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休斯敦版的<无间道> 范甘迪最大缺陷在多疑

　　终于，范甘迪不再是火箭的主教练了。在经历了充满猜测的10天之后，对范甘迪，对火箭队，对倾注心血的中国球迷和休斯敦球迷，这都是一个解脱。

　　似乎，这是个意料之中的结局，又是个意料之外的结局。正如当地媒体的一位专栏作者在季后赛首轮结束后所写的：近日，范甘迪解约或续约，都不稀奇。

但从范甘迪与莫雷对双方会谈内容的截然不同的表述中，隐约使人感觉到，一部休斯敦版的《无间道》正在上演———莫雷代表的管理层是主角，范甘迪只是配角。不过，表面上的东西更像是“甲方乙方”。

　　 □莫总发话

　　不赚钱，你不负责谁负责

　　按惯例，NBA马上就进入下赛季的套票销售时间了———套票，在他们的总票务中占主导地位，这时，各球队都要想一些刺激球迷的招儿。这样的招儿，像小牛老板库班这样的人精可以千变万化，但凡夫俗子所想的不外乎三种：可以预期的更好成绩；大腕明星，特别是像科比、詹姆斯、卡特这类表演欲与表演能力超强的；改变打法，同样的人马打不同的套路，将沉闷的场面变得激情四射，如以前的小牛和国王，现在的太阳和勇士。

　　火箭渴望进攻型打法

　　三个基本招法，可供火箭选择的是什么？最后一个。

　　因为火箭从来就不是在球员市场上挥金如土的主儿，当麦迪与姚明这对组合铁打不动时，没人敢期望成绩猛然提高，同时也不可能有更多的薪金空间引进大腕，惟有的，就是将以防守理念起家的主教练换成以进攻理念起家的主教练。

　　这从新的候选人身上可以得到佐证。出面宣布范甘迪被解职的新任总经理莫雷，反复强调有一个“短小的名单”，阿德尔曼只是“可供选择的候选人”之一，但外界一致的猜测是，阿德尔曼是最理想的人选，也是最终的人选。阿德尔曼，这位转战过波士顿、奥克兰、萨克拉门托等三地的资深教头，在季后赛取得了68胜64负的战绩，4次进入西部决赛，两次让开拓者进入总决赛，关键是，他调教出来的球队总能打出赏心悦目的华丽进攻，即使勇士那年没能进入季后赛，场均还是能拿到95分以上，连被迫腾出位子的范甘迪都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好教练”。

　　如果阿德尔曼走马上任，下赛季能走多远难以预料，但可以预料到，火箭的比赛场面不比太阳、勇士差。惟有的担忧，就是姚明的进攻能不能跟上他的跑投快轰的节奏。

　　莫雷只是替老板说话

　　第二个可以佐证的事实是，在范甘迪走人的日子临近之际，他与火箭大老板亚历山大的矛盾也浮出了水面。而矛盾的不可调解之处，就在于亚历山大认为，就是他的沉闷打法毁了自己的球队，导致火箭球市一直像2006年之前的中国股市，只见熊，不见牛。一切的一切，在亚历山大看来，都是由范甘迪的防守型打法造成的，尽管季后赛开打前有句话千真万确地从他嘴里冒出来，“范甘迪是名伟大的教练”，实际上让范甘迪走人的决心早就下定了。

　　作为刚上任的总经理，莫雷只是个执行老板意图的小人物，有报道说，范甘迪在不得不表态时仍对莫雷说，“亚历山大让我回来，我就回来。”刚刚被淘汰，还需要稳定数日来安抚球迷和球员，而一旦有了阿德尔曼，他就没必要回来了。

　　“我们要的是总冠军，而不是生意。”商人的话往往含义相反，莫雷为亚历山大经营的肯定是钱。从这一点上说，范甘迪也并非毫无希望，如果火箭进入了第二轮或者走得更远……但结果是输了。这是个偶然事件，却催熟了范甘迪走人这个必然的结果。

　　 □范帅表态

　　改打法？看中谁找谁去

　　莫雷重复了道森的话，说火箭在全明星赛前后两度要求与范甘迪谈续约，他都回绝了。“赛季结束，我们希望再次坐下来讨论，但杰夫还是说拿不准，”莫雷说，“所以，我们只好与其他候选人进行接触。这个星期早些时候我们碰头前，他才告诉我想执教，但我们对另一个候选人印象很好。”莫雷强调“这个星期”，突出范甘迪作出决定的时间太晚。

