
“留给下一任”——在记者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宫鲁鸣就这样若无其事，非常平静地说出了这样的话。
宫鲁鸣的书桌上，还贴着2月24日—28日女篮训练计划。日历还没来得及翻到3月这一页。指着挂历上的公鸡，宫鲁鸣说今年是他的第四个本命年。时而有电话进来，他戴起手边的老花眼镜，才能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而在上一个12年轮回的开始，他作为中国男篮助理教练取得了1994年世锦赛第八名，这是中国男篮在世锦赛上的最好成绩。
“以后就不用写计划了。”宫鲁鸣专注于电脑屏幕上，“怎么有那么多病毒？这次杀个干净！”记者这才发现，电脑桌上一张他与妻子的合影，是宫鲁鸣在这里留下的唯一痕迹。他似乎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该放弃的还得放弃
其实，宫鲁鸣比任何人都渴望胜利，他是个永远都在和自己比赛的人。早些年有人开玩笑说，在宫鲁鸣上下班的必经之路上，有多出一倍的交警随时准备拦截一辆横冲直撞的“菲亚特”，宫鲁鸣喜欢飙车是出了名的。“我喜欢在高速公路上超车的感觉。”因为，只有当在路上风驰电掣地把一辆辆汽车甩在身后，才能让他找回当年在篮球场上战胜对手的感觉。可现在，“我哪也不想去，待在家就好。每天睡到自然醒，有时间和朋友天南海北地聊，多好！这才是生活。”
尽管宫鲁鸣说自己不喜欢被约束，但这些年来随之改变的，却是他心灵的归于平静。这期集训结束前，宫鲁鸣找到八一队后卫袁靓谈了一次话。从2002年受伤以来，袁靓的恢复情况一直没有起色，根本无法正常训练。但这次国家队集训时，宫指导还是没有拉下袁靓，就像他以前对叶莉、胡晓桃、任蕾那样。可这次分别前，宫鲁鸣劝她说：“该放弃的还是放弃吧！”
在天坛公寓那间518房间里，宫鲁鸣再次提到了这句话：该放弃的还是要放弃，当你无法左右的时候。“不可能每个人都做到像刘玉栋那样，在巨大的伤痛面前继续坚持，那是种超然的境界。那才是英雄本色。虽然我知道，她们还有放不下的感情。”
但宫鲁鸣自己又何尝放得下？外界有传闻说，宫鲁鸣不想干了。“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别人怎么说我从来不在乎。1999年时，我一心想要干出番事业，但现在只想能开开心心，不想三天就长出白发，说我老了。”而让宫鲁鸣感到欣慰的是：“好在这些年里，我们一个亚洲冠军也没有丢。韩国队那也不好对付，人家是世界强队，世界排名比我们高。”
最后，宫鲁鸣像是告别那样说道，“篮球是大家的事业。我作为主教练，只是给我提供了一个舞台，但舞台上跳什么得由我决定，我所能做的就是提高队伍的水平，如果我这个领舞者跳得让大家不满意，那也可以把我赶下台。”
我这个教练不够聪明
“看来，是老天不想让王非赢啊！”说起前一晚ＣＢＡ北京与新疆杀得昏天黑地的比赛，宫鲁鸣的评价只有这一句话。31年在球场上看过太多的胜负，看得多了，心也就平了。
3月13日，助理教练陈德春从上海赶到了北京，从1999年宫鲁鸣临危受命接手中国女篮以来，他们就一直合作到现在。“陈指导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他先回上海。他是国内最好的助理教练，即使不在国家队也会有很多俱乐部请他。而我还要继续在中心上班。”
于是想到1997年3月，宫鲁鸣突然辞去中国男篮主教练职务，谜一样地远赴加拿大。“那是历史问题，不提了。”宫鲁鸣笑笑，“时间、地点、人都不一样了。好多事都已经不记得，偶尔谈起来才想起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每个人都知道，对于中国男篮，1996年意味着什么；却没有人知道，英雄为何在最后的时刻放弃？其实，辞职前他已经写好了1997年的训练计划。时隔多年，宫鲁鸣说，加拿大的环境很好，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地方，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个为篮球而生的人，终究还会回来。“还是个海归派呢！”宫鲁鸣自嘲说。所以这次在雅典，宫鲁鸣就对大家说：“我肯定不会离开篮球。”
“中国女篮到今天经过了几代人的努力，我们形成的技战术打法是正确的。只是我们没有准备好。”宫鲁鸣主动提起了雅典的往事，“奥运会之前，我们只看到了取得的胜利，对困难估计得不足。这种大赛的残酷性，可能队员们不知道，但我们做教练的应该告诉她们。”望向窗外的远处，宫鲁鸣说，“我这个教练还不够聪明，笨呐！这经验很宝贵！”
“从队伍的发展规律来说，从初级到中级水平后必将经过一个振荡期，2004年正是这样一个时期。真正出成绩的时候是在2006年，在2008年综合在家门口比赛等因素，取得比较好的成绩。这都是符合运动规律的。”对于雅典的失败，宫鲁鸣愿意接受。
雅典从标兵到混蛋
