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南早报：他们劫持了意大利足球

　　曾经，他们是球队的骄傲

　　意大利乃至整个欧洲的极端球迷组织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Ultras，也许中国球迷对这个词还比较陌生，但是在欧洲足坛，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尽管Ultras本意是“激进、极端”，但是在最开始的时候，这类球迷的目的其实很单纯，就是为了能最大限度地支持自己喜爱的球队。

因此可以说，Ultras是球队所能拥有的最铁杆球迷群体。Ultras组织最初起源于上世纪50年代末的意大利，成员大多是些年轻人或者收入不高的蓝领。他们自发形成团体，并通过佩戴统一的围巾、帽子、运动衫以及敲大鼓等形式与看台上的其他观众区别开来。Ultras的成员们在看台上的位置都比较固定，集中在两个球门后面的区域。原因有两个，一是这些位置不太适宜观赏比赛，因此球票价格也最为便宜，Ultras成员能够承担得起；二来，Ultras的球迷们认为，只有站在球门后面呐喊助威，才能给自己的球队最大支持，同时也能给敌对球队最大威慑力。

　　Ultras成员一般都是球队最为狂热的拥趸，与其他一些比较沉默的球迷相比，Ultras绝不羞于表达他们对球队的热爱之情。呐喊声、锣鼓声、歌声贯穿全场，还有各式各样的旗帜、标语和横幅，不仅有为本方加油的，也有嘲弄对方的。他们不会落下球队的任何一场比赛，许多普通球迷对意大利杯和客场比赛都不太感冒，但是Ultras却从不会缺席。即便球队要远赴另外一个国家打客场，Ultras也会想方设法到场助阵。最开始的Ultras出现在罗马队中，他们在罗马奥林匹克南面看台形成了自己的势力，此后许多球队也开始模仿他们。

　　正因为Ultras对球队毫无保留的追随与爱戴，他们也深受俱乐部和球员的宠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意大利人都将Ultras视为忠诚的象征。

　　如今，他们是球场的垃圾

　　尽管早期的Ultras得到了意大利足坛的喜爱，但随着Ultras组织数量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事情开始向坏的方面发展。在很多人看来，如今的Ultras更多时候是以“麻烦制造者”的形象出现在球场内外，而不再是单纯的铁杆球迷。

　　霸道的统治者

　　意大利Ultras发展的黄金期是在上个世纪80年代，当时有些组织的成员超过1万人。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意大利国内大约有70万人是各个俱乐部极端球迷组织的成员。组织一旦形成规模，就不可避免会出现领导者。可悲的是，Ultras发展到今天，很多领袖都有一定的黑社会背景，他们往往没有正当工作，却可以依靠利用组织的势力获得丰厚的收入。

　　在Ultras聚集的看台，通常外人很难进入。小贩们要想在那些区域叫卖物品，必须征得Ultras组织头目的首肯，并缴纳一定数额的保护费；许多Ultras组织甚至不允许球场内维持治安的警察踏足他们所在的区域，这也给球场内的安全管理带来很大困难，很多骚乱都无法被及时制止。

　　丑陋的斗殴者

　　意大利足球暴力泛滥，这已经是一个公认的事实。那么，究竟是谁在制造暴力呢？在西西里岛大骚乱之后，意大利警方毫不讳言，他们表示，肇事者都是卡塔尼亚极端球迷组织的成员，而真正的球迷并没有参与其中，他们仅仅是旁观者。实际上，意大利球场内外的球迷斗殴，其参与者几乎都是Ultras组织的成员。很多时候，看球、支持球队只是他们的借口，制造混乱、发泄情绪才是他们来球场的真正目的。

　　久而久之，Ultras就不可避免地与“暴力冲突”紧紧联系在一起。为了防止Ultras闹事，意大利很多地方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例如“极端球迷在客场看球的时候，必须在主队球迷全都退场之后才可以离开”、“不要接近极端球迷的大巴或者专列”等等。每逢德比大战等重大比赛的时候，防暴警察们也都好似如临大敌般，严阵以待，客队球迷的入场口甚至还有装甲车随时待命。然而，即便如此，Ultras也总有办法让警察们忙得焦头烂额、防不胜防。