　　风格不是辞退的理由

　　但在范甘迪这边，他在解说比赛时亲口道出了一个不同的版本：“当莫雷把这些东西拿到桌面上时，我绝不同意这是双方都同意了的说法，我告诉过他们很感激这份工作，现在的这个决定令人头痛，我当然有点失望。”接着，现在的范解说员透露了一个秘密：“我的老板对我的打法有点看法，他希望更快，像菲尼克斯（太阳队）。而我知道的是，这必须由主教练、老板、总经理达成一致，当新的总经理接任时，这就很重要了。在会上（上周二）他说，‘是的，我确实对此有意见。’我就说，‘去找个更能适应的人啊。’我表达过，希望留下来。”范甘迪进一步指出，改变风格不是问题，成绩好坏也不是问题，问题是老板的支持，“如果我被告知过‘希望你留在这儿’，我肯定会回答‘我适合这儿’。”老板的要求与范甘迪解职的原因，一个关键词便是：变革。但范甘迪的战术真的就像他那张脸一般死板，真的不会打进攻？确实，在纽约他拥有尤因，在休斯敦他拥有姚明，但最辉煌的两个阶段，都是靠快、靠后卫。所以，战术风格也不是辞退的理由。

　　范帅坚称对方撒谎

　　分析归分析，双方会谈时到底说了些什么，恐怕外人都不知道。不过，范甘迪一直坚称对方撒了谎：“参加会议的人都知道说了些什么，莫雷和我都知道，如果有直播，肯定会是这样的。”而《休斯敦纪事报》的几名篮球记者基本上同意范甘迪的说法，早就知道今日结局的洛佩兹甚至写道：“谎言有三种：白色谎言、不幸的谎言、持久并且有伤痛影响的谎言。”显然，他认为范甘迪属于最后一种，但受伤痛的，除了当事人外，恐怕对火箭未来几年的发展也有影响。

　　当初，《纽约邮报》的报道被全世界斥为假新闻，事到如今，那则报道多么准确啊：两个半月就决定辞退范甘迪，并且，跟季后赛成绩毫无关系。

　　也许被谎言遮蔽了一些东西，但范甘迪也不见得是完全的受害者。与哥哥一样，此人并不在乎外界看重的职位，只是性格上的弱点使他对外界有些过敏：当初主动离开尼克斯，是受不了苛刻的媒体指责；如今被动离开火箭，是受不了老板的不尊重。退一步海阔天空，两次离开，为范甘迪博得了“大好人”的形象，而把家安在休斯敦，火箭打得好时可以看球评球，打得不好时他倒可以躲在转播席后发笑———到你焦头烂额时，人们就会更加怀念我这个大好人的。

　　人们看到的永远只是他的一面

　　如果不是在NBA这个联盟，范甘迪永远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1.76米的个头，平庸的长相，微秃的脑门，和一个平凡的公职人员没有什么分别。范甘迪的一切性格，其实都是普通人所具有的。如果范甘迪只是一个中型公司的中层干部，那么他的性格都是再正常不过了。可是，范甘迪处于一个“特别”的企业中，这是个拥有着30支世界顶级篮球队的联盟公司，这是个每天都会有几十台摄像机加上几十枝录音笔围绕着你的焦点，这是个你每天要对付十几个年薪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美元球员的压力场。所以，范甘迪一切正常的性格，都只能被妖魔化。

　　坚决与固执

　　在一个普通的企业中，一个中层经理如果坚决执行一项政策，通常这是再正常不过了。但在NBA，一个主教练如果坚持自己的战术思想，一旦不符合大众的审美情趣，也没有有力的成绩作为佐证，那么他只会被别人骂成“死脑筋”。

　　不幸的是，范甘迪就成了这样一个被指责的对象。很多人认为他的战术思想受到其师莱利影响甚多，莱利在尼克斯时被公认为防守专家。在范甘迪自己带队时，任何时候都首推防守。有趣的是，莱利在湖人时开创了“表演时间”，之后在热队任主帅时则从防守回归到了攻守平衡的思路。因此，在联盟中，大家都认为莱利能屈能伸，有大将之风，范甘迪抱残守缺，只是个死脑子的庸才。

