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一律师事务所律师：足球是圆的，法庭是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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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常常用“足球是圆的”来形容其难以捉摸的魅力，正是因为没人相信1990年的巴西队会输给阿根廷，但卡尼吉亚偏偏帮助众望所归的对手定下了提前回国的机票，足球才会如此让人着迷。但若是北京国安为演绎“工体不败”的神话，请来巴西的格雷米奥，然后再让“红哨”黄刚吹他个丢盔卸甲，则只能表明中国足球早已是方的了。与此相反，我们说法律应该是方的，官司不好老是让人跌碎眼镜。以“金哨”陆俊起诉《羊城体育》在广州无法立案，一回到北京就能大获全胜，只能说两地法庭上必有一家出了“老千”——法律在这里反倒变成圆的了。陆俊获胜之后，黑哨越演越烈，用“黑哨依旧在，几度夕阳红”来概括此后的中国足球，恐怕有几分道理。

　　在与“黑哨”搏杀的角逐中，出局的是良心发现的龚建平，走麦城的是坏了规矩的吉利和绿城，似乎没再听说坏人中有谁倒了霉。足协的反腐怪招儿是在裁判的更衣室里安装摄像机。不久以后又生出赌球的龌龊来，范志毅虽然没能赢下来自己的官司，但却得以洗清了身上的污水，球员和媒体各取所需实现了“双赢”。后来发生了唐全顺因赌球事发而入狱小住，但庄家们赌球依旧而且与时俱进了。事态发展到今天，足坛之黑恶龌龊已经到了大佬开局，把比分驾驭到几斤几两的程度，至于那些行贿裁判捞上个把点球的把戏，不过是联赛初级阶段的小儿科。正当人们相信了足球圈内“凡事皆有可能”的时候，国力总经理王珀状告《足球》报侵犯名誉权的官司，却在哈尔滨中级法院打将起来。

　　本案纠纷缘于《足球》报在记者采访的基础上，以六篇报道披露王珀冒充军人身份招摇撞骗、旗下企业拖欠巨额贷款、诈骗合作者资产、拖欠球员薪水以及以俱乐部总经理的身份参与卖球的诸多劣迹。笔者注意到，王珀在诉讼中先是将其旗下若干法人行骗与本人的法人代表身份区分开来，否认本人与报道内容有直接关系，然后挑出若干细节指责行文捏造事实侮辱人格，要求媒体赔礼道歉并赔偿损失。在法庭上，似乎王珀是否曾骗财卖球不重要，重要的是媒体能否证明他骗人、嫖娼和卖球的细节。这就好比人人都知道皇帝身上没穿衣服，只有小孩子肯捅破这层纸。问题是一旦皇帝穿上开裆裤打起了官司，便不再会有谁给小孩子做个见证，何况在法庭看来，身着开裆裤毕竟不再是一丝不挂。笔者认为，法庭若致力于埋头检索鸡毛蒜皮，其结果必将是一地鸡毛。

　　官司自有法院裁决，大家走着瞧就便是。但引发公案的系列报道，却显示出体育媒体报道重心的可喜变化。笔者认为，《足球》报有关王珀其人的系列报道，显然不同于以往司空见惯的赛事报道、战术评论、球队得失甚至足协掌门人眼屎的多与少，而是触及了中国足坛更深层次的黑幕。应当说，是球迷的兴趣唤醒了媒体满足知情权的天职，促使其转向关注足坛盛行赌球交易。

　　探讨媒体报道重心转变的原因，不能回避中国足球的真相。笔者认为，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起步的职业足球，与害苦了无数股民的证券市场一样，诚信早已荡然无存。笔者无法推定假球毒瘤从何时开始侵蚀中国足球的肌体，但基本相信如今的中国的足球，已经荒诞到每个球员都可能嫖娼酗酒赌球，每个裁判都可能歪着嘴吹出黑哨红哨，每场比赛只要庄家想输都能输到适可而止恰如其分，活脱脱一家旧车市场，被操纵的联赛进程已不再是中国足球真正的新闻。我们甚至可以说，除了经验稍逊风骚，中国足球之黑恶与传言中的东南亚足坛早已难分伯仲，否则也不至于在买下七个进球后，还会让科威特人耍得出局。毫无疑问，这些黑幕才是公众渴望知晓的真相，也是媒体应当挖掘的新闻。

　　媒体存在的最直接理由，是为了满足公众知情权的需要，惩恶扬善激浊扬清之类的冠冕堂皇，不过是随之而来的副产品，体育类媒体也不例外。媒体先要认准自己的衣食父母，既然足协、球会、黑庄都不是，亲爹只有那些无怨有悔的球迷。球迷不仅是足球的上帝，还是足球媒体的衣食父母，假如比赛老是门可罗雀，再好的球会也得破产；假如媒体老是把足协的鸡毛当成令箭，报纸也迟早会没人再买。既然国内比赛已不再正常，热点便只剩下假球黑哨赌球罢赛横行，联赛“裸奔”不过是诺大产业转瞬化作不良资产的苦果；既然球迷的兴趣早已从无缘关心真的足球，转到有缘探寻真的黑幕，媒体也只好由报道比赛假象，转向关注黑手操纵比赛的真相。笔者认为，《足球》报深入调查并非足球专业信息的王珀事件，其背后的原因就在于此。

　　说到底，职业足球的实质是公共产品，球迷买票看球求的是身心愉悦，想看教练斗智斗勇想看球员真卖力气。足球能不能为国争光早已不重要，况且一溜跟头摔过来，早就证明它没资格为国争光。当年所谓的“在中国人面前代表首都，在外国人面前代表中国”的豪言壮语，牛皮吹得有点儿大了。试想以巴西足球早已冲出地球的实力，尚且没能帮助其国家实现现代化——你们这帮臭脚又能算老几！笔者认为，足球媒体的转型也是如此，既然电视机淘汰了收音机，沐浴着黄健翔刘建宏激情四射的口水，球迷自然不会再满足于当年宋世雄的伶牙俐齿模式，所以韩乔生们只好“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淡出。随着现场直播的比赛取代隔周传递的意甲录像，读者掏钱买来报纸的惟一目的，只是想看看你们是不是真卖力气真动脑筋，掏出了点儿大家没法知道又特想了解的真东西来。只有媒体坚持关注真正的新闻，才能将污浊和龌龊暴露在阳光下，中国足球的未来也才会是清澈透明的，哪怕国家队屡败屡战难以为国增光，至少足球能让人心情舒畅。

　　所以在我看来，体育媒体能否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将取决于它是否在这些方面下了功夫，因而无论《足球》报此番在哈尔滨中级人民法院的官司输赢如何，它的路子都走对了。

　　2005年6月26日（国际禁毒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