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贾蕾仕延吉报道 程鹏辉是带着两大包衣服坐火车来到延吉的。从重庆、沈阳到北京,他的衣着始终不甚讲究,两个大包里的衣服都是一些叫不出牌子的,还有就是些简单的日用品了。走在延吉的大街上,这样的程鹏辉很容易就淹没在人群里,他像当地人一样不修边幅,混迹在这座城市中,一点不刺眼。
可实际上他想融入这座城市的足球圈子却困难得多。11月1日,要短暂离开延边的这一天,坐在他翔宇酒店房间靠窗的沙发上,程鹏辉与延边足球管理中心主任李东哲闲聊着当地的气候。在签约前,李东哲一直是程鹏辉与延边体育局局长梁昌浩之间的主要联络人,这不妨碍两人之间的密谈,但程鹏辉感觉得到,双方之间隔着的不止一个人那么简单。
政府“有条件改制”让买家震怒
10月28日程鹏辉到达延吉后,已经与负责体育局的州主管领导金基浩进行了两次谈判。金基浩很明确地告诉程鹏辉,“俱乐部走市场化的运作是势在必行的,但不是无条件地改制”,席间的推杯换盏更多的是表达了延边足球市场化的迫切性,这是双方最容易达成共识的地方,但双方对此的认识明显有偏差——“市场化运作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需要整体观念上的改变”,1日这天,在有关天气的交谈之后,程鹏辉说。之后他拿出一张当地出版的朝鲜文报纸,让李东哲给记者翻译体育版的文章大标题,“延边足球不走市场化道路死路一条”,程鹏辉脸上的神色和他的语气,与其说表现的是一种欣赏,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奈。
“有条件地改制”让程鹏辉为难。金基浩表达了州政府的底线,州体育局还要介入“新俱乐部”的管理,目的只有一个:确保俱乐部留在延边。金基浩作为州政府的干部对俱乐部无法管理到更细致的地步,具体的合同条款和细节,是由梁昌浩去把握的,球队教练队员、媒体和球迷的利益也在这一条底线上掌握。程鹏辉知道这一条的要害之处所在,让他夹在投资者和体育局之间极为尴尬。
这家投资者究竟是什么面目,是程鹏辉至今未泄露的一个秘密,两者之间的交往已经很久。程鹏辉从辽足下课后,一直待在北京,每天的作息都一直没有改变,就是在北京CBD一处老式的小区内跑跑步,然后回到房间在联众上网“斗地主”,他没有很响亮的网名,仅是一串毫无内容的呆板数字。打牌有输有赢,可是一成不变的是,他每天都要跟足球圈内的老总们拿着电话聊上几句,还有足协的官员,以及这位过从甚密的投资人。
当程鹏辉把州政府的意见反馈给这位老板时,老板听了很不高兴,当场在电话里就问程鹏辉:“我花了钱买俱乐部还不能完全做主,这怎么能行?!”程鹏辉也讲了延边的实际情况,毕竟这是一个二度出卖俱乐部的地区,而且长时间以来都是政府管理的、还有少数民族球队的独特之处……可是老板依然不理解,一番苦口婆心后,老板的态度有些松动,最后告诉程鹏辉:“你跟那边谈一个都能接受的方案来”。
程鹏辉浸淫足球圈已近十个年头了,他知道投资者的要求总是与球队产生矛盾,而他更清楚,“一个俱乐部总经理的主要工作其实就是摆平投资方和球队的矛盾”,从前卫寰岛到辽宁,俱乐部总经理需要做很多经营以及经营以外的事,这让程鹏辉不得不转身开始做梁昌浩的工作。
与高珲机械化的会谈
而这时随着媒体把此事炒得沸沸扬扬,铺天盖地的报道让程鹏辉骑虎难下,坐在延吉翔宇大饭店里,程鹏辉翻出了手机里的一条短信,然后说“我们关注俱乐部的转让已经很长时间了,但是现在的报道让我们很被动”,这条短信是当初他8月份欲收购湖南湘军俱乐部时收到的,8月份时程鹏辉已经“查询”了湘军俱乐部的收购价,短信上“四百万元”的字样让人相信不选择湘军不是价格问题。“湘军没有梯队,就是一支一线队,而且矛盾太多”,但是选择延边有三个主要有利的方面,一是当地球市很好,经营还有上升的空间;二是州政府的支持;三是梯队的培养非常好。在这三方利好之下,程鹏辉也把谈判导入了自己的轨道,但消息走漏之后一切开始不顺利了,他的被动当然是来自当地人知情后的不适和反弹,球迷都找上门来了,教练和队员们也都人心惶惶。当年绿城收购的时候可是到了签约后才公布的,可他这么快就被“出卖”了。