　　但是以范甘迪的固执，你很难想像他会真正受莱利风格的影响。事实上，范甘迪1985年就开始自己的执教生涯，而和莱利相遇则是近十年后的事。难道范甘迪十年之间，就从来没有自己的执教思路吗？这显然不可能。所以说，防守至上的打法，应该是范甘迪为追求总冠军而坚守的体系，只不过防守的篮球总是过于难看，所以范甘迪在没有拿到总冠军的情况下，也只能同时不容于媒体和球迷。

　　但范甘迪并不是一个死板的人，他在尼克斯时，在没有尤因的情况下，也会利用休斯敦和斯普瑞威尔这“双枪”打出“跑轰战术”；在火箭，他也会因为自己手中的两张王牌，而更倾注于“双核”的不同配合。范甘迪相信自己的战术思想并坚决执行，并非故步自封。被视为“固执”，一方面是因为人们对他的偏见，另一方面也因为他偏激的性格。

　　自信与偏激

　　这里的自信并不仅仅是指对自己的信心，同时也包含了自我的信仰。可是，由于他比较封闭的个性，最终这样的自信变成了偏激。

　　他和球员的矛盾自不必多言，范甘迪和媒体通常也是势如水火，而媒体的力量和对公众的影响都非个人能比，而最终，范甘迪只能接受他是个偏激分子的事实。其实，范甘迪的NBA执教第一站实在选得不妙：全美压力最大的城市纽约。在NBA，其实一般中型城市的球队，所能吸引到的媒体关注度只是一般，除了纽约、洛杉矶、芝加哥，以及有国际球员所在的队伍，通常一场NBA比赛的到场记者，不会比中国的CBA多。

　　可在纽约，一切都不同了，尼克斯的比赛，通常更衣室必定会被记者围得严严实实。而这些记者往往都是资历深厚、笔触辛辣、提问刁钻的老手，所以在纽约做教练，肯定会被弄得焦头烂额。

　　对于那些有手腕的人来说，他们肯定周旋于此而八面玲珑，再差也能有一两个“自己人”。可是范甘迪偏偏不，他轻视那些不懂篮球却瞎嚷嚷的球评家，在被采访时毫不留情地嘲弄。所以，在纽约的岁月，范甘迪和媒体关系之恶劣，篮球史上也属罕见。所以当2001年12月他从尼克斯辞职时，他的自信和媒体认为他的偏激，达到了最高峰。

　　一个糟糕的开局，纽约媒体不断批评范甘迪带队的能力。于是当他把尼克斯的胜率带过50％大关后（10胜9负）时，他立刻宣布辞职。在新闻发布会上，范甘迪毫不留情地说：“现在你们可以闭嘴了。”而根本不管第二天无数报纸会写下“范甘迪这个偏执狂”这句话。

　　可如今，就连纽约的那些大牌记者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偏执狂，是最后一个能把尼克斯带到胜率超过50％的家伙。

　　疑人与多疑

　　因为偏执，范甘迪还多了一个糟糕性格：多疑。

　　从这点来说，范甘迪的确少点容人的雅量。他永远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球员，如果对方稍有一些达不到要求，他就认为对方是和他对着干。事实上，并不是每个球员都像姚明那么刻苦，也不是每个球员都和麦迪一样无私。美国本来就是个自由的国度，而受到“嘻哈文化”影响的年轻球员更加个人化。所以，范甘迪只能和这样的球员一拍两散。

　　而且范甘迪的一种做法常被人诟病，就是他从不向球员解释什么，特别是被他弃用的球员。德里克·安德森、斯潘诺里斯、邦齐·韦尔斯……莫不如此。疑人不用，本来是正确的用人之道，可是问题是，对于所疑之人，范甘迪总是彻底地打入冷宫；问题是，对方也是人，如果得不到关心而又不被使用，只能抱怨和消极对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勤勤恳恳地在训练中证明自己。结果，双方关系持续恶劣，范甘迪也会不断怀疑球员在媒体面前数落他的不是。这一点，在近几年火箭更衣室里表现得尤为明显。

