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在张艺谋为成都拍摄的城市宣传片中，出现了一群在成都体育中心高呼“雄起”的球迷。但是我可以负责地告诉大家，这群球迷不是曾经在《足球之夜》片头中掩面而泣的那个著名胖子，也不是在四川足球大厦将倾的时候，痛哭流涕高喊着“就是假球我们也要看”的那群人。

　　成都，他们不踢球。对于热衷于“坝坝球”的很多成都人来说，说他们“不踢球”是要冒风险的，但是对于那座已经闲置了一年的西部地区惟一一座专业足球场——龙泉足球场来说，这句话却一点都不夸张。就算是在每个周末还有中甲联赛的成都体育中心，区区一两千人的上座率，几乎不能于最近新开张的几家娱乐场所相匹敌。而在我居住的四川大学教师楼下，我时常都会忘记，楼下那种造型独特的川大体育场，今年一直是乙级联赛四川队的主场。

　　他们不踢球，他们泡吧

　　张艺谋的成都城市宣传片中最深得川人青睐的一句话是：“成都，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成都人青睐张艺谋的这句话出于对这座人杰地灵的城市的眷恋，但如果要给这句话加一个注脚，我认为可能是一位欧洲驴友来到成都的感慨：Life is their life"s work！

　　少不入川

　　或许，更为贴切的，是一句流传已久的老话——少不入川，这是对成都难以抗拒的诱惑一种无奈的反抗。关于足球应该这样说：少不入川，他们不踢球，他们泡吧。

　　成都九眼桥边上一座新开的楼盘，去年底今年初突然冒出了数家大型娱乐场所，全都有着时尚而不知所云的名字，而在每一个晚上，这座楼盘周围所有的大街小巷都会停满了汽车，衣着光鲜的时髦男女川流不息。

　　而这，仅仅是成都诸多娱乐场所集聚地中新崛起的一个，从玉林生活广场到紫荆花园，从百花芳邻到音乐广场，原来只能在足球场上宣泄的情绪，如今每一天都可以在慢摇的HI乐中爆发。成都人不仅不踢球了，他们甚至都懒得怀念足球。

　　今年初在冠城崩塌的时候，英国财团却很意外地挺进成都足球，在中国名气很大的足球经纪人许宏涛这次没有倒卖球员，他将成都五牛足球队倒卖给了英格兰的谢菲联，中国拥有了第一家由外国球会控股的足球俱乐部。

　　成都五牛在今年的中甲联赛中获得了第四名的成绩，这是成都足球俱乐部成立十年来的次好成绩，上一次他们是在1999年获得了甲B的第三名。

　　但是这个成绩是不足以刺激成都人的胃口的，他们已经麻木地经历了中超四川的倒下，对于一个不痛不痒的中甲第四名，他们既谈不上爱，也谈不上恨。

　　成都五牛在中甲联赛结束后吼出了来年冲超的口号，对于这支以前川足核心打造，又具备了十年中甲（甲B）联赛经验的球队来说，冲超（甲A）是他们玩腻了的一个噱头，他们甚至在2001年与同省的四川绵阳队打了一场惊世骇俗的11比2。

　　谢联酒吧

　　精于商道的成足谢菲联掌门人许宏涛一定也看出了，现在的成都人不踢球，他们爱泡吧，就算在酒吧里泡得地动山摇，他们也没有兴致将脚步挪移到体育场去。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许宏涛今年最扯成都人眼球并不是五牛队打了一个史上次好成绩，而是成都谢菲联起身跳进了波涛汹涌的成都娱乐业。

　　新赛季的英超谢菲联主场上，我们居然看到了一个中文广告牌，这是谢菲联赠送给它的远东亲戚的一个礼物，但这个礼物与谢菲联足球没有什么关系，“欢迎光临成都凤朝凰刀锋酒吧”看上去有点不伦不类。

　　殊不知，这才是许宏涛今年在成都最惹眼的举动。世界杯过后，成都的足球记者们都接到了一张请柬，联赛中不温不火的成都谢菲联在成都酒吧最火爆地带的紫荆花园，将两间原本生意不太好的酒吧合并打造了一间规模宏大的慢摇吧。为了证明与谢菲联足球的血缘关系，这家酒吧的名称使用了谢菲联的绰号blades（刀锋），以及谢菲联的标志——两把交叉的大刀。

　　曼联餐吧

　　其实，足球豪门在成都介入到餐饮娱乐并不是第一次，2003年底曼联就在成都最中心的商业街春熙路开设了它在中国的第一间快餐连锁店曼联餐吧。餐吧开业那天，春熙路实行了交通管制，开业典礼搞得极尽奢华，大连实德老板徐明携郝海东，曼联副主席博比·查尔顿携球员韦斯·布朗联袂出席，大连人和英国人似乎都铁了心要吃定成都这碗足球饭。后来，曼联餐吧还在城南开设了一间连锁店。

