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灰飞湮灭 未亡人争相出逃--川足一周年祭

　　人们的忘性是很大的，只有一年，曾经那个撕心裂肺的情人，仿佛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三年前，一位四川足协官员说：“四川人从来就搞不好四川自己的事情！”为了安抚一些反对实德系的媒体记者，四川省足协出面请了一顿饭，出于教育桀骜不逊的记者承认实德统治四川足球的目的，一位高官说出了这句话。

　　这位高官的依据是，四川人最引以为豪的蜀汉文化，其实都不是四川的文化，刘备是河北人，山东人和河南人一直在争论诸葛亮的籍贯，但肯定不是四川人。如果说刘备的儿子刘蝉算是土生土长的成都人的话，他却把祖业糟光了，这个成都人对中国历史文化的贡献是创造了“扶不起的阿斗”和“乐不思蜀”两个成语。

　　一年前这一天 川足灰飞湮灭

　　2006年元月27日，这天农历乙酉年腊月二十八，除夕的头一天。

　　上午，潘前荣在大街上找了一家美工铺，赶制了两面锦旗。锦旗是准备送给四川省体育局和四川省足协的，一面写着：欢迎川足回到四川怀抱，一面写着四川球迷永远是你们坚强后盾。潘前荣是全兴酒厂的一位勾兑师，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亲自勾兑上两大桶白酒，与川足一起喝上一碗壮行酒。他知道这天下午，四川省体育局会有一个新闻发布会，这个会议将宣布四川足球的命运。而那个时候，大多数人以为，川足就要“回到四川怀抱”了。

　　中午，四川冠城(四川冠城新闻,四川冠城说吧)足球俱乐部总经理吕峰打来电话，他在电话里透露，大连实德刚刚上报中国足协，将四川冠城全部球员送上转会榜。吕峰来电话的目的，是想知道四川省体育局在得知大连实德这个类似釜底抽薪的动作之后，会有些怎么样的反应。而让大连实德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是，他们要求四川省足协在这个中午12点之前，必须将四川冠城俱乐部650万元的转让费，全款如数打进大连实德的户头。

　　下午，所有在成都的足球记者都接到四川省足协的电话通知，16点，省体育局将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所有有关问题，都将在这个会上做出最后的解答。四川电视台体育频道总监钟亦工安排了四个摄制组，迅速冲向位于成都体育中心一侧的省体育局大楼，他已经知道，这个新闻发布会将要宣布的是，拒绝大连实德一次性支付650万元转让费的要求，在实德坚持不接受先付400万元前期款的情况下，放弃对四川冠城足球俱乐部的回购。因此，他准备将省体育局会议厅每一个可能的位置，都布署成摄像机位。但就在他踏入新闻发布厅那一瞬间，他接到了更高领导打来的电话：“不炒作！”三个字，言简意赅！

　　晚上，冠城老总在体育中心内的聚友商务会所，与几位关系密切的媒体朋友，吃最后的散伙饭。饭局是在不断接听电话中进行的，已经记不清究竟有多少个电话挤进了我的手机，力帆老板尹明善和北方一支升班马球队教练的电话，是打听冠城球员中，可以找到几个价廉物美的？邹侑根赶到了“聚友”，他原来对自己200多万的挂牌价满不在乎，因为他压根就没有想到过自己会离开成都，现在他是来求吕峰手下留情，压一点价码。但吕峰并没有这个权利，这个权利在大连实德。

　　深夜，汪嵩、谭望嵩，可能还有更多的冠城球员，在紫荆花园旁的“景立歌城”聚会。球队已经放假了，这是一个早就约好的聚会，本来是惯例。可是下午那个会议，让这群原本想HAPPY一夜的球员们，变得暴躁起来。喝了无数的啤酒、洋酒，可能还有白酒，但他们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酒钱。

　　次日，成都所有的报纸，都只有一小块豆腐干大小的稿子，畏畏缩缩地呆在体育版的角落，瑟瑟发抖一般地低声说了句：“四川没有足球了。”它们用了大量的篇幅，热情洋溢地向全市人民解释一个叫做“抢七”的网球术语，这个城市的两个女孩郑洁和晏紫，获得了中国人的第一个大满贯冠军——澳网女双冠军。

　　一年后，昨天，2007年1月27日，川足的坟前没有一个吊唁的人影，连鬼影都没有一个。实际上，川足之坟是无处可寻的，这一天出版的成都各报，没有一个字提到“四川足球”，惟一与“四川的足球”有点瓜葛的消息是，前申花球员闵劲转会成都谢菲联。

　　“未亡人” 老少爷们出川去

　　“少不入川，老不出川”，这句话说的是锦城的荣乐，已经说了好几百年了。30岁的男人邹侑根说过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离开四川，此前唯一一次让他虚惊一场的是，2003年大连实德手刃魏群之后造成的老川足分裂，差点让他跟随姚夏们暴走出川。但是，那时他爱人正怀着孩子，他不敢想象他离家之后的纷乱。

　　但他最后不得不选择离开，这是在2006年的2月。他实在不太想离开成都太远太远，女儿才3岁，成都还有他的饭馆“南粥北面”。过去一年，每逢龙泉赛事，必有一群打着“南粥北面球迷会”的人。四川人的舌头卷不起来，他们将“粥（zhou）”“邹（zou）”不分，所以看台上的“邹总雄起”听起来更似“粥总雄起”，倒也其乐融融。

　　最初他想去重庆力帆。但他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线，大年初五他托人打了一个电话，力帆俱乐部派到成都坐挖冠城球员是竞训部主任孙黎罡，但孙黎罡接到的这个邹侑根希望加盟的电话，却是王安治打来的，而王安治本人在力帆就过得很郁闷，说不上话。