　　范甘迪先疑人，再由此变得多疑，如此恶性循环，是他执教的一大弱点。

　　敬业与边幅

　　范甘迪是个很努力的人，他对战术抠得很细，细到让你无法想像。

　　记得有一次赛季打到

　　三月，姚明和记者聊天时误把一句话听成“范甘迪又有新战术”了，当时他的脸色就变了：“不会吧。赛季初已经背了一百多套了，如果现在又有新的，我肯定得疯了。”每个赛季开始时，范甘迪都会根据球队的人员配置设计一百多套战术，然后打印成册让球员去背，接着就是场上演练。所以，那些批评火箭场上无序的人根本就是瞎诌。即使是一个替补中的替补，范甘迪也会为他设计一两套进攻战术。

　　按理说，敬业是值得表扬的地方。可范甘迪偏偏为这所累。理由很简单，每次殚精竭虑地设计那么多战术，范甘迪必定会熬夜。第二天，他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形象，注定是衣衫不整、双眼红肿、几缕头发横七竖八地躺在脑门上。而这也成为媒体攻击他的一个口实。

　　事实上，在联盟里真的流传着一个故事，尽管其可信度还有待考证，不过足以说明范甘迪的努力最终还是变成了一个笑话。联盟中每位主教练身着的西装都是由一个品牌赞助的，通常他们会穿着西装出席比赛和各种活动。可是最终那个品牌希望范甘迪不要穿他们的衣服，理由当然是他形象不佳，高品质的西装永远被他穿得皱巴巴的。不仅如此，厂商还愿意提供给范甘迪这样一个合同：如果范甘迪在正式场合不穿该品牌的服装，他们甚至愿意有偿赞助。

　　这更像一个笑话，却真实地显示了范甘迪的可悲：他努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却最终被人认为不修边幅形象糟糕。

　　勇气与胡闹

　　如果说一个领导站出去为自己的下属出头，同时还不让别人伤害他们，那么他绝对会得到最高的赞赏。但是范甘迪因为自己站出来，被人称为胡闹。

　　这不是笑话，谁都记得上世纪末本世纪初，纽约尼克斯与迈阿密热的不共戴天之仇。而两支球队怨恨的最高峰，无疑是1998年和1999年的季后赛。1998年东部半决赛第五场，热队的P．J·布朗把尼克斯的查理·沃德掀了一个底朝天，于是两支球队至少有十人参与打斗。而在电视镜头中，我们看到“叠罗汉”的殴斗群旁，范甘迪一个劲地拉着巨人们，劝说球员。不过考虑到对手都是两米开外的壮汉，范甘迪的努力也只是隔靴搔痒，样子是够狼狈的。可是，范甘迪的对手实在是太强大了：他的恩师帕特·莱利。

　　当范甘迪在一个劲地拉人时，头发永远梳得油光锃亮，身上名牌套装一尘不染的莱利显然不会搅和到这个打斗兵团之中，他只是远远地静观场上发生的一切，一边告诫所有板凳上的替补们一动也别动，别违反联盟规定。于是，拼着命阻止事态扩大的范甘迪在电视解说员口中变成了“傻瓜”，而莱利却成了“智者”。事实上，尽管那次冲突是热队挑起的，可是牵涉的尼克斯球员数量远远超过了对手。于是，在重要球员连续被禁赛的情况下，损兵折将的尼克斯在3∶1领先的情况下，让热队完成了NBA历史上第六次大翻盘，而范甘迪也在全美落下了一个“勇而无谋”的形象。

　　这样的形象在第二年被更加放大，1999年季后赛首轮，热队和尼克斯又较上了劲。而这一回，莫宁和“大妈”拉里·约翰逊打成一团。范甘迪为了自己的球员不受伤，奋不顾身地抱着莫宁的大腿，结果被拖了十几米的距离。而转播比赛的ESPN解说员再次嘲笑范甘迪“颜面扫地，像个撒泼的小孩”。不过这一回，范甘迪用一个“黑八神话”予以回击。只可惜，范甘迪这样的有勇气之举，也只有在江湖义气甚重的尼克斯才能有空间，毕竟这是个自诩高贵的顶级联赛，范甘迪只有落下胡闹者的形象。

　　所以，在1999年季后赛，当范甘迪面临无休止的伤病、裁判的偏袒、所有人的蔑视而高呼出“与全世界为敌”时，他得到的评价不是一个“勇士”，而是“胡闹、狂妄”。（宝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