　　但是，尽管我现在还对曼联餐吧的开业典礼记忆犹新，不过它们何时都关张大吉了，我却不得而知，很早以前从这两家餐吧路过，都发现它们不知在何时改换了门庭。成都的餐饮娱乐业源远流长，好事者考证当年卓文君“当垆沽酒”开酒吧，而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那段被后人传颂的爱情故事，自然也就是酒吧泡美眉的汉代新解了。可是，就是在这个娱乐业根深叶茂的地方，曼联餐吧却怎么也火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与足球扯上了关系的缘故？

　　“锦城虽云乐，不如早还家。”可能是惧于蜀道之难，诗人想家了。对于像当初在成都收购四川足球，开设曼联餐吧的徐明们来说，这句话用在他们的身上也再恰当不过了。因此也不能知道，谢菲联在成都的足球以及他们的“当垆沽酒”可以延续到什么时日，谢菲联最近在成都又有了大动作，他们吃下了一大块地盘，准备盖房子了，但还是与足球没有关系。

　　他们不踢球，他们做生意

　　其实，欧洲驴友那句Life is their life"s work，严格说是非常片面的。成都在被《新周刊》亲封为“第四城”后，平添了许多粉红的暧昧色彩。但是根据保有量来评定的私家车第三城这个名头，却不能说明成都人只是一个贪图享乐的人群，历史上成都就是一个商贾云集的地方。到今天，我们很多熟悉的人，全都跳进了这个圈子，比如魏群，比如马明宇。

　　魏群 买矿

　　魏群已经不踢球了，2003年到云南红塔打了一年的替补，回到成都之后老魏干起了买卖的营生。在年初四川冠城解散的时候，有著名记者将坊间讹传的故事搬上了报纸。

　　这位名记写到，“当在四川交结甚广的魏群连夜筹集了700万现金抱着狂奔向转让现场时，被告知解散了”，这个转让现场说的其实是元月27日下午四川省体育局召开的放弃川足的新闻发布会，但是关于魏群“连夜筹集的700万现金”，老魏哑然失笑：“那是我们几个合伙人买矿的钱。”

　　如果说魏群不关心四川足球了，他肯定认为冤枉了他，在骨子里面，这个四川足球历史上最富个性也最富争议的人物，对于足球有一种永远的不解之缘。在他退役的第一年，我意外地看见他居然拄着拐杖，脚下打着石膏，魏群的妹妹魏华对我发着牢骚：“这个人，居然去踢个‘坝坝球’把脚踢断了。”退役之后，老魏依然是“老友队”、“四川明星队”的主力，但这些都不是正常意义上的足球了，而是娱乐。在职业生涯中很少受伤的魏群，居然在“坝坝球”中踢断了骨头，算得上娱乐精神很严谨，却与足球没有太多的关系。

　　三年来，老魏在川北汉源县的时间比他在成都的日子更多，他在那里的旧城改造做出些规模了，经营着一家石灰石矿，算是一个商道中人。

　　马明宇 办校

　　马明宇还在圈子里面，他的明宇足球学校办了四五年了，成都市的青少年足球比赛冠军已经拿得不想拿了。可是，足球学校虽然算得上是为了“中国足球的未来”，但在现实中，很大程度上还是一门生意，马儿现在发愁的是产品缺乏销路。

　　冠城在出现可能留川的转机时，四川省足协也准备将马儿的足校作为球队的梯队一并编入编制，当时还封给了马儿一顶“俱乐部副总”的帽子。可是，冠城留川转眼成空之后，明宇足球学校不得不与天津泰达拉上关系，天津卫将成为四川足球少年主要的输出地。作为一笔买卖，马儿终于为自己的产品找到了一个销路，但是作为四川足球，却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勇 卖酒

　　成都许许多多的足球人，除了一拨留在成都五牛之外，不计其数的人变脸成为商人。国门级的高建斌现在心甘情愿地为太太打工，据说高佬的太太在生意上很成功。最有意思的是王茂俊，这位由球迷成长起来的四川足球教父级人物，现在给当年的娃娃打工。老川队的队员都应该是王茂俊看着长大的，现在老王是一家传媒公司的总经理，但与他当年在全兴当副总经理不一样了，现在的老板、董事长是昔日的川队前锋刘斌，刘斌还是一个MP4的厂家老板。

