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亨曼山"永别"发球上网" 温网是否仍为经典

告别发球上网

　　本刊记者 胡金一发自伦敦

　　图 Alex Livesey、Clive Brunskill/Getty Images

　　每年夏天，温布尔登的中央球场都会讲述一个故事。当网球在这里已经唱了10天的主角，中央球场的草坪从底线到网前都会画出一条优雅的曲线，你能从网前稀疏的草坪中间看到温布尔登黑褐色的土壤，有人说这才是百年温网真正的魅力所在。温网诞生130年后的这个夏天，那条曲线消失在费天王的脚下，他用自己精准的底线回球告诉这个世界，他才是这片草地的统治者。

　　6月29日晚上，本届温网唯一一个英国本土男单选手出局的第二天，成群的英国球迷仍然吃着草莓，坐在“亨曼山”上观看费德勒和萨芬这两位新老天王之间的对决，虽然有人建议把这片山坡改名为“穆雷山”，也有很多英国本土媒体已经开始这么叫了。“亨曼的时代已经过去”——《泰晤士报》的评论打出这样的标题。然而让人难过的，不仅仅是这位33岁老将的迟暮，而是他作为本届温网唯一一位发球上网球员的身份。担任BBC的评论员的麦肯罗说：“亨曼难道不应该出现在中央场地吗？他比莎拉波娃更有这样的权利，这绿色的草场是属于他的。”确实，对于平均发球上网率不到百分之五的俄罗斯美女来说，这里和北美的硬地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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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网的新王者已不需要上网

　　本届温网开赛前，英国媒体有一个传言，说本届温网的组委会给桑普拉斯发放了一张外卡，邀请他来参赛。而麦肯罗说如果桑普拉斯回来，他可以列为赛会的二号种子。桑普拉斯

　　本人则否认了收到邀请，“我看了一场布雷克和安德雷夫的男单首轮比赛，有很多切削和过渡球，两个人都死守底线等待对方开始进攻。这是两个红土专家之间的比赛，他们并不适应草场。现在几乎没有几个像克拉吉塞克一样能依靠发球上网取得胜利的选手。费德勒也不是一位发球上网型的选手，依我看，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温网是竞争最为激烈的，当时的草地非常快，发球上网是温网的主旋律，从埃德博格到贝克尔再到伊万尼塞维奇，他们都会让你头疼。”

　　而亨曼，这个在球员休息室里面只会坐在门口发呆的英国绅士，却仍然坚持着这种由麦克罗林在1900年首先采用的打法，“网球是一个很个人化的项目，有时候你可以很自私。我知道我想要什么，而且我觉得坚持自己想要的非常重要，所以我会义无反顾地来到网前。就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么打球，我还会坚持下去。大多数人都在猜测我什么时候退役，而还有很多人希望我能打到比赛的第二周，或许这样能证明些什么，可我认为这种对比本身就很可笑。”温网的两场比赛，他的发球上网率高达44%和71%。然而，他也曾经为了成功率退到底线过，他说，那两年他一直过得很挣扎，虽然成绩有所提高，“但那不是我所想要的网球，所以2005年，我又回到了网前，那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

　　亨曼山还在，亨曼却已经倒在了红土高手洛佩兹的拍下。有人问亨曼，你是不是想回到你年轻的时候？“是的，我想回到11年前，不仅仅是因为那个时候我年轻，更因为那是一个发球上网的年代，网球在那个时候更有生命力。”那个时期排名世界第一的桑普拉斯是典型的发球上网型选手，而斯蒂希、埃德博格、伊万尼塞维奇、皮奥林这些发球上网的英雄们同样坚守着世界排名前十的阵地，而2007年的温网，男单的三十名种子选手中，只有瑞典人比约克曼还时不时地会大力发球后，冲向网前。而亨曼，早已经远离了种子选手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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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娃靠着底线猛攻仍然可以夺得温网冠军