　　由此可见，Ultras如今已经彻底演变成为一个让意大利政府无比头疼的高危人群。甚至有人说，Ultras的危险程度甚至超过了黑手党。

　　蛮横的干预者

　　起初，意大利各大俱乐部与Ultras组织的关系非常亲密，但随着后者的逐渐蜕变，俱乐部对Ultras的情感也由最开始的喜爱变成了爱恨交加。一方面，这些人依然是俱乐部最忠实的拥护者，也是俱乐部出产的商品最稳定的消费群体；但另一方面，这群人却经常对比赛以及俱乐部大小事务横加干涉，从而给俱乐部的正常运营带来很大伤害。

　　2005年4月份的那场米兰德比就是最好的例子。当时国际米兰(国际米兰新闻,国际米兰说吧)的Ultras不停地从看台上往球场上投掷燃烧棒，AC米兰(AC米兰新闻,AC米兰说吧)门将迪达也因此受伤，最终主裁判默克只能宣布比赛提前终止。其实，那些人的真正目的就是要逼莫拉蒂彻底放弃国米。

　　当Ultras对俱乐部心存不满时，他们从来不会选择理性的方式，总是用一些极端行为来表示抗议。意大利许多俱乐部都曾因为极端球迷闹事而遭到不同程度的处罚，比如罚款、关闭球场等。

　　从这个角度来说，Ultras组织的影响力有时甚至要大过俱乐部的高层管理人员。对于意大利足球的长期发展来说，这种现象实在不太正常。

　　行动，绞尽脑汁躲避安检

　　“对俱乐部保持绝对忠贞、狂热的爱”是这个国家足球文化的一部分———Ultras在意大利地位极其特殊，他们一边扛着“忠诚”的旗帜，受到了俱乐部的袒护，一边又在想方设法和警察斗争、并制造恐慌。在Ultras内部，也有自己的游戏规则，一般情况下，他们总在球场两侧球门后的弧形看台出现。他们亢奋着歌唱、燃烧烟火，甚至吸食大麻。总之，那里属于他们，他们也把那个领域当成自己的阵地。

　　在意大利，要加入某一个球队的球迷极端组织并不难，你只要每年缴纳3到5欧元会员费即可。不过，如果你只是普通一员，却不得不另行掏钱购买每场比赛的球票，得到也许仅仅是连落脚都困难的方寸之地，因为看台上最好的位置总被那些组织中重要的人所占据。同样，你也没权力从外面带进来任何旗帜和标语，因为组织上也已安排好了一切。这样的游戏规则，放到哪儿都存在。不过有一点却触目惊心，在极端球迷组织的手册中，“死亡”俨然是游戏的一部分。就比如，AC米兰极端球迷组织的会歌中那样唱道：我们不主张暴力，但是随时准备着为红黑的颜色而战斗，流血甚至死去……

　　除了交纳会费，Ultras的经济来源并不宽广。过去几年，意甲遇到上座率低的问题，大多数俱乐部会给极端球迷提供免费门票，因为只有让极端球迷满足了，他们才会去现场填满看台。而极端球迷组织的头头则倒卖俱乐部送的票，这些社会上的混混儿也就靠这个维持生计。不过近年来意甲俱乐部的财政都出现了危机，免费门票不再赠送了，这让有些中小球会的极端球迷组织大为光火。

　　除了为主队助威，极端球迷组织最大“乐趣”和“工作重心”都放在了与警察的争斗上。每到德比等火爆的比赛时，防暴警察都如临大敌般地严阵以待，装甲车也时常派上用场，而球迷入场口的安检要比平时严格几倍。不过，Ultras自有对策，他们为了成功地将明令禁止的危险品带进场内，绞尽脑汁、竭尽所能———为了躲避安检，他们甚至把爆竹、烟火、打火机、螺丝、硬币等“硬武器”塞进自己女友的私密处从而带进球场。

　　拉奇蒂死于蓄意报复

　　球场暴力是意大利足球这个“病人”身上存在已久的慢性病，治不好，且不定期发作。即便如此，意甲赛场也有好多年没有死人的悲剧发生了，最近一次还是1995年一位热那亚球迷在热那亚与AC米兰的比赛前被刺死。

　　时隔12年，足球终于再度笼罩于死亡阴影下，而事件的严重性也因为受害者从球迷变成了警察而再度升级。事发的第一时间，官方向外发布的拉奇蒂的死亡原因是被球迷扔出的一枚自制炸弹击中面部，但根据第三天遗体解剖发现，拉奇蒂是死于肝脏大出血。他的腹部有明显的伤痕，疑是被大石块砸中，也不排除被拳击的可能。