　　前四川全兴足球俱乐部总经理许勇还在全兴，这个自称“四川足球的一块碎片”的人，现在负责水井坊高档白酒的销售工作，也是全兴集团18名持股高管之一。可能，这是惟一一个还与体育包括足球有着关系的全兴集团官员，世界杯期间他还在给一家当地日报写着球评，与此同时，还鼓捣着全兴老板杨肇基再次投身体育，但是这一次他们不选择足球，而是投资四川男乒，组建了四川全兴乒乓球俱乐部。

　　在许勇看来，从生意的角度，足球真的没法做了，因此在前两年，他连连谢绝了尹明善要他出任重庆力帆足球俱乐部总经理的盛情邀请。“当垆沽酒”，还可以顺便玩玩群众基础更为雄厚的国球，何乐而不为！

　　他们不踢球 乙级算不算

　　年初的时候，四川足协火速召回了在中青队做助理教练的“保级英雄”翟飙，他将出任冠城留川之后的新川足主教练。“27日，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正式上任。”回到成都的翟飙对媒体说，他所说的27日是2006年元月27日，而他所说的是“意外”在27日这天发生了，四川省体育局局长朱玲正式对外界宣布放弃回购四川冠城，一夜之间，翟飙连降三级，从准中超球队主教练降为乙级队主教练。

　　梦想三级跳

　　从乙级联赛重新来过，四川人做着这样的迷梦，但他们计算的最快回到中超的计划也需要两年，第一年晋升中甲，第二年重返中超。在国内职业联赛史上，这似乎并非不可能，当年的深圳与前卫寰岛，都是连着的三级跳。

　　5月20日下午，在冠城宣布自杀之后，还差一个星期就刚好四个月的时候，新川足亮相了，在四川大学体育场内，这是历史的一小步，但的确是四川足球的一大步。当年名将如云的那支豪门川足，小心翼翼地起步了，翟飙发誓：“今年我们就打进中甲。”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今年冲进中甲的北京理工大学足球队据说是最穷的球队，但也同样挂着四川大学足球队名头的新川足，可能是今年乙级联赛中最贫困潦倒的一群人。5月20日在川人面前亮相的新川足已经不像老川足那样，动辄有耐克、茵宝、美津浓这样国外名牌赞助装备，他们的球衣是国产品牌“李宁”，这当然不算寒碜，他们用来装训练用球的口袋，竟然是一只红蓝相间的塑料编织袋，很像小贩，在火车和长途汽车上窜上窜下的那种。

　　穷得没水喝

　　新川足的主场还是寻找了一家运动装备厂家做冠名赞助，我们并不知道这笔赞助费究竟有多少，但对于一支想乘坐直升机回到顶级联赛的球队，一定是杯水车薪的。新川足的球衣上还并没有寒碜到一个广告都没有，但那张“四川大学”的广告一看就刚刚缝在胸前的，“昨天才谈妥川大的赞助。”一位四川省足协的官员言语之中很是无奈，新川足得到的学校赞助也肯定不会太多，无非就是那一个主场的使用。

　　新川足其实并不是一支默默无闻的球队，他们的教练员阵容算得上豪华，除了主教练翟飙，历任过川渝所有球队主教练的余东风是球队技术顾问，而川中一代名将秦勇、孙博伟也在队中辅佐翟飙。队员全部都来自前川足和五牛的一、二线球员。

　　但是他们没钱，他们甚至没钱买来足够的矿泉水。一场训练课结束后，口干舌燥的孙博伟突然发现一身短打的自己没有带钱，但是球队并没有多余的矿泉水提供给他，由于经费缺乏，训练时每一个球员、教练只有一瓶水的定量！还是边上的记者，好心地买来一箱矿泉水，孙博伟很是唏嘘，“真是不好意思呀！”

　　毋须多言，穷得叮当响的新川足是无法完成头年组队头年升级的任务的，他们甚至连最终的总决赛都没有打进。新川足是无法与当年坐直升机的前卫寰岛、深圳飞亚达等相提并论的，前卫当年的诨号叫做“钱喂”。

　　结束语

　　十年前成都球市最火爆的时候，二环路边上还是一片不毛之地。十年后，足球没有了，城市建成区却已经突破了三环线。

　　十年前，一张球票可以卖到100元甚至更多，一个平方米的房价最多2000块。十年后，球票送人都很难送出去了，一个平方米的房价早就飙过了7000元。

　　十年前，余东风开车走在成都大街上，可以随便掉头，交警兄弟会装作没看见。十年后，余东风酒后开车被一辆无证驾驶的小车撞了，行政拘留15天。

　　十年前，四川全兴可能是中国最有激情的球队。十年后，成足谢菲联在“当垆沽酒”，新川足连水都捞不上喝，球迷们充其量跑到姚夏的博客上怀古悲今，骂几句大连人，他们不踢球。(本报记者 妙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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