　　2002年的夏天的中央球场，休伊特和纳尔班迪安只出现在网前两次，一次是赛前猜硬币，一次是赛后握手。从那一年开始，发球上网死了，它被埋葬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而底线附近日益贫瘠的草皮宣告：功利网球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像那些奉行“1比0主义”的足球俱乐部一样，进攻意味着风险，只有无懈可击的防守才是硬道理。“现在的运动员当中，

　　发球的高手越来越多，罗迪克、纳达尔的发球速度都很快，但同时回球的速度也在提高，所以当你来到网前，你就等于给别人创造了进攻机会，要知道在职业比赛中，不失误才是最重要的。”曾经也是个发球上网高手的麦肯罗，对现状也感到颇为无奈，但是他无法愤然提拍上场，只能坐在BBC的评论席上熬过15个日日夜夜。

　　当费德勒穿着那件只属于他的“四星”白色西装走进温网时，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把第五颗星加到自己的胸前。第三轮，0比3败在天王拍下的萨芬感慨道：“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如何战胜费德勒，但是没有人拥有战胜他的武器。”罗迪克2006年美网决赛败在费德勒后，也宣称他掌握了破解费德勒的秘诀，那就是加强发球上网，“我会好好练习发球上网，明年与费德勒一较高下！”但是看看本届温网，罗迪克前三轮一直徘徊在1%、3%的发球上网率，就知道在过去的半年多里，他到底有没有在这项技能中有所精进了。

　　在温布尔登公园里面有一处教堂，招牌上写着一句话：“上帝创造了费德勒！”费德勒说自己还没有机会去那边走走看看，但是他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招牌。即使是他自封为底线型选手，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掌握这项发球上网的技巧，在对萨芬的比赛当中，虽然他只使用了5次这项绝技，但成功率是100%。或许在当今网坛，唯一能阻止费德勒前进的只有纳达尔，在5月西班牙马洛卡的表演赛中，在一半是红土一半是草地的比赛场上，面对纳达尔，

　　费德勒尽情享受着了他喜爱的发球上网。当然那只是一场表演赛，胜负无关紧要。

　　大满贯就是另一码事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尽可能多地上网，那可能是我最理想的打球方式。一发百分之百都采用发球上网，二发有的时候可以这么做。但可能因为这样，比赛中很多的比分你都无法控制，但是你却能够按照你的直接反应去上网、抽球，有的时候这真的让人很兴奋。我希望我可以这么

　　打球，但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我肯定不可能赢得这么多比赛，这就是我大多数时候选择待在底线的原因。”费德勒承认，在大满贯的诱惑和网球的古典艺术之间，他的选择和芸芸众生一样，那一刻，他才不是天王。

　　纳达尔飞快的脚步仅限于底线平行移动，毕竟他只是红土天王。“在这项运动中，草地在这里，红土在那。”纳达尔用手比划着，红土和草地之间的距离就像是巴黎到伦敦。所以，西班牙人在温网的第三轮就被长着娃娃脸的索德林拖进决胜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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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德勒说，一个球员如何打球和他在什么样的场地上长大有很大关系，“俄罗斯的球员都在球速很快的硬地上打球，所以他们打不出很厉害的旋转，球都很平。向南一点的红土场地，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每个球的线路，

　　但他们可能打不好球速快的场地。在法国，冬天有硬地，夏天有红土，而在美国只有硬地。”在草地上长大的穆雷没能出现在本届温网上，伊万尼塞维奇的克罗地亚同胞安西奇也没来。也许在若干年后，那些比莎拉波娃、罗迪克更年轻的、在美国网球学校长大的孩子统治网球世界时，温网的这块草地也就不再被视为经典了。曾在美国打球的中国球员彭帅和晏紫都说，自己最喜欢的是美网和澳网，“因为那里的硬地打起来亲切，而且熟悉。”二十年前，美国网球的黄金一代却是在草地上训练。“我是一个在草地上长大的孩子，那些五六十年代的巨星都是在草地上长大的。

