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袁梦：“妈咪他们都好，还有，我想和小猩猩（小威廉姆斯）比一场。我想赢她。”

　　问：“那这几年你们最大的难处是什么？”

　　于凤鸣：“训练、比赛受的苦，我们都能承受。我最想不通，也是最难解决的是人为制造的那些困难，袁梦在13岁时犯下了一个错误，难道她真的要为此背负一生吗？”

　　和袁梦的交流直来直去，她不会和你绕弯子。就像说“小猩猩”她脱口而出，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讳。带着一种特有的直爽，让你看到了游离在竞技体育之外的一种本能快乐。

　　这个19岁的女孩会瞪大了眼睛跟你说，这是妈咪教她的，懂得释放、懂得感恩、懂得体谅、懂得快乐。她口中的“妈咪”就是于凤鸣，一个已经年近60的老人，同时，也是袁梦现在的教练之一。

　　就是这个19岁的女孩子，仅仅依靠着两位老人的个人资助，在没有花国家一分钱的情况下，只身闯入了本届澳大利亚网球公开赛的第二轮。和她口中的妈咪于凤鸣一起，在南半球，创造了一个中国奇迹。

　　这已经是中国姑娘在本届女单比赛中创造的最好成绩。而袁梦的故事，又岂是一句“奇迹”就能阐述清楚的？

　　和于凤鸣联系不容易，为了能买到便宜的机票，在袁梦离开澳网的第二天，“妈咪”于凤鸣才回到深圳。在墨尔本，她住在一个朋友的家里，但让她意外的是，这次住的日子有些长。

　　于凤鸣说，由于北京的天气、还有棘手的经济问题，袁梦现在已经来到了四季都不会下雪的深圳进行训练。但这并没有改变袁梦的生活，晚上照样回到家里听妈咪给她上文化课、教英语。白天就在符绍生的带领下训练。作为袁梦的另外一名教练，符绍生同样在此前对网球一窍不通，但好在他在退休前是从事飞机动力行业的，因此对物理学上的力量转化原理十分精通。在没有任何经验和专业经历的情况下，于凤鸣和符绍生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教授袁梦网球知识，向她阐释网球运动的面貌。

　　这是个让人称奇的三人组合，没有一个是搞专业网球出生的，也没人腰缠万贯。但于凤鸣却觉得这样的成功并不是奇迹：“我从来不觉得好的运动员就一定需要一名好教练。”

　　但就在这样两位老师的教导下，袁梦拿出了一张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单：当去年10月所有地方队球员都在参加全运会时，袁梦却凭外卡参加了WTA巡回赛泰国站，在首轮取得职业生涯的首场巡回赛胜利后，又在第二轮击败了印度红星米尔扎，最终在1／4决赛中惜败于阿根廷好手杜尔科拍下；紧接着，她又在去年11月参加了两项在澳大利亚举行的ITF赛事，并且都打入了半决赛。

　　于凤鸣说，把袁梦带到一条正路上、让她成为一名能真切体会到网球快乐的孩子，这才是她的目标。“我觉得重要的是让袁梦通过训练和打球树立自己的独立人格，能够健康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是一个把精神力量看得无比崇高的老人。她说她不懂网球，但懂得育人。

　　很多人说这是一个奇迹。于凤鸣和符绍生这对组合在中国网坛默默无闻，他们到底是如何带出了像袁梦这样的孩子？

　　对于这样的问题，于凤鸣没有正面回答。她给记者讲了一个故事。

　　袁梦走上国际网坛的道路布满荆棘。2002年幸运参加POLO公开赛的她没能在2003年如愿，因为赛事级别的提高，袁梦这样的“个体户”根本无法走入这个舞台，但那一次，在外场的一个角落，她有幸和莎拉波娃打了一场教练赛。就是这场比赛，袁梦第一次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

　　只是这之后，袁梦面前并没有呈现出一条康庄大道。每一场比赛必须自己掏钱、从资格赛第一轮开始一步步打，哪怕受伤了，吞下两片廉价的止痛片，她依然会坚定地站到赛场上。

　　2005年美网资格赛第一轮，与对手打成1：1平后的第三盘第十局，袁梦在追赶一个大角度回球时，突然顿了一下，倒在了球场上。她崴到脚踝了！但她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只是静静地坐在球场中央等待医生的到来。

　　当全场都在等待主裁宣布袁梦退赛的消息时，袁梦———这个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战士，向裁判示意她可以继续比赛。这距离她脚踝扭伤刚刚过了几分钟，而且医生也仅仅只是对她的脚踝进行了敷药和包裹的简单处理。

　　场内不超过100名的观众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观众里传出一个声音：“这些中国姑娘都很顽强！”

　　那一刻的袁梦，无人能及。

　　站在墨尔本的骄阳下，我们的袁梦如英雄般神勇，那边的小克，在比赛结束时主动跑到网前，送给这个19岁的女孩敬佩的一吻。

　　可就在袁梦扬威澳网的同时，国内关于这个女孩的报道层出不穷，其中的重点就是———这个女孩偷过东西。这是一个19岁女孩不应背负的沉重，已经快要忘却的回忆，在这一瞬间，却被人无情地撕开了。但让人意外的是，那边的袁梦听了，只是灿烂一笑。

　　“我不觉得它会对我的将来产生多大的影响。”这是袁梦说出来的话，透着轻快，仿佛一切和自己毫无瓜葛。倒是于凤鸣的话有些语重心长，她说：“孩子是该学会面对外界压力的，这是成为职业运动员之前，必须走过的路。”

　　当记者问袁梦这坚持的背后是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她时，她说，是妈咪的苦心。

　　于凤鸣和符绍生老人现在已经变卖了所有的家产来供袁梦参赛，但整个2005年，他们拿下的所有赛事奖金，只够支付参赛费用的一半。直到现在，袁梦都没有入住过赛事指定酒店、没有穿过一件名牌运动服、没有坐过头等舱，而且火车能到的地方，她也绝对不坐飞机。此外，因为长时间使用廉价的网球拍，她的手指已经无法完全伸直。

　　为了资金，于凤鸣只能带着袁梦不停参加比赛，2005年她们一口气参加了近20项赛事，坐着廉价的火车，披着仅有的一件羽绒服，母女俩互相温暖着走在这条特殊的网球道路上，有些地方，甚至从未留下过中国球员的足迹。有时，孤独的袁梦会问：为什么这里没有中国国旗。于凤鸣则安慰说：你来了，不就有了？那一刻，袁梦说，再拼，都值了。作者：晨报记者黄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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