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春兰洗衣店所在小区周边,大概有四五家洗衣店,但挨得不是太紧密,所以竞争不算太强,居民一般就近洗衣,邹春兰店的洗衣价格很便宜,服务态度也非常谦卑,洗完衣服后如果发现有没洗净的地方,立马自觉拿回去重洗,免得顾客责怪。
邹春兰最害怕的就是顾客不高兴,所以在检查衣服时,严肃到有点紧张。接收衣物时,由小吴或者邹春兰自己查一遍,把有污渍的地方用粉笔画个圈;然后交给洗衣工,洗衣工按图索骥,先重点清洗再全面清洗。邹嘱咐过,要小心洗,“一旦洗坏了,挣的钱还不够赔人家衣服的;一旦洗不干净,人家下次就不来你这儿洗了。”衣物洗过晾干,再由熨烫工过手,有问题的就返工。
开店这一年多时间,邹春兰见过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遭遇了以前在体工队和澡堂时都没有碰到过的情况。
比如顾客甲来保养皮衣,取货时找了种种借口,怪保养得不对,要求赔偿。“他压根就没准备把衣服拿走。我一看他那架势,没办法,就给了他100块钱,把皮衣买了下来,那小子肯定是缺钱花跑这儿来诈钱的”
对于小混混,邹春兰不敢招惹,怕“半夜拿石头砸我玻璃”,虽然当地人都说治安情况没有那么糟糕,但邹春兰夫妇还是小心翼翼。
顾客乙拿来件羽绒服,反复确认是不是干洗,邹春兰也不与他争辩,打出的小票标明“干洗”。其实懂行的人都知道,羽绒服是不适合干洗的,但很多老百姓觉得干洗贵,羽绒服是贵衣服,要选贵的洗法。在邹的店里,干洗水洗标价相同,就是方便顾客认知;但这样干洗的成本就要靠水洗来分摊。
还有顾客丙,端着洗好的衣服寸土寸金地检查,邹春兰背地里形容那检查的举动“就像抓虱子”,最终还是被他“抓”到了一只——灰色的衣服上大概有三粒芝麻拼起来那么大的痕迹,丙说这油没洗干净。邹春兰只能拿回来重洗。这件衣服铁定赚不到钱了。
顾客丁是附近派出所的,“常客”,这天又拿来一身衣服。小吴问:“您现在交下钱?”顾客丁:“你跟你们老板说,她知道。”
小吴也不敢多言语,她还记得上次这个人拿来衣服时,就朝一旁坐着的周绍成(邹的丈夫)努努嘴,老周连忙说:“哦,这是街道派出所的”顾客丁就靠着这股默契,白洗了一年多的衣服。
这次,小吴把脏衣服交给邹春兰时,邹开始责怪这个胆小的前台:“下次你就告诉他,我们老板说了,必须要收钱,好歹也给个本钱啊。你就是个前台,有什么可怕的。”小姑娘委委屈屈地皱着眉,点点头。
邹老板这一年也是在敢怒不敢言中过来的。“别人都资助我,他居然来白洗衣服我都送过他一张八折的打折卡,这啥意思他还不明白吗?!这次不给他洗了,熨熨就是。”
转过头来, 她又对小吴嘱咐道:“如果那人说没洗干净,你就装傻, 要不就干脆承认洗得不干净,让他去别家。”小吴苦着脸,点点头。
每件收来的衣服上都绑着一条硬纸签,上面写着顾客的姓名,以及与付款小票相符的编号,而顾客丁的纸签上,小吴只写了两个字:“警察”。
• • • •
现在店里的熨烫工会做缝纫活,邹春兰就跟她学。“换个拉锁啥的比洗衣服赚得多, —— 它也‘不吃草’。”
可跑缝纫机并不是容易的事,邹春兰给一条裙子换隐形拉链,中间跑线时露了一段,于是只好拆下来重跑。衣服走缝纫针时走得很迟缓,也不那么顺畅。等完全跑好了,邹春兰才发现,两边的图案没有对接好,错开了半厘米。她想了想,用熨斗熨了,“这样就好多了。”
韩姐刚来,邹春兰不放心,陪在一边指导——羽绒服怎么甩干、洗过羽绒服的水里不能再放毛质的东西等等——手里的活也始终没停下,韩姐洗完两件,邹春兰就清两件。她出手很重,舀水的盆被敲得砰砰响;她不戴围裙不挽袖子,水花也来去欢畅。