　　在医院给出新说法的同时，警方也重新修正了拉奇蒂死于混乱和意外的说法。据拉奇蒂的同事安扎洛内表示，拉奇蒂的死是一伙极端球迷组织对他的蓄意报复，属于谋杀。因为几周前，拉奇蒂曾作为最关键的目击证人在法庭上指证了那个组织在上次西西里德比（去年9月20日卡塔尼亚做客巴勒莫，结果以3∶5告负）中犯下的暴力罪行，让后者被判缓刑。

　　安扎洛内回忆说：“菲利波告诉过我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被判刑的犯人离开法庭时还嘲笑他并大声辱骂他。之前没人愿意听我们的警告，现在事情发生了，我想这绝对能够让我们意识到什么。”从当地时间上周五晚上事发的先后次序来看，安扎洛内的说法有足够的成立理由。

　　当晚，一群巴勒莫球迷迟到，他们抵达球场时，比赛已进入下半时。拉奇蒂是护送这群球迷进入球场的警察之一，他们刚到球场门口，就遇上一帮“卡塔尼亚球迷”的埋伏，拉奇蒂先是被大石块砸中，之后他的警车里被扔进炸弹。卡塔尼亚警察局长也证实：“没有卡塔尼亚球迷介入冲突，那伙人是假冒卡塔尼亚球迷专门来袭击巴勒莫警察的。”

　　拉奇蒂是调查双方上次交手时球迷冲突事件的警察之一，之后几个月他被调去做文职工作，直到最近一周才应他本人的要求回到本职岗位上。上次冲突让他得罪了卡塔尼亚的Ultras组织，成为对方的报复目标。他本人一直对此有察觉，却未得到官方的重视。Ultras组织认为气氛紧张的德比是最适合他们下手的时机，可以把一起谋杀伪装成一件“与足球相关”的暴力事件。

　　乱世用重典

　　如果要避免再出现类似拉奇蒂的悲剧，意大利就必须从现在开始对Ultras采取强硬措施。

　　与欧洲其他联赛相比，Ultras在意大利的影响力要大得多，他们的名字都为他们支持的俱乐部所熟知。这些人经常会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段，向俱乐部索取免费球票以及去客场看球的车旅费，他们还能毫无顾忌地在看台上做生意。一旦球队的表现不尽如人意，Ultras还会出现在球队的训练课上，对球员们大加嘲弄，甚至施以人身攻击。

　　Ultras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或许回想一下2004年3月份那场罗马德比就能了解。比赛刚开始，看台上就有人散布流言说一个小球迷被警车撞死了。上半场行将结束前，三个罗马极端球迷翻过围栏，走到罗马队长托蒂身边说了些什么。随后，托蒂便找到主教练卡佩罗，罗马王子的话被场边的麦克风清晰地记录了下来，“他们说有个球迷死了，如果我们继续踢下去，他们就会杀了我们。”主裁判罗塞蒂鸣笛想让比赛继续进行，但是托蒂和拉齐奥队长米哈伊洛维奇都表示反对，比赛最终被提前终止。事后证实，小球迷身亡的消息是假的，但罗马方面拒绝承认他们在比赛过程中曾遭到Ultras的威胁。针对足球暴力，意大利政府也曾出台过一些法律，比如球票实名制、加强录像监控以及禁止焰火、烟花和带有种族歧视性质的标语。但是到最后，很少有俱乐部真正把这些法律条款落到实处，Ultras依然我行我素，恣意妄为。

　　俱乐部为Ultras的极端行为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罚款、球场被关闭屡见不鲜，而那些被逮捕的肇事者却通常能逃之夭夭，在下一个周末继续制造麻烦。

　　如今，Ultras已经不再热衷与敌对组织对着干，他们的主要目标已经转变成警察。一个国际米兰极端球迷狠狠地说，“他们（警察）是我们的敌人。”

　　目前，意大利政府已经在商讨如何彻底整治足球暴力。除非他们能下决心对Ultras重拳出击，否则还会有人为此而丧生。乱世用重典，这可能是现在解决问题的惟一方法了。（米澜）

　　

(责任编辑：李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