宫鲁鸣的篮球生涯中，曾经在不同的境遇下面临无数次选择。但雅典留给女篮的深深遗憾，让他这次选择留了下来。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现在这样，也许他可以放心地离去。“我在跟自己赌气，想再努力把队伍带好。女篮是有机会的，但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今年队里的春节联欢会上，宫鲁鸣唱了一首《从头再来》，虽然没有更多的语言，但大家心里都非常明白。
“这次集训时练得非常好，队员们都憋着一口气，想重新再来。凝聚力对集体项目是尤其重要的。”
可在集训后期，新西兰女篮主教练泰勒·梅尔将来中国执教的消息，开始在篮球圈里蔓延开来。
悉尼奥运会上，时任澳大利亚队主教练的梅尔，带领澳大利亚女篮取得了奥运会亚军，又在雅典奥运会小组赛中最后6秒两分险胜中国女篮，彻底扑灭了中国队晋级八强的希望。和中国女篮，可谓颇有“冤”源。篮协的这一选择，颇有敌为我用的味道。
雅典的兵败而归，成为宫鲁鸣心口最大的伤痛。一位见证了女篮雅典惨败的圈内人士说：“第一场比赛大胜韩国，女篮在整个代表团里被宣扬成标兵。可六天之后惜败新西兰，一夜之间女篮就成了混蛋。”
在女篮无缘八强后，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人们难以接受。也使得中国男篮后来的闯进八强，被提升到了非常高的地位，甚至赋予了诸多历史意义。而奥运前八是1996年的中国男篮在亚特兰大业已创造的辉煌。而宫鲁鸣正是那支中国男篮的主教练，他率领的是胡卫东、孙军、李晓勇等一帮弟子，却唯独缺少一个像姚明如此出色的中锋。1996年的男篮主教练拿的是每个月1000元的工资，而2004年男篮教练的收入几乎达到了一天一万元，一个月30万元的水平。然而一切都已注定，雅典的惨败终将成为宫鲁鸣执教生涯中最无法回避的教训，和时刻危及到他的伤痕。
那个篮球过客
文／邹晔
14日下午和宫鲁鸣在天坛公寓门口分别时，他主动伸出手来，道一声保重。并且潇洒地说，往后他会过得很好。这让我想起7个月前那次分别。中国女篮出征雅典那天上午，我走到队伍最末端，伸出手来对宫指导说：“祝您成功！”他用力地握了握，笑着说：“祝大家成功吧！”那夏日骄阳中的笑容，竟和现在没有不同。
事实上，在没有得到篮管中心最后证实前，我都不愿轻易相信宫鲁鸣会离开女篮。昨晚，篮管中心主任李元伟的手机已经处于关机状态，中心副主任胡加时的态度依然是，还没有最后结论。其实，只是需要宣读一份判决书而已。
对于篮球，宫鲁鸣从没有把自己的选择看得多么伟大。因为生活中，更多的时候别无选择。在女篮跌入最低谷的时候，宫鲁鸣毅然决定回国。
如果雅典进八强了呢？宫鲁鸣说，那样他会“退”，至少退居二线。但女篮没进八强，于是他留了下来。在这段日子里，宫鲁鸣以长辈的身份与潘巍展开了一次谈话：“四年是不短的时间，想想你要怎么坚持下去？球场上没有对手会怜悯你！”看尽了球场上的一切浮华，宫鲁鸣懂得什么该坚持，也更明白适时放弃。尽管，他从不想放弃。
“算算都有31年工龄啦！”在中国女篮最后的日子里，“退休”两个字第一次跃入他的脑海。而他还有太多的不放心，王玲和袁靓的伤还没有治好，ＷＮＢＡ总部给陈楠发来的邀请信还在篮管中心没有得到批复。宫鲁鸣还时常回想起，第一年带女篮赴美拉练的艰难，她们不惜和任何低水平的球队打教学比赛。那时候，初出茅庐的苗立杰被南加州大学相中，以全额奖学金邀请她赴美打球。20岁的小苗因为怕失去回到国家队的机会而放弃，宫鲁鸣至今替她感到惋惜。
然而，一切都无法重来。宫鲁鸣豁达地说：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只是中国篮球一个过客。新教练肯定比我们水平高。我不想队员能记住我，一天陌生，两天认识，三天不就熟了吗？”宫指导这么轻松地说着，让人怀疑是否“人走茶凉”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时候。
李元伟：会给大家一个结论
在中国男篮明确了聘请外教的思路后，中国女篮是否也会步其后尘？篮管中心副主任胡加时给出的回答是：“中心对加强教练组工作的问题，会作全面的考虑。到国家女篮重新集合时，自然就会公布。”
此次中国女篮的集训，比预定时间提早一星期结束，胡加时解释说：“一方面，教练需要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关键是十运会预选赛3月20日就开始，队员们都需要回到各自俱乐部队参赛。俱乐部对于国家队的工作一贯非常支持，全运会四年一届，国家队也应当予以理解和支持。”十运会预赛后，中国女篮将重新集结备战今年6月的亚锦赛。对于新一期的集训，胡加时表示：“对于加强教练组工作的问题，中心需要作全面的考虑。还包括隋菲菲、苗立杰走之后，如何补充培养优秀队员。”
一年前，在雅典奥运会的备战中，篮管中心聘请了法国的体能教练盖当担任顾问，成为中国女篮历史上第一位外教。而篮管中心对于聘请外教，一直持有比较积极的态度。“应当说不排除各种可能。”对此，篮管中心主任李元伟的态度不置可否。但随后又对记者说：“从新闻的角度来说，目前还没有特别的消息。一定的时候，会给大家一个结论的。”
作者
：邹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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