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报》专栏记者 西蒙·巴恩斯/编译 叶慧
一项伟大的运动，能够让人产生美妙的幻觉，从而让你更清晰地看到它真实的一面。举个例子，不久前结束的美网男单决赛上，诺瓦克·德约科维奇看上去似乎具备足够的能力与他的超级对手罗杰·费德勒分庭抗礼，两人能够合演一场精彩无比的决赛。然而，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人的交手并不完全像是一场决斗，而是更像一出按照某既定模式表演的、专门为突出费德勒的完美与那颗两边移动的小球的魔力而设计的芭蕾舞蹈。
上周三晚上，迈克尔·欧文帮助英格兰队在温布利打败俄罗斯的表现，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幻觉。那是时间意义上的幻觉。比赛中的欧文看起来移动得很慢，而其他人却在高速奔走，但在上半场的两个进球过程中，欧文都是最先拿到皮球的那个人，脑子和双腿的高速运转让他变得无法阻挡。两个完美的时刻让过去几个月的忧虑一下子烟消云散。
激情背后的超凡冷静
显而易见的是，两次致命一击都是冷静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足球本来是一项能够让人无比激动、放声呐喊的运动，但欧文却能从中找到一种超凡的冷静。带着无比忧虑、缺少自信、漫无目的、愁云密布的心情，我们来到了温布利，期望英格兰队能够在这个夜晚找回自己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他们渴望进球，他们渴望找回属于自己的足球。
然而，这个夜晚却被烙上了“冷静”的印记：那是属于欧文的冷静，那是在当时的世界里最不可能出现的一幕。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欧文是所有人中唯一能够保持冷静的人而大加责怪。我只是想指出，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冷静这东西通常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类身上，但他却做到了。
在英格兰国家队里，每个人都懂得把球踢出去，毕竟，这是对任何一个职业球员的最低要求。如果你要求他们把球踢中放在15码外的一个纸皮箱，这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是，当你要求他们将球直接踢到球门中某个指定的纸皮箱大小的位置时，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当然，这就是足球的魅力所在。实际上，所有进球、得分都是同样重要的，但有一些进球又要比其他的更重要。送出美妙传球是一回事，打进漂亮的进球又是另外一回事；那些在射门时过分追求进球艺术的球员和其他球员就是不同的类型。任意球专家、终结者、抢点型前锋、机会主义者……他们什么都不会，只会进球，这就是他们要做的一切。
逆境之中的冷酷无情
我记得曾经和一位优秀的马球选手的母亲交谈过。她曾亲眼目睹她的儿子为所在的球队带来一场意想不到的胜利，全赖他抓住了对手的一次防守失误，而且是以惊人的速度———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他骑的那匹小马还没反应过来，他却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射门得分了。赛后她的母亲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不是他的射门技术和坐骑太好，而是他的敏捷反应让他快人一步，还有他那由始至终都希望终结对手的求胜欲望。
关于欧文在球门前的高效率，还有他时刻准备着给对手的致命一击的讨论，我们最常用的套话就是他太冷静了。最近这些日子，“冷静”这个词几乎快被用滥了，因为几乎每个职业运动员在不同的场合都承认要尽可能做到“冷静一点”。我说的冷静这个词是指一个人必须在逆境中懂得忍受，在困境中懂得保持镇静，这样才能实现最终的目标———让对手感到痛苦，或者用刀，将对手解决掉，如果真有这个需要的话。
上周三的晚上，欧文那两次恰到好处的出刀，正是他那独一无二的冷静判断力的最好表现。他的那两脚射门也许有点书生气的味道，但却是他在移动的情况下能够做出的最合理的选择，那一刻他对此坚信不疑。
这种射门得分的方式不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也算不上充满灵感，更不可能竞逐本赛季的最佳进球。因为那些才是充满激情与生气的进球。那些进球对于进球者来说，是额外的奖励，尽管不是他们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事情，但却能够让人们印象深刻、时常怀念。很多球员都有过在关键时刻打进关键进球的经历，像杰拉德，像兰帕德……他们都是充满激情的射手，在他们状态最好的时候，他们完全有能力制造奇迹。
但是，欧文演绎的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射手本色：没有激情，但冷酷无情。射门得分对于他来说仿佛从来不是什么烦恼的事情。上周三的晚上，欧文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进球会让人们如此大惊小怪。在他看来，应该奇怪的不是他如何取得进球，而是为什么其他人没有进球。
截然不同的性格特点 欧文，还有那些与他有着同样冷静性格的前锋，其实和门将一样，与场上其他球员截然不同。原因就是他们对比赛的基本理解从根本上就有别于身边的其他球员。
欧文的致命之处不在于他的足球技术，而是他那独特的性格特点。很多时候，那些没能给他造成影响的事情，却能极大程度地影响其他人。埃德·史密斯，米德尔塞克斯郡的板球队队长，同时也是一位优秀的作家，他曾对运动员这种独特的“冷静”有过生动的描述：“一切取决于谁有最热切的渴望。”在他的经历里，更多时候是取决于谁先放弃这种渴望。换句话说，胜利更青睐于那些自身能力从来不会受自己行为的潜在后果影响的人们。
欧文的射门准确率并不会因为他是否选择射门而有所变化。他能射门得分，能改写一场比赛的结果，能让一支球队的实力提升，能挽救一位教练，可能还会导致数百万英镑的盈亏，甚至改变自己的命运。他有能力在比赛中单枪匹马解决战斗，这不是运动心理学的功劳，而是因为他自己本身就具备了自我调节能力。
这有点类似禅宗的味道。我怀疑，如果欧文有兴趣看完运动心理学的巨著《禅宗在射箭艺术》的话，他一定对我为什么会对他的表现如此大惊小怪而感到惊讶。当然，这是显而易见的。难道人们不是这样认为吗？
但是，他们不懂。有些人需要经历长期、艰苦的磨练才会到达如此纯净的思想境界，但欧文已经完全领会了，仿佛这是天生的。当然，这些天赋不会随时随地或者每次都能显现，但在上周三的晚上，这种独特的、与众不同的特质就在欧文身上完美体现了，在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那个球，所以，他才能做到其他球员不能做到的事情。
这就是英格兰的救世主：一个能够连续让对手陷入痛苦的救世主。
(责任编辑：杨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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