到了饭点,邹春兰赶着做饭。刚退役的时候,她在体工队的食堂干过三年,但始终没能如愿留在那里正式工作。当初找律师,邹春兰最盼望的出路是回体工队;今天干着自己的洗衣店,她最向往的还是体工队食堂的生活:“早上六点到八点(工作),然后整个上午就闲着;中午十一点到一点(忙一阵),然后又闲着,高兴的话还可以打打麻将——哦,不过现在可能不让打了。那日子,真是舒服。”
因为卧室和厨房都是在所租的门市房里自己隔离出来的,所以空间很小,厨房的灶台只容得一个煮饭的位置,邹春兰炒菜时把炉灶放在地上,蹲着炒。
卧室也挤得满满当当,墙上挂着幼儿拼音挂图,那是邹春兰学习的内容。一张双人床(房间与床同宽),一台电脑一台电视放在各自的桌子上。去年有家深圳的家具公司聘她做了一年的员工,每月给1000元工资,她用最后三个月的钱买了台电脑, 她说那也是她学习的内容。可是一天从早忙到晚,都没见她有时间让电脑启动一下。
电脑桌上放着她的账本,从今年4月才开始记账,因为“那时才开始赚钱,之前都是干赔”。起初,收入和支出还都分明,可记着记着就只有收入没有支出,因为“我发现吧,记不记钱都是要花的,那记着有啥用呢?”进账最好的是四五月份,办充值打折卡的人比较多,月入过万。但邹春兰也清楚,“这其实是人家把钱存在你这里,往后洗衣服的钱都是从中扣的。”意识清楚不代表账目清楚,账本上卡支出和现金进账还是很乱,搞到最后邹自己也弄不清哪笔是哪笔了。
洗衣店的运营成本很高,在月入过万的情况下,水电、房租、化料和三个工人的工资支出大约在9000元左右,因此每月能结结实实地存下来的钱,大概在一千五六。虽然账是笔糊涂账,但一年多下来攒了多少钱邹老板还是有数的。我问她,她哏儿都不打一个,告诉我,“一万”。
就存折里的数目,艾冬梅肯定是要好过邹春兰,但似乎邹的这个买卖做得更像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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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六点半开门,到晚上九点打烊,邹春兰一整天都泡在店里。
打烊前, 邹春兰接到一个电话,是先前那个改去割稻子的洗衣工打来的,她后悔了——现在工作虽说每天工资70元,但不是总有活干,而且吃饭都要自己掏钱(邹春兰的店里至少管一顿午饭)。邹春兰也没太可怜她,“我绝对不会苛刻员工,可谁让你走了呢?韩姐挺好的,找个贴心的员工不容易。”
邹老板准备明天“秘密”召见一个新的熨烫工,是韩姐介绍的。
因为现在的这个工人虽然干活不错,熨烫、缝纫都成手,但总是迟到早退,邹春兰和老周都很看不上,但碍于面子又从不开口批评,如果韩姐推荐的成了,那就直接劝退这个好了。
睡觉前,小吴整理着柜台上的东西,想着刚才那客人唤她的称呼——“小老板”,把自己给美得笑了出来。小吴是邹春兰老家的邻居,初中没毕业就不想念书了,邹的母亲让她来长春投奔她老婶儿。邹春兰包她吃住,每月发700块钱。
小吴正美着,突然冒出个想法,对一旁的老周说:“老叔啊,等你们老了,这个店就给我吧,我当老板,养你和我老婶儿。”
本刊实习记者 张蕾 图 王江/C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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