之前传出的多方资金欲涉足延边的消息,让程鹏辉感觉很有压力,但10月30日这天下午,在要和他“争夺”延边的邓建国委托了他旗下赤水河公司在吉林的代表陈立新,来谈球队球衣广告赞助和合作事宜时,他稍微安心了点,邓的目的不是收购球队。
“问题不大,关键如何合作,方式很重要”,程鹏辉在排除了邓建国也来收购的可能后这样说。这样他能腾出时间做更重要的事情,10月29日和11月1日下午,程鹏辉两次秘密地约见了高珲,这个一早被媒体报道要被弃用的现任主帅。谈话中透露的信息是,程鹏辉的重组计划里,高珲并不是延边主帅的惟一选择,程鹏辉在会谈中向高珲承诺“主场肯定留在延边”,但程鹏辉向记者表示“我没有承诺高珲是下赛季的主教练”,而在此敏感时刻,程鹏辉对高珲说:“我们考虑问题都是为了队伍好。”其背后的潜台词不言而喻。
于是两人在这一个天气转暖的下午,关于球队的谈话十分机械。高珲并没有问及谈判的进展,毕竟在没有转让前,高珲的领导还是那个不知身在何处的梁昌浩,程鹏辉的身份也并不明确。高珲说球队11月14日集中,12月赴海南集训,程鹏辉说外援的投入是300万,高珲说如果是两个外援我希望是中前场,如果是三个三条线上各补充一个,程鹏辉说这300万还包括内援的引进,高珲说如果没有好的内援这批人就够了……显然这是完全公事化的谈话,尽管他们手里握着热气腾腾的咖啡杯,在一个小时后,谈话结束,程鹏辉重新回到房间。
第三次出山,第三次手术?
1日下午程鹏辉像预料中那样没有在延吉“见到”梁昌浩,但是他却在五天里尽力在理顺州领导、球队、主教练、球迷等方面的关系,这是他在签约前必须要做的功课。在与延边当地各方的接触或者说交战中,程鹏辉至少没有乱了方寸,可是将来工作的开展究竟如何还是一个未知数。下午4点他在房间给酒店售票处打电话买一张当晚回北京的机票,售票点很快就回复“票只剩头等舱的座位了”,程鹏辉说“那也要一张”,拿到这张票价1700元的头等舱机票时,程鹏辉说:“这都可以飞到海口了。”
海口,是程鹏辉足球生涯里一个绕不过去的地方。“我两次下课了,我太想在延边重新证明自己了。”在去机场之前,程鹏辉聊起了两次下课,第一次是在重庆力帆夺得足协杯冠军的当晚,程鹏辉与尹明善开始决定明年球队的工资和合同一直到深夜三点,在所有的合同谈完后,程鹏辉突然就提出“我向你提出辞职”,尹明善的挽留到凌晨五点,决定第二天到程鹏辉在基地的房间再谈,可是程鹏辉去意已决,定下了飞往海口的机票。前卫寰岛的大投入到力帆的精打细算也让程鹏辉有些不适应,官方理由则是“痔疮需要手术”。而第二次“手术”则是从辽宁俱乐部下课,当时球队来到北京,关系处理得非常僵,程鹏辉最难以理解的是北京球迷只认国安一家俱乐部,于是他再度“手术”,手术地点还是海口。
程鹏辉期望自己的第三次出山有着异乎寻常的期盼,他希望能重新在圈里站起来,他笑着说:“我还要我程鹏辉这张脸的,别让人最后看扁了我”,他不想再动“第三次手术”。在决定收购延边俱乐部前,他给郎效农打来电话介绍了有关情况,郎效农询问了资金落实的问题,程鹏辉的回答是“绝对能有保证”,但同时还是对“资金来源”只字未露。
程鹏辉自认在经营上是“有办法的”,他点燃一支“中华”,说起了自己的两件最划算的买卖。一是在重庆只花了八万元就买了四名当时降级的红岩队员,其中有魏新和罗笛,两年后,这8万已经成了300万元。第二件事,则是2000年以2300万元买下了辽青,“这在当时是天文数字”,随后南京有有2300万元买下了辽青,可是程鹏辉留下了王霄、杨威、王新欣、徐亮、陈兴和张永海,熟悉行情的人应该知道这是一笔巨额“利润”,而现在遇到的一切让程鹏辉眼前的一切很模糊,他甚至有点委屈,自己等于是来开发延边足球的啊。
短暂的失神后程鹏辉起身赶往机场,他只是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物。最后到洗手间里,程鹏辉拿出来的洗漱包上赫然印着“辽宁足球俱乐部”,他至少已经用了两年,而或许不久他将换上印着“延边足球俱乐部”的新包。这个房间已经被他包租了一个月,他的两个大旅行箱寂寞地被摆放在写字桌下,当主人再回来的时候,房间还会热闹起来,当然也包括延边足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