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香涛教授在对局中

　　作者：许艺川

　　徐莹围棋俱乐部，通常是喜欢围棋的教授们汇聚的地方。比赛的时候，林泰、关培超等老教授多半都会推开公务，兴致勃勃地赶来，还有一位，虽然经常被各种会议排满日程，可是只要有时间，还会跑过来找老朋友们杀一局。他就是何香涛。

　　国字脸，浓眉，不苟言笑的表情，宽大的额头，何教授跟金庸大有相类的味道。

　　徐莹俱乐部的会员资料中，何教授的荣衔满庭堆落花：北京师范大学天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理学院院长，国际天文学会会员，全国人大代表。

　　世界华人围棋联合会常务理事。中国大学生棋类协会主席，每年组织全国大学生应氏杯围棋比赛。曾两次率领国家围棋队赴欧洲参加欧洲围棋锦标赛。棋力为业余四段。曾获尧舜杯第五名，英国围棋锦标赛亚军。不管是社会活动方面还是围棋方面，他的贡献都让人惊叹甚至目眩。

　　如果说每个头衔都有一个故事，那何教授的故事可确实丰富，不过仔细观察，有两件东西贯穿了他的一生：天文学和围棋。自古中国就把天文地理跟围棋周易等模糊哲学放在一起阐释，甚至互相比较，把人看得头大。班固《弈旨》谓围棋“骈罗列布，效天文也。”更是非要把天文和围棋当成一家子来解释。何教授恰好把天文和围棋两项有趣的事物弄得风生水起，班固有知，定会从汉墓中跳出来，向何教授大表羡慕之情。

　　“类星人”

　　何教授在天文学的研究领域是类星体。类星体是人类发现的最奇妙的宇宙形态之一，何教授恰恰就是发现类星体数量最多的科学家。这种宇宙中的奇妙天体贯穿了何教授的大部份生命。有的解释说，类星体是黑洞的阳表现形式，当黑洞大量吞吃星际物质甚至恒星星系的时候，因为没有吗叮林帮忙，很可能会消化不良，于是就出现了打嗝排气等现象。这跟吃饱了撑的似乎道理相似。而这种黑洞打嗝的表现似乎就是类星体。所以类星体看起来特别灿烂，（打嗝总要比正常呼吸要生猛）类星体红移速度让人吃惊，（不见的就是类星体在动，是类星体上的元素在动。不是风动帆动，是心动。）因为类星体掌握了黑洞的资源，所以他不用氢聚变的方式燃烧自己，（着好像跟走到森林中成为森林的一部分，与在树林旁边捡到树叶的比较很相似。）

　　类星体那种绚烂的爆发状态，超速的移动状态，似乎跟一些学识渊博，经历丰富，活动繁多的老先生们很相似。这些人是否可以称作类星人呢？

　　何教授似乎就在这类人之列。　　

　　要成为星系的类星体

　　类星体也被人们认为是某种活动星系的状态，或者正在形成星系的状态。不管是那种，它都要有超乎寻常的能量底蕴。何教授的能量底蕴从哪里来的呢？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何香涛28岁，是北京师范大学的一名年轻教师。

　　运动波及到每一个人，年轻些的都参与到文斗之中，可是何香涛斗了一年嘴，就成为“逍遥派”，因为他觉得这种辩论就好像用磨砂天文望远镜看太空。逍遥派的时间很自由，何香涛就在校园内外到处视察，一次到学生寝室转悠，却见几个学生用黑白棋子“围格子”。那时候的日子当真百无聊赖，于是何香涛慢慢就迷上了这个，后来他知道，这就是围棋。从学生们的介绍，何香涛也知道学校围棋水平最好的几个学生棋手，其中一个叫蒋锡久。这个蒋锡久就成了何香涛的学生兼老师。蒋锡久是北师大物理系的学生，何香涛却是天文系教师，两个人没有绝对的理由天天碰头，否则有新动向的嫌疑，不过管他呢！业务不让稿，运动避开跑，只有围棋了。长日唯销一局棋。下围棋成了何香涛老师当年唯一的爱好，因为别的方式消磨时间太少。

　　最开始，何香涛被蒋锡久让5个子，可是他学习努力，进步飞快。过了几年，蒋锡久离校去了湖北，走之前，把自己经常来往，在通用机械厂下放的国手们介绍给何香涛。这下子何香涛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国家围棋队解散，国手们每天在厂子里也闷得很，先有洪洲给国手找女朋友，后又何香涛给国手们谈天。国手们也从何香涛口中了解到北斗、星座什么的。看满天繁星分布运行，难保对国手的围棋境界没有什么启发。陈祖德、聂卫平、王汝南、华以刚等等当时都在，闲下来的时候，要么内部比试一番（据说那时候的聂老精力过人，能从早上到晚上车轮PK几个人。）要么跟何香涛等外来访问的朋友交流一下。何香涛为人扎实甚至保守，性格也很直，要是国手们蹂躏他的棋没有尽力，他当即兴致索然。这些棋手中他最喜欢跟陈祖德下。也是，当时的陈祖德力大好杀，霸主风范俨然，让子棋更有无数飞刀，实在让何香涛过足了瘾。