　　时光流逝，草地已成为在温布尔登一年一见的稀罕场地了。我认为，在法网和温布尔登的间歇期可以增加一到两周的草地赛事。虽然我没有权力决定什么，但孩子们需要从草地的卫星赛和挑战赛开始他们的职业之旅，就像那些在红土上开始的孩子们一样，他们也同样需要从草地上开始。”桑普拉斯说。而实际上从1983年的美网、1988年的澳网先后改为硬地赛之后，如今的草场赛事仅存于温网和温网热身赛中。所以，也没有人会为这一年当中的两周比赛，把时间花在费力不讨好的发球上网上面。“也许再过几年，已经没有教练会传授这项技能了！”本届温网闯进16强的比约克曼认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并不悲观。

　　除了场地对发球上网形成了巨大伤害，高科技因素对球具的影响也不容忽视。合金球拍和合成纤维拍线出现之后，发球上网选手设计的网前防线，往往被对手借助科技力量击溃。底线型选手的回防和穿越球都非常出色，足以让网前选手遍体鳞伤。如果时光倒流30年，木制球拍根本打不出这样的力量和上旋。大号碳素球拍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后期的流行，成为发球上网没落的开端。科技革命给所有球员手上的球拍都带来了好处。但可以肯定，发球上网型选手获益最少。在1985年到1986年间，随着球拍的科技含量陡增，加大拍头的球拍让接发球质量得到了戏剧性的增长，并让比赛中底线球的数量暴增。假如采用小拍头的话，击球的旋转和深度都会大减，死守底线就没那么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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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对于女子选手来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发球上网被认为是永不过时的打法。纳芙拉蒂诺娃、金夫人、莫洛佐娃⋯⋯1995年以前，那些曾经统治过女子网坛的名字无一不和发球上网联系在一起。然而格拉芙以及此后的年代，女选手多是发球后就回守底线。毛瑞斯莫在2007年的温网上用50%以上的发球上网告诉大家，发球上网又回到了温布尔登，“我经常在草地上发球上网，很管用，去年我就是用这个赢得冠军的，所以今年一切照旧。有时我也会待在底线，但我喜欢别人说我是个发球上网型选手。而且我不认为是有人把我推向网前的，我觉得发球之后上网是自然而然的事，回球或者有任何机会时，我都会来到网前。在我从青少年比赛刚刚进入成人赛的那段时间，我有过一些调整，我是该待在底线，还是该上网？我经常这么问我自己。现在我已经习惯将两者结合起来了，经验帮助了我很多。”

　　2006年的毛瑞斯莫和海宁之间的温网决赛是让人不能忘怀的经典，就像桑普拉斯所说的一样，一场伟大的比赛往往来自于两个不同风格球员。海宁也同样不能忘记那场失败，“是的，发球上网让艾米莉更加强大，而我在底线的跑动变得没有意义。”卷土重来，2007年的温网，发球上网不再是毛毛的独门绝技，海宁在第三轮对施奈德比赛中的发球上网率也达到了21%，其成功率更是高达88%。“我觉得这很好，从去年开始我的草地比赛有了很大的进步，也许就是从温网开始，我的一切都有了新的变化。今年，我要更进一步，在网前也是一样。我的发球很好，所以我应该借助发球做点什么，也许别的选手不喜欢这样，但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情。”对于海宁来说，作为本届温网的头号种子，拥有草地王者的得分手段才能算得上是实至名归。

　　曾在这里首夺大满贯的赛事二号种子莎拉波娃，却一直坚持不去碰网前的那一块禁区，但即使是这样，她的父亲还是认为女儿站得太靠近网前了。“让对手逼到网前来，或者回球出界，或者被穿越，这是个好办法。”莎拉波娃是个在北美硬地上长大的孩子，父亲也对北美的流行打法习以为常。所以温网第四轮，莎拉波娃和大威之间的对阵又将是两年前温网决赛的重演，无止境的底线对攻，奔跑。阳光下，网球掠过网前茂盛的草地，除了影子，什么也不会留下。

　　如果鼎盛时期的费德勒遇上风华正茂的桑普拉斯，谁会在温网夺冠？谁都知道这只是个假设而已，但是我们可以想象桑普拉斯在网前挥拍，费德勒在底线奔跑的场景，他们的胸前都有四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