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山：回忆家乡体育场 13岁时曾有自杀想法

　　四平市区的60万人口，失去了他们唯一带看台的公共体育场。一个四平人这样感叹：四平体育场在哪？找啊找，闻着汽车的尾气，找不到锻炼的地方。

　　那年，13岁的我第一次有了自杀的念头。站在一座桥上，望着因污染过度而斑斓多彩的河水，我在琢磨，是跳下去，还是回家向老爸坦陈我犯下的过错。

　　我的错误是放学路过体育场，和几个同学一起折断了一颗刚栽下的小树。逮住我的是负责管理体育场的田径教练，他看着那树苗心疼的眼光我记忆犹新。我得到的结果是被罚款10元和老师的几个嘴巴，倒是老爸交了罚款后对我没怎么责怪，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深觉自杀念头的可笑，貌似欲赋新词强说愁了。

　　27年过去了，当初被我折断的那棵小树如果长到现在的话，虽然不至于参天，大概也会枝繁叶茂。已经无从证实那棵树同伴们的长势了，去年4月份，体育场下面的地皮已经被卖给了开发商，那里变成了一个小区——曾经是我儿时乐园的四平体育场，不存在了。

　　吉林省四平市，我的家乡，政府网站上这么介绍她：四平位于松辽平原中部，吉林省西南部，辽、吉、蒙三省（区）交界处，堪称松辽平原的一颗明珠⋯⋯总面积1.4万平方公里，其中市区面积741平方公里，总人口332万人，市区人口60万人。

　　四平市区的60万人口，失去了他们唯一带看台的公共体育场。一个四平人这样感叹：四平体育场在哪？找啊找，闻着汽车的尾气，找不到锻炼的地方。听说四平人民都很瘦，不用减肥，所以体育场盖楼房了⋯⋯

　　被拆掉的是一座综合体育场，有一个标准的土地足球场，标准的400米竞赛跑道以及各种田赛设施。看台是水泥铺就，西边12阶，东边10阶，南北各8阶，能容纳8000名观众。体育场很简陋，和我在中国以及世界各地见到的体育场相比，不值一哂，但，那是家乡的唯一。

　　记忆中，那体育场每天早晨四点起就被晨练的人占满，跑步的练武术的打羽毛球的踢足球的，一个人的情侣的全家的伙伴们一起的，说不上人声鼎沸却也其乐融融。

　　我曾经读书的中学离体育场一路之隔，中午休息时，体育场一定会被喜欢踢球的同学占领，在这里，我摔伤过胳膊流过血，有多少疼痛就有多少百倍的欢乐，也因为有了这一片场地，让我至今保持了对足球的热爱。每年的全市中小学生运动会、各机关的运动会、各种选拔比赛⋯⋯现在，他们都只能去郊外大学的体育场了。那座大学，曾经与市区隔着稻田相望，如今，隔着重重楼群，依然相望。

　　城市的扩大和翻新看上去是无可避免的了，曾经在市中心的市政府早就换了地方，原址也卖给了开发商。不过，政府新盖了机关大楼，相当地漂亮。同样被卖掉的，还有天然气和市政供暖系统。现在，在四平，如果哪户人家冬天无力，或者不想使用暖气，也需交全部费 用的20%，因为据说，虽然你没使用供暖设备，但你邻居使用了，热量多少会传递到你的屋子里。

　　体育场拆掉后，一些曾经从事体育工作的老人分别给市长和市委书记写信，表达了对新体育场建设的关注，市长和书记回信了，在表示感谢老同志的关心后，一个说2007年体育场新址将会“动迁”，一个说2007年新体育场将会“动工”。我去看了那块据说将要动迁或者动工的地方，白露已过，塑料大棚整齐排列，庄稼依然郁郁葱葱。

　　原体育场的14名工作人员，现在一家招待所里租了两间办公室，畅想着新体育场的破土，按照计划，2006年应该⋯⋯2007年应该⋯⋯他们的规划已经完成，一期工程，主要包括体育场、体育馆、体育运动技术学院、运动员公寓及其辅助配套设施等。

　　只是，他们预期的1.6亿元贷款目前还没有出处。

　　在2006年1月的《政府工作报告》里，当时还是四平市长的王克成先生有一处提到了四平体育场，“努力构建全民健身服务体系，增强竞技体育综合实力，积极筹备四平市体育场馆建设，力争启动体育场建设”，这句话出现在报告第二部分，“2006年主要任务”里。今天，我写这篇报告的时候，是2007年9月9日，四平新体育场依然躺在蓝图上，看来，前市长现市委书记王克成先生说的“力争”，“力”还没有使出来。

　　《体育法》第六章第四十六条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侵占、破坏公共体育设施。因特殊情况需要临时占用体育设施的，必须经体育行政部门和建设规划部门批准，并及时归还；按照城市规划改变体育场地用途的，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先行择地新建偿还。

　　“先行择地新建偿还”已经不可能，我只希望事后的“偿还”能快一点，四平的孩子们正无处踢球，大人的晨练也只能在马路边、广场上。

　　希望还是有的，2006年虽然过去了，还有2007年，2007年也快过去了，总还有2008年、2009年、2010年⋯⋯1956年建成的那个体育场在1958年大炼钢铁的时候毁了，15年后的1973年不就建了新的嘛，一直用到2006年4月呢，然后拆了。

　　其实，家乡原来还有一座体育馆的，1959年建成，总面积1731平方米，靠椅座席1376个，篮球、排球、乒乓球、羽毛球、武术、体操⋯⋯好多项目都能在那里比赛，有的时候卖票，有的时候不卖。1999年，这座体育馆拆了，原址上现在是网通大楼，那应该是四平最漂亮的大楼了，高大伟岸，阳光下看，绚烂夺目，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