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和郑智深入接触,已经是2001年了,那天在绿岛那片后来塑了很多英雄铜像的草地上,他穿了一双拖鞋走过来和大头聊天,也和我聊天,他刚刚找到一份在深圳平安队踢球的工作,生活刚有了着落。然后他就穿着那双拖鞋开着借来的车拉我和大头去吃饭以尽地主之谊。 在四处都洋溢着出线英雄色彩的沈阳绿岛,他那样渺小。
我第二次和郑智深入接触,已经是一年之后了,大头要去英国踢球所以一大帮人在一家会所给他送行,但郑智滴酒不沾,他只是端着汤利水四处敬俱乐部领导及赞助商,头上还是那种怪怪的“莫西干”式发型,而这时,他已经是甲A非常著名的中前场球员了,离他被评为“中国足球先生”也只有一年,但他还是那么低调。
我和郑智时不时要探讨一个话题:我和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立起至少在足球圈与新闻圈中相当密切的关系的。这个话题一直没有答案,因为我并不跑深圳队这条线,而在国家队里郑智又时时缺席。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关系使我们直到深圳队夺得中超冠军后,才由我在成都的某一个“串串香”做东吃了第一顿单独的饭,花费不超过60元人民币。
直到刚才,也就是我和他真正交往4年零3个月后,我们才共同认识到,像我们这样简单的关系可能是新闻界和足球界最持久的关系。我随时可以批评郑智某场球踢得“奇臭无比”,他也可以调侃我“根本不懂专业足球”,就像在这场禁赛风波爆出之后,我首先打电话批评他太不理智,这是一种情商大于智商的行为:他接受了,而且说,“我错故我改”。
20天等于20年,因为郑智不是很屌的郝海东,天塌下来也会爱谁谁,郑智也不是孙继海,继海有中国球员最好的心理素质,他也不是李玮锋,遇到事情会以一种暴烈的方式去发泄。所以这次事情他承受得很多,他已明白今后必须怎么做了。郑智属于那种要是不踢球而被生活放逐到沈阳某工厂当锻工也做得像模像样,并被车间隔三差五就评为先进工作者的人,尊重父母疼爱妻儿,晚年会在省上甚至全国劳模大会作报告。
郑智就是这样一种人。但他却踢了足球,我毫不掩饰自己的观点,从某种程度来讲我是郑智的球迷,因为他天生就是为了踢球的。懂球的人会明白,他对足球的控制,对于利用空间协调身体的能力是天生的,是中国球员里难得一见的。只是他运气太差,这一年,他伤了三次,一次比一次重,最后一次差点让他全球禁赛半年。
我怀疑这是一个中国式球星的规律,但凡成功必须有大磨难,比如说郝海东比如说孙继海比如说郑智。在长春到沈阳的那条高速路上,郑智已人恍若从20年的折磨中走出来了,我想说的是——他和其他中国式球星不一样,他绝不像我们知道的某些球星那样去寻找借口,去谴责裁判怎生让人气愤。他只说,“如果我要做成一个真正的球星,就必须把这次错误像年轮一样刻在骨子里,我连自己都不能承认,怎么超越自己?”我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只是,在这样的一次大磨难之后,他能如愿起飞吗?我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心,郑智确实应该出国踢球了,待在国内会被废的,就像他的无数被废掉的前辈们一样。但现在情况无比微妙,无比微妙,我不知道鲁能俱乐部在为他奔走呼号时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私下承诺,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情况真的有点像《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在保证救张无忌两位师叔性命后,提出要求:“你必须答应为我做三件事,我保证这三事不违背江湖道义。”
那三件事是什么?张无忌一直在猜,一直在猜,金庸先生写道:第一件事情就是——不准娶周芷若为妻。可以做到,却难为之极,被救与不被救有何区别? (责任编辑:迎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