　　那个时候，孙黎罡正在成都城南一家茶楼的包房里，与谭望嵩、干颖波、赖力等几名年轻球员，商谈转会的事情。谭望嵩想去天津泰达，追随国青队时的恩师刘春明。但是实德设了一堵高墙，他们点了三名冠城球员的卯，第一个就是谭望嵩，属于非卖品。

　　天津泰达与大连实德以前结过梁子，是张恩华转会时结下的，当年天津人揭发，大连人上报给中国足协的张恩华工资表做了手脚。因此，这次大连人宁可让谭望嵩“玉碎”，也不愿“瓦全”予天津。谭望嵩在郁闷中度过半个赛季之后，不得不去了青岛，穿上一件40号的球衣，成为青岛队中最边缘的一个球员。说他边缘的原因是，青岛人又与大连人签下一个密约，谭望嵩再度转会也不能去天津。

　　谭望嵩最终还是去了天津，大连人的恶气已经出完，而且在国奥战略面前，大连人还是不得不做出一点让步，国奥球员的身份最后救了谭望嵩，这是后话。

　　邹侑根在厦门的勃发可能是一种意外。邹侑根与厦门蓝狮签了两年的合同，他是当时主教练高洪波钦点的——1997年侑根短暂的国脚生涯中，就是与高洪波住在同一个房间。

　　他成为厦门队的场上队长之一，重要的是，在这一年，他的进球数达到了两位数，这是他在四川12年的职业生涯中，一直遥不可及的高峰。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连续的进球都帮助厦门队实现了逆转了，尤其是在与保级头号对手，也是当初未肯接纳自己的重庆力帆队的两场比赛中，都有进球。可能正是这个原因，高洪波在今年前往长春，邹侑根却继续获得厦门人的青睐，他成为这个球队里的队员兼助理教练。这一切，可能都是邹侑根始料未及的。

　　刘成的情况有点糟糕。17岁的时候，米卢来到蒲江基地，希望米罗西给他推荐几个有前途的好苗子，小米向老米推荐了刘成，推荐理由只有一个，刘成踢球很像老米的大哥。

　　很像老米大哥的刘成，在此前只有一分钟的甲A比赛经历。刘成成为进出过米家军的最年轻的队员，在此后他的球运并不好，因此他也多次谋求转会。最接近的一次是上海国际已经决定要他了，可是四川冠城非要说刘成具备国脚水平，让国际队望而却步。刘成还是被租借到了湖南湘军，可是这支球队不仅连工资都发不起，还差点想赖掉10万元的租借费，不欢而散后，刘成回到了冠城。

　　回来就遭遇到了冠城解散，万万没想到，福拉多看上了刘成。可是福拉多后来在实德中途下课，据说他选中刘成就是下课的一个罪名，果然，赛季一完，实德就将他推上了转会榜，但是却标了200万元的价格。刘成先是想去肯定落户长沙的沈阳金德，刘成是湖南人，但金德从来不做高价生意，刘成只好来到恩师黎兵的训练营里，可是黎兵手里有购买刘成的支票吗？

　　足球记者涌进娱乐圈

　　《成都商报》的记者兄弟张龙天正在欧洲采访，报社给了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要他从目前所在的英国，越过英吉利海峡到法国去。“报社给我下达了个采访任务，他们让我去采访齐达内！”小张同志有点哭笑皆非，齐祖焉能随便接受一家中国内地报纸采访？

　　但是，张龙天肯定是成都足球里为数不多的幸福分子。过去的一年，除了常驻成都的专业媒体记者，纷纷赶到重庆去采访力帆之外，原来在全国范围内都名气很大的成都本地足球记者们，纷纷转行。《华西都市报》体育部主任周葱开玩笑，“自从足球散了，我现在手头上人就充裕多了。看来我要将一些小球类的采访分得更细一些，不仅分为男女，还要分成单打双打混合双打，这样可能才够这些家伙们跑的了。”

　　玩笑终归是玩笑，《成都商报》、《华西都市报》还有独立的体育部设置，其他的报社早就并入了娱乐部门。成都电视台的体育频道老早就改成了公共频道，后来他们还是设置了一个体育新闻部，但现在这个部门也撤销了。而四川电视台体育频道，也在今年换了一个新面孔出现，叫做第六频道。

　　这可能也是一个正常的现象，当年成都球市像疯狂的石头一般时，各大媒体的体育部完全就是老子天下第一。据说，《成都商报》在1998年一举超越《华西都市报》，成为成都本土第一日报，就是因为策划了那一年的败军之将戚务生，前来成都“实话实说”。

　　而时至今日，成都已经没有球市的概念了，他们却拥有了李宇春、张靓颖、何洁、谭维维，这些叫做“超女”的女孩。数家报纸的体育版改成了“体娱版”，一些足球媒体人也更宁愿花时间去套超女的近乎，对于川足的灭亡，一年前给予了冷遇，一年后，连纸钱都舍不得烧一点。

　　四川冠城在一年的死掉，有一个苛刻的说法——它可能是死于球迷的热情不在，也可能是死于有关部门的官僚或本位，但更可能是死于媒体的冷漠。

　　持这个观点的人有一个佐证——2000年，四川全兴队欲改名为四川水井坊队，但在全城媒体的口诛笔伐中，主管体育的副省长徐世群亲自出面，拍板将球队名称定为“四川全兴水井坊队”，才化干戈为玉帛。（妙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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