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 代表广东足球嫡亲后代的足球队，已经有八年没有出现在顶级联赛了，尽管还有一支深圳队，但对于这支移民球队，尽管还曾经获得过中超元年的冠军，但是大多数广东人都不认为他们可以代表南派足球的广东，而广东足球的大本营广州，只有一支广州医药队，已经在次级联赛里挣扎了八个年头。

　　● 10月28日这天下午，河南建业队在越秀山击败了广州队之后，越秀山脚下聚集了上万名广州球迷。次日媒体以“天下围攻”为名，剖析广州足球的持续低迷。不过，陈亦明对我说，“天下围攻”是大好事呀，终于又有人开始关注广东足球了。陈亦明曾经在广东宏远、广州太阳神担任主教练，那个年代的南粤足球，扛起了中国足球的半壁河山。

　　● 广州依然还是绿洲吗？但现在这片绿洲现在看上去，很荒芜。

　　今生 一场失利 竟然让“越秀山”如此激动

　　广州乃至整个广东足球的衰退，我们曾经想从阵痛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国内职业联赛最为火爆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广州却倒下了，最为开放的市场经济与号称面向市场的职业足球竟然发生了异体冲突，这是我们最为大惑不解的。后来我们找了一个看似有理的道理，正因为广州人民的市场意识太过强烈，他们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奔小康的路上，并以此来证明，中国职业足球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市场化。

　　2006年10月28日下午，在我走进广州越秀山体育场之前，我完全可以想象这里的空旷，就像不久之前在大连金州那一场只有600人旁观的中超联赛一样。中甲联赛最后一场比赛，已经获得冠军的河南建业队与广州医药队之间完全是一场无关痛痒的赛事，广州队已经失去了重返顶级联赛的资格，荣誉之战完全是一个托词，广州队即使战胜了冠军，也无法对砸进去的据说3000万元之巨的投资有任何帮助。

　　越秀山体育场确实没有爆满，但是我却看到了让众多中超球队必定垂涎三尺的人群。十月的广州，天气依然炎热，热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更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这些人群，即使是在广州队一直落后于客队的情况下，这些人群也并没有散去。

　　但这还不是最令我感到意外的，广州队1比3输给了河南的替补兵团，并且还被主裁判杨志强罚下了三名球员之后，人群从数十米高的体育场正门阶梯，拥堵到通往体育场外的道路上，群情激奋要找客队和主裁判“寻仇”。而这一幕，只有在很多年前，那些号称金牌球市的地方才可以见到的奇观。

　　“下午3时45分比赛结束，近千名不满的球迷离开赛场后堵住了越秀山体育场大门，试图围堵离场的双方球员。当时越秀山体育场门前已聚集了上千球迷。下午5时，苦等近一小时的球迷开始失去耐心，部分情绪激动者试图冲击警方布置的封锁线，冲突随即爆发。近百名球迷与数十名警察在路中心对峙，双方互相推搡，并有踢打的动作，这进一步引爆了球迷的情绪，更多人加入冲突。矿泉水瓶不时从人群中飞过。警方带走一些带头闹事的球迷，记者见到一名男球迷被两名警员带入越秀山体育馆，该男子拼命挣扎，不远处的同伴则一齐大喊口号以示声援，另有一些球迷则齐声鼓噪，要求警方放人。有球迷称，警方一共带走三名球迷。

　　为平复球迷的情绪，警察通过喇叭反复劝说球迷尽快散去，但每次刚刚散开就有人大喊口号导致人群再次聚集，反复数次。下午5时40分左右，一辆警车从体育场附近开出，接着，一辆警用摩托车和面包车徐徐开出，现场的警察也陆续撤离。至此，球迷才渐渐散开，但仍有部分球迷滞留在体育场周围，不少人面色凝重，眼含泪水。”

　　这是次日广州媒体的描述，并且使用了一个非常刺激视觉神经的标题——“天下围攻”。我不想从法律的角度去探讨广州球迷在2006年的最后一次围攻。当晚，广州足球名宿陈亦明和几位当地的圈内人士在“老北京”聚餐，下午的“天下围攻”自然是下酒的一个话题，“有球迷表达不满，总比没有人来关心你要好得多呀！”这位曾经执教了省市两级球队，现在广州依然是球迷熟知的足球评论员说，“在沉寂了很多年后，广州的球迷又愿意回到体育场，先不要去管他们赛后的一些举动是否违背了治安法规，但对于广州足球而言，人气重新凝聚是一件好事。”

