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晚报：皇家农家乐

　　唐恒

　　这个“西服加马褂”般有些搞笑的标题——“皇家农家乐”，其实是早年我曾用过的。当时，“北京国安”自我炒作要引资增资变身“皇家国安”的头条新闻，我觉得用这个标题来揶揄那种无耻与荒唐，那是在下“太有才了”，不过同事大都马上觉得虽然切题但毕竟失之刻薄；现而今，中国足球(中国足球新闻,中国足球说吧)已物是人非，本报记者在今年中超(中超新闻,中超说吧)开打之际，刚刚探访当年一度汇聚全国半数职业队来此春训、会战的全兴蒲江训练基地和温江五牛足球基地：一个莺飞草长，另一个变身“足球主题农家乐”。

　　不过，同事们现在已觉得不刻薄了——从“皇家农家乐”的说法曾引来友邦惊诧，到大家觉得恰如其分，折射的其实是事实，中国职业足球的13年，已令不少人无话可说，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说来，我很倒霉。中国足球无缘1994年美国和1998年法国世界杯的当晚，我都被分配去负责接听、整理球迷电话，受球迷巨大悲痛激愤言辞刺激，情急之下整理、写作一篇“谁来救救中国足球”的檄文。不料，次日碰见当时的著名足球记者欧荣承、李承鹏、钟洋等多位坚信“足球推动地球”的老弟，把我一顿暴洗——哪个稀罕你吃饱了去救足球，你娃各人去救排球(本人长期跑排球新闻)，才是真的。

　　看来，我并非“乌鸦嘴”，仅十年多，中国足球就因连年人祸天灾，不仅从锦衣玉食沦落为“生产自救”，从“皇家”变“农家”，而且我不幸而没有言中的，是现在已没有人救，也没有人救得了中国足球，他现在惟一的生路，只能自救。

　　其实，皇家过去是、将来也仍然是特殊的农家，而一时的泼天富贵，原就没有什么大不了。毛主席就把紫禁皇城，鄙视为最大的“土围子”，把皇帝老倌，看成最大的“土豪劣绅”。足球如日中天时，作践了自己的衣食父母，丧失了“绿叶对根的情谊”，现在报应来了，自己被打回原形。。

　　那些足球记者爱说“球队是鱼，球迷是水，鱼儿离不开水。”不过，我一位朋友在批评我对他不够关爱、要我改变“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待人态度时，曾引用一句“名言”——鱼儿离不开开水。现在足球离开了“开水”，不得不面对冰水。蒲江训练基地变成“反季节蔬菜园艺基地”令人触目惊心；当年的足球热土，今天训练基地风吹草低见牛羊，赛场看台空空如也，“坟场化”发人深省，不过，足球正好重回“草根”。

　　五牛基地对社会开放，令我重新寻找四川足球残存的希望：寄望中国和四川的足球，在一夜暴发的黄粱一梦后，在“八旗子弟”千金散尽后，不得不必须恢复劳动人民的本色——不再当资本的寄生虫，重新善待衣食父母。现实的两位榜样在此：曾当过保姆的戴安娜，失去万众艳羡的皇室婚姻后，得到骆驼贩子出身的多迪垂爱；生于中国香港的丹麦前王妃文雅丽，两天前跟比她年轻15岁的普通摄影师再婚。

　　五牛基地经营转向，也令我感怀轮回弄人——想起那些当年专程来看自己心爱的川队时，却被蒲江训练基地的保安粗暴拒之门外的球迷，想起他们向我诉说满腔悲愤的表情，现在，足球的衣食父母，失去自己的子弟兵球队后，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故园。

　　我开始想象，今年春来这么早，以往门禁森严的五牛基地里，那些无边的栀子花，究竟提前到什么时候开，在此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皇家农家乐”里，以往不得其门而入的球迷，在暖阳朗月下，夹着公平兔，喝着花毛峰，什么滋味？

　　我在想象，明年夏天，那些去不了北京的四川足球的最后球迷，如果来“足球主题农家乐”一聚，同看北京奥运上国奥能否挽中国足球狂澜于既倒，届时的此地、此境，超越输赢成败之上，穿过酷日与冷月，除了绿茵球场，他们心中，当会泛起那个超强盖世的字眼：那个从来就战无不胜、唯一能逆转万物的字眼——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