　　动乱之后，何香涛的专业技术没拉下，围棋水平更是匪夷所思地长了一大块。职业棋手们似乎只能让他3、4个子了。

　 何教授的红移

　　英国皇家爱丁堡天文台是世界上少数几个采用无缝光谱方法从事类星体发现工作的天文台之一。何香涛于1980年底到爱丁堡天文台，利用设在澳大利亚的联合王国施米特型1．2米望远镜所拍摄的物端棱镜底片，进行类星体的发现工作。在这期间，他发现了500多颗类星体，成为世界上发现类星体最多的人。

　　何教授回忆起在爱丁堡天文台的岁月，作了一个有趣的总结：“在爱丁堡，我在业务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这些成就当然和围棋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围棋却从客观上帮了我不少的忙。”

　　爱丁堡是苏格兰首都，苏格兰倾向于农牧业较多，所以城市不大，郊区广阔。何香涛登上台顶，看着穹庐下的四野，苍茫感觉油然而生。不过那里城市虽然规模小，文化却很发达。周末休息，何香涛经人介绍，找到了当地的围棋俱乐部。80年代的欧洲，围棋爱好者光知道日本人懂围棋，几乎没有人知道中国人也会围棋。甚至有的人还以为围棋就是日本人发明的。这种精力恐怕每个去欧洲的人那时候都有。何香涛正当壮年，气血旺盛，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把原来俱乐部的几个日本人打败了。那几个人本来是俱乐部的台柱，何香涛这一下，让欧洲人认识到了中国功夫。

　　不久，他代表爱丁堡参加全英围棋赛，获得亚军。英国人自从二战之后，越来越重视学术和文化，当何香涛捧着银杯回到天文台时，已经成了台里的文化名人。同行们给了何教授最亲热的拥抱、最热烈的祝贺。后来，何教授还获得了苏格兰的围棋冠军。在同事眼中，他已经是中国围棋乃至中国文化的代言人了。这样的文化名人，欧洲人当然是很尊重的，于是何香涛获得了比过去更多的机会，甚至他们会对这个40来岁的中国人谦让许多。　　

　　类星体的碰撞

　　大陆学者何香涛与台湾才子沈君山手谈成知己，两岸学术界的一段佳话。

　　沈君山何许人也？头衔一眼看不到边。台湾四大公子，天资聪颖，自视很高，各方面都成绩斐然。在美洲，获得过桥牌高级职称，就算是围棋，也应该在何香涛之上。两人都是天文学家，打80年代就开始接触，可是真正了解到彼此都会下棋已经是中日围棋擂台赛中期了。何香涛虽然敦厚，却也不怕沈君山的张扬，90年代初，两个人找到机会，终于手谈一局。沈君山经常来往各地，接受很多职业棋手指导，比如现任中国棋院院长的王汝南就跟沈公子有过对局，除了金庸等人，他谁都不放在眼里。

　　于是两人找了场子，请台湾清华大学蒋教授当裁判长，一切规矩依足了世界大赛，就此开始厮杀。沈君山棋风灵动，何香涛质朴无华。两个人的交手从下午6点一直到半夜12点。哀兵何香涛最终取胜。沈君山输棋，照样不多说话，就当此局没有发生，因为他最擅长的就是赢了到处说，输了不吭气。还自诩这本是才子风雅的做法。没想到何香涛以其人之道还制其人之身，没过多久，连职业棋手，如华以刚等等都知道了，弄得沈君山哭笑不得。

　　倪匡曾经得意洋洋来个对联：屡替张彻改剧本，曾代金庸写小说。这两件都是生平乐事。可是何香涛有击败沈公子一件事就足够别人称赞一生了。

　　两颗能量很大，眩目的类星体第一次碰撞，居然是个头较小的那颗获得了棋盘，舆论的全面胜利。

　　氢核聚变

　　何香涛有些时候很象侠客，总喜欢把事情摆得非常合理。运用这种聚变能量，他给围棋作了不少大事。

　　石油工业部唐克部长请应昌期先生支持大学生围棋活动，沈君山先生与何香涛教授居中运筹，中国棋院领导陈祖德、王汝南亲自过问，“应氏杯”中国大学生围棋赛应运而生。

　　1990年，沈君山与何教授会面。两人促成应昌期围棋教育基金会支持中国大学生的围棋赛事。沈先生当时是应昌期围棋教育基金会的主席。这项赛事持续了多年，何香涛教授可以说居功甚伟。

　　在北京师范大学倡导围棋职业棋手进入校园学习，并且大力倡导大学生围棋比赛。因为何香涛教授的又一头衔是中国大学生围棋协会会长，不少职业低段棋手就此进入校园进修，不但丰富了校园文化，而且也让围棋圈的文化味道越发浓郁。这可是百年树人的大计呀。

　　同样是1990年，何香涛教授和聂卫平棋圣联合倡议，每两年举办一届的世界华人业余围棋联谊赛“尧舜杯”开始运作。何教授和聂棋圣都是中国和平统一促进会的理事，“尧舜杯”促进了世界华人之间的文化交流。参加“尧舜杯”的选手不但是世界各地的华人，而且层次品味都颇足可观。

　　最近几年，徐莹俱乐部每次比赛，何教授都要抽时间参加，虽然年纪也算得上全场前几位，可是比赛时候那种认真劲头，实在跟青年人没什么两样。他的棋力或许有些衰退，可还是稳扎稳打，一丝不苟，在自己的地域扎实厚重地前进着。　

　　何香涛教授今年68岁，他还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与围棋社会活动中兢兢业业操办着。他的能量就好像聚变的核能，不断把光和热喷涌向每个角落。

(责任编辑：小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