　　前世 那年头，南粤足球扛起半壁江山

　　中国人登上国际足球名人堂的只有一个叫做李惠堂的广东梅州人，以一生中超过两千个的进球数比肩贝利。历史的统计可能有一些误差，但总是有案可稽的，1976年，在前西德一家权威性足球杂志组织的评选活动中，李惠堂同贝利（巴西）、马修斯（英格兰）、斯蒂法诺（西班牙）、普斯卡什（匈牙利）一起被评为“世界五大球王”。

　　梅州人在东较场（梅县体育场）作凭吊的时候，李惠堂依然是一个传奇。如果你问现代足球比赛之前，为什么裁判员要检查上场球员的鞋底，梅州人会告诉你，那是因为在与日本一支球队比赛时，一名日本球员在鞋底上暗藏了刀片，割断了李惠堂的脚筋！关于李惠堂的传说，在梅州现在还是那么活色生香——亚洲球王曾在与马来西亚的比赛中，一脚点球把对方的守门员打得呕吐不止。而在对印尼的比赛中，对方的守门员因为害怕他的脚头居然离开球门不敢扑他的点球……梅州从来就没有过职业球队，他们前往广州或更远的城市，曾雪麟、蔡锦标、杨宁、王惠良、黄德保、张小文、池明华、郭亿军、谢育新、伍文兵，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故事。

　　中国足球缺乏精神，但是中国足球也曾经有过精神，那就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志行风格”。1948年，在开往印度的英国沙丹拿号油轮上，一对广东台山的夫妻生下了他们一个小孩。这个小孩在5岁的时候回到祖国，8岁的时候开始进入广州的儿童足球训练营，他就是容志行，后来连续的三届全国十佳运动员，这在足球员中，目前还是后不见来者。

　　但或许，这些都不是广州足球的前身，职业联赛之前广东最近的一个全国冠军，是1987年的第六届全国运动会，迄今已将近二十年。职业联赛似乎是最适宜在广东这片热土上扎根的，不仅有梅州这样的球员原产地，这里还有在当时改革力度最为强劲的市场经济。1992年广州便开始提前上演双城记了，广东宏远与广东太阳神应该是中国足坛最早具备职业队雏形的球队。职业的广东球队果然创造了奇迹，这个奇迹到现在为止还无人能望其项背，南粤大地上曾经同时拥有广东宏远、广州太阳神、广州松日、深圳飞亚达四支甲A球队和佛山佛斯弟、深圳金鹏两支甲B球队。

　　广州珠江宾馆门外的老北京酒家，广东足坛名宿陈亦明已经不太愿意回忆，当年广州人是怎么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三杯酒下肚自后，阿明却还是忍不住开始回忆，“广州人什么不敢吃，毒蛇蜈蚣都是下酒菜，还会怕了螃蟹？”

　　前世 八年了，广州没有一支顶级球队

　　1994年，黎兵狠狠地涮了全中国前锋一把，这个从后卫线上冲出去的前锋，成了职业联赛第一年的中国足球先生。而陈亦明用了64万元外加一套与经济适用房差不多的住房，就诱惑足球先生。同时被诱惑的还有这一年在四川全兴身披10号球衣的马明宇，也仅仅只花去了42万元和一套住房。这一笔买卖成就了三个人和一段佳话，陈亦明成为中国球员转会市场上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享有了足坛猎头的美名，而黎兵与马明宇证明了“人往高处走”是足球市场颠扑不破的真理。就是这段佳话，“招兵买马”开启了中国足球在其后十来年风起云涌的转会大潮。

　　“那个时候，只有我们宏远才是真正完全由企业运作的职业俱乐部。”陈亦明还回忆在那段佳话之中，“花100万元就买来中国最优秀的两名球员，在董事会根本就不会费什么周折。”

　　但是，从1997年开始广东足球开始地震，曾经代表南中国足球的“广东队”金字招牌从这一年开始没落，降入甲B之后他们沉浮了数年，始终没有能力重返甲A，最后的结局是在2001年11月被整体出售，远走青岛。由原广州二队组建的广州松日队，在甲A、甲B间两度沉浮之后，最终被打入乙级，自此消失在足坛之外。

　　厦门蓝狮队的前身是当年的甲B老臣佛山佛斯弟，1997年被厦门远华收购。而另一支广东甲B球队深圳金鹏，也在同年被云南红塔集团收购，1999年冲入甲A，2003年转卖重庆，2006年跌入中甲。

　　广东人并不认同偏安于深圳的深足，就算这支球队在中超元年还为广东拿到了阔别十多年的全国冠军。因此，源于广州市足球队的广州医药队成为广东足球的独苗，但广州队降入甲B，已八年矣！吃螃蟹的广东人，甘愿让足球全面失守，难道也是出自这个“吃螃蟹”情结？

