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之后,本是绅士运动的台球以“低姿态”在中国普及,“马路边的台球”、“儿童不能进三室一厅”,让台球失去了高贵和神秘,一方面,台球像麻雀一样在中国具有了顽强的生命力,另一方面,孩子打台球被当做不务正业。
“现在家长送孩子学台球,还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台球的发展有目共睹,但是我们那个时候,的确是很冒险。本来我们打算让小婷婷学美术的,但是后来我决定让她学台球,当时我带着小婷婷去全国各地流浪学球,人家都说我是精神病。不能失败!如果我们失败了,就更让别人相信我们根本就不该走这条路。”潘晓婷的爸爸潘健感慨良多。
丁俊晖的爸爸丁文钧也有同感:“那个时候,让小孩练台球就好像是让小孩打麻将似的。我是个很固执的人,真正的朋友都会理解我,不懂台球的人不会理解我的选择。”小晖8岁打出的第一个球就进了袋,晓婷练球半年就夺得全国冠军,在孩子身上看到天分的闪光之后,两位父亲变成了严师,为儿女选择了台球之路,径直走了下去。
中国的文化传统是“学而优则仕”,许多家长都不愿意让孩子冒牺牲学业的风险,即使有一千个一万个孩子像丁俊晖这样放弃学业专心练球,能够成功几个呢?丁俊晖8岁半开始练球,初中学业没有完成;潘晓婷未满16岁开始练球,当时正在上中学。
为了斯诺克,丁俊晖牺牲的不只是学业,还有童年。“小晖其实是没有童年的。”丁俊晖的妈妈陈习娟十分心酸,“又要上小学又要练球,小晖根本没有时间和小朋友玩,有时他练得累了,就会问我:‘妈妈,我可以出去玩一会吗?’我就说:‘你打电话问你爸爸。’小晖不敢打电话给爸爸,他怕爸爸,所以他就只好继续练球。”
为了台球牺牲学业是否值得?小球运动管理中心台球项目主管张晓冬的看法是:“体育是有特殊性的,太晚从事体育项目就很难有成功的机会,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有时为了训练比赛不得不放弃学业,比如叶乔波也是小学四年级就放弃了学业,退役之后再去学习。为台球放弃学业会引发非议,有的孩子放弃学业拉小提琴、弹钢琴,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吗?”
“晓婷是个女孩子,这是她面临的最大难题。她刚开始练球的时候,经常要找男选手打球,而且男选手比赛多,女选手比赛少。”丁文钧非常理解潘家父女的苦衷,潘健也喟叹道:“小婷婷最好的时光都在打球,一个礼拜只有半天自由活动时间。中国女子台球的后备力量非常薄弱,有多少人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打台球呢?”
“这条路是父亲帮我选择的,我没有走太多弯路,但是回过头,1998年和我同时参赛的选手,有些年龄比我大,有些和我年龄相仿,她们都已经放弃了。我也曾经有过茫然的时候,看不到将来的路应该怎么走。”晓婷所说的茫然,主要是因为没有比赛可打。
去年,中国的女子九球只有一次区域性比赛,晓婷整整一年都在等11月的全日本九球锦标赛,那滋味可不好受,“去日本之前,我两个月没有休息,一年就这么一次比赛,我几乎有点走火入魔,每天练球8到10个小时,我不许别人碰我的球台和球杆,练球的时候,我讨厌别人打电话找我,我不想吃饭,不想逛街,满脑子只有那等了一整年的比赛!”
无论是丁家还是潘家,都曾经为了台球背井离乡,甚至倾尽家里的所有!丁家曾经卖掉宜兴的房子,举家搬到东莞让小晖打球;上海的球馆邀请晓婷打球,潘家就全家从济宁搬到了上海,如今已经在上海扎根5年。
谈到中国选手和英国选手的不同,张晓冬说:“中国很多出色的球手,都不是大城市的孩子,很多中国孩子打球的时候,都带有一种改善家里经济条件的进取心,并不完全是出于兴趣。以前香港的台球水平很高,最近有所下滑,就是因为许多孩子觉得练台球太辛苦。而英国的选手大多是出于兴趣打台球,他们没有太多经济上的压力。”
对经济压力体感最深的,是丁俊晖和他的妈妈,陈习娟说:“在东莞的那几年,我经常从睡梦中惊醒,想起家里的情况,我就会哭,小晖帮我擦眼泪。有时小晖在家里看比赛录像,我就问他:‘人家为什么打得那么准?你怎么就打不准呢?’小晖就像个小大人一样说:‘你别急嘛,我慢慢练,总归会打得那样好的。’小晖虽然嘴上不说,但他练球更刻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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