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天涯
我开始静静地听刀说,所有不明白的事,随着刀的话,终于明白了。
随笔里记述着当时明月在八胜一负后喜悦的心情,终于可以实现她的梦想了。 作为一个从六岁起就开始学下棋,并且全心身浸静在黑白世界的女孩来说,可以想像她当时是多么的高兴。意外就在第十盘棋的时候发生了,在进入复杂的中盘战后,明月忽然感到一阵心悸,然后开始头痛起来,在头痛欲裂的干扰下她算清中盘的变化后,伸出手去刚想落下那一子,忽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清醒过来,已是三天后了,她发觉自己在一个病房里,妈妈正坐在旁边抹泪。她一下就意识到自己生病了。起初,妈妈不想告诉她是什么病,但最后她终于知道了,她这个病是因为她脑里有块压迫神经的肿块,当她用脑过度时,肿块就会随着流向脑血管的血液的增加而开始膨胀,最后导致她晕迷。难怪她以前下棋时,总是会头痛。
知道这一切后,她的世界一下变成灰色,眼看梦想就要实现的时候,却遭到如此毁灭性的打击,悲伤和失望让她整日郁郁不欢。她含泪抱着一线希望问妈妈和医生,可不可以明年继续参加定段赛?医生默默地摇摇头,妈妈忍不住又落泪了,孩子,放弃吧,只要你不用脑过度,肿块就不会威胁你的生命。如果做手术切除,成功的机会只有一半,万一失败……
她默然了,从此,纵横清风的彩云归消失了,只看棋不下棋的明月出现了。
她永远忘不了她在定段赛第十局晕迷的那一天:1月18日。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因此,她每次看棋只去117棋室,对她来说,1月17日,正是她最快乐的日子,而过了这一天以后,她的世界从此破碎。
我很悔恨前段时间费尽心思和她下了那盘棋,但愿没有影响到她的病情。
刀又说,天涯,你肯定不知道吧,不但你见过明月,明月也同样看见过你,并且知道是你,从字里行间我可以察觉得出来,她对你感觉也不是对一般人感觉一样。
啊,我一下怔了,她也见过我,什么时候,我…我竟然不知道。
2、明月
那天以后,我再上清风时,感觉天涯和刀好像都变得有些怪异一样。他们想法设法的逗我开心,也闭口不追问那天我没说完的话。
天涯不知从哪儿找来哪么多笑话,一个接一个的讲给我听。而刀把他制作的各种好玩的小程序,各种有用的软件,不停的发送给我。
我意识到了,他们肯定知道了什么,终于逮着个机会,问天涯。
天涯支支唔唔了半天,终于一点一点的被我问了出来。原来如此。他生怕我生刀的气,替刀解释了半天。
最后,他说,明月,我们见个面吧,我在网吧门口等你。
我拒绝了他。我现在的样子那么憔悴,脸色苍白,我不想以这个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他很失望,我又不忍心了,想了一下,我告诉他,我决定去做手术,因为我不想象废人一样渡过一生,更重要的如果再不动手术,明年将是我能参加的定段赛的最后一年了,如果明年参加不了,我的梦想将会彻底地破灭。我计算过,如果手术成功,休养半年,正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恢复棋力。我答应他,我回来后马上就来见他。
这是我反复地想了一年多的事,现在我终于下定了决心,谁也无法阻挡我。
刀也很快知道了我决定动手术的消息。我知道,他和天涯都很担心,必竟成功的机会只有一半。他们都不愿去提失败会怎么样,也不敢想。可我早已想到了,并作了些准备。
6月29日,明天,我就要去北京动手术了。我最后一次登上了清风,天涯和刀早早就在117等我了,气氛显得很沉重似的,天涯和刀话倒是很多,可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我明白他们现在心情一定很紧张。
最后,在关机之前,我对天涯和刀说,嗯,我预计在7月5号回来,如果7月5号没见到我,6号你们去看看你们的邮箱。现在我要去呼呼了。
天涯和刀同时说,明月……
我打出个笑脸符号,说了声88。
关机后,我看了看窗外。
夜,深了。
3、刀
明月走后这一个星期里,天涯很沉默,只是反复地问我,明月说6号我们肯定会收到她的邮件,是不是说她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而且手术失败的后果并不是……?
我当然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恐怕天涯没留意到过,一般邮箱里都有个功能叫定时发送,明月肯定是事先就写好了信,设置了6号发送。
我又不忍告诉他,只好含糊地说,大概是吧。
7月5日,我和天涯从早上六点就一直挂在117棋室里。
刚过中午12点,天涯开始烦燥起来,不停地问我,现在明月应该在回来的途中了吧?
下午2点,天涯说,我查过我的邮箱了,里面没有明月的信,她可能马上就来了。
下午4点,天涯说,明月应该快到家了吧,可能一会儿就上网来了。
下午6点,天涯说,明月的电脑又坏了吧,刀,你有没有办法查看一下?
晚上8点,天涯沉默了,我可以想像到他此刻正盯着电脑上显示的时间,恨不得它走慢点慢点,再慢点,我又何尝不是,恨不得把时间给定住。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终于跳过今天最后一秒,7月6日零点了。
随着这最后一秒,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一种无以忘却的悲痛一下从心底涌起。
明月恐怕再也不会来了。
零点5分,天涯说,我……我去看看我的邮箱,刀,你也去看看你的邮箱。
好。我无力再多打一字了。
(责任编辑:小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