　　来世 从球迷泪水

　　看到足球绿洲

　　那些矢志不渝的人

　　“大家把包袱放下来，明年从头再来。”10月28日下午，兵败主场之后的越秀山体育场休息室内，广药集团副总经理、广药俱乐部副董事长谢彬如是说。在随后的酒会上，广药集团董事长、总经理杨荣明更是表示，来年广州足球的目标一定还是冲击中超。

　　在广州足球从辉煌跌落的那些年份，广东省和广州市的体育主管部门抱着职业足球完全由市场决定前途的想法，在政策上对俱乐部没有任何形式的倾斜。这种状况，让一些受到政府保护的地区，足球的发展得以后来居上，曾经“招兵买马”的广东宏远，在黎兵、马明宇回到四川全兴后，当时的俱乐部老总岳永荣感慨：“现在黎兵、马明宇在四川的收入是当初的10倍。”

　　没有政府庇荫的广州足球，最后走向了没落。但这种情况在近年得到了完全的改变，广州市体育局局长刘江南在广州队冲超失败之后，出面发表了继续支持广药集团坚守足球的言论，“对于广州足球，体育局不会撒手不管，同时我也衷心希望广药集团能向我提出怎样更好地实践诺言的建议。”刘江南介绍，广药集团在介入足坛之后，提出了“尽我所能，竭我全力，倾我真情”投资广州足球的诺言。

　　广药集团副总谢彬称，广州低迷的球市已经出现很好的转变，广药集团及属下企业通过足球这一平台，今年在广东省外的销售增长超过30%。与此同时，有统计表明广药集团今年对广州足球总投入在3000万元左右，但由此所带来的“广药”品牌价值却远远超过1.4亿元，品牌效应决定了东家不会轻易放弃足球。

　　那些眼含泪水的人

　　从投资和政府的两个方面看，广州足球重返顶级联赛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因此广州媒体对于球队冲超失利而展开的讨论，大多数都停留在俱乐部和球队管理，以及技战术这些层面上，为什么广州足球拥有着良好的投资环境，却不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呢？但广州足球在什么时候能重返顶级联赛，并不是我这次羊城走马观花的主要目的，从广州足球的前世，再转过头来看看今年彻底崩塌的西部足球，实际上现在的广州足球最为幸福的是他们重新拥有着的球迷。

　　冲超失利，并不是广州足球的末日，当年拥有一共六支甲级球队的广东，并没有因为球队数量上人多势众，而延续他们固有的辉煌。反倒了是在蛰伏八年之后，越秀山体育场又钻出来的那些“面色凝重、眼含泪水”的人，才是荒芜广州足球绿洲再现的希望所在。

　　结束语

　　河南作家张宇在广州对我说，对于广州足球，他怀着很深的敬意。即便这个河南人在告诉我这话的当天下午，带领他的建业队击败了广州医药队。

　　广州足球，现在无疑是落寞的，但是广州足球的底蕴依在。八年无顶级联赛球队的尴尬，相信在不久就能改写。如果你看到越秀山那些激情澎湃的球迷，就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广州足球，血仍未冷！

　　手记 误读多年

　　广州珠江宾馆门前是一条很短的小街，拥挤着十几家饭馆。在一间北京饭馆，我居然撞见了当年的广州足球名人陈亦明。看见我后，他笑说:“刚才还在说西部足球来着，结果竟然遇见你了。”

　　“当年你执教太阳神时，有一次在训练场外追赶一名抢劫者，媒体好一阵爆炒。”我揶揄着阿明，“现在你在广州大街上，还有没有人找你签名呀？”也可能是因为我所在的西部高地做了一次彻底的崩溃，我回答阿明完全是想找一点心理的平衡。

　　广州一家专业媒体的兄弟告诉我，他们的正报早就不赚钱，现在全都靠着彩票专刊养活大家，这成为我的广州印象的佐证——广州人民一定是不爱足球，除非让他们看到挣钱的希望。

　　打车前往越秀山体育场，我吃惊了一次，熙来熙往的人流让我疑惑不已，难道广州人都改性不去挣钱，上万人跑到越秀山看着一场无关痛痒的中甲。

　　广州医药队输球之后的“盛况”更吃惊，上千人堵着体育场外那长长的阶梯，人流一直延伸到环市中路。过去，这只是我在重庆、西安等地才能看到的景况，在广州看到这一幕，让我莫名兴奋。

　　以为广州足球一片荒芜，这是我多年的误读。广州还是一片绿洲，只是现在还杂草丛生着。  本报记者 妙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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