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篮球遭遇冬季“寒流” 80元的球票就卖5块

　　卢湾体育馆看台共分三层，除了一层看台外，其余座位上都落满了灰尘。而这尘埃下，不知掩埋的是哪年的故事。不过，比起前几年来，一到冬天卢湾体育馆的16台立式空调就开足了马力，几百个球迷倒不至于在有3500个座位的看台上冷得直跺脚。

　　只要是有篮球比赛，老黄必定到场。今年NBA(NBA新闻,NBA说吧)季前赛时，他就买了500元的球票一个人赶去旗忠村。“我刚刚在门口看到贾楠了。”这个说话的老黄，一开口就知道是上海男篮(上海男篮新闻,上海男篮说吧)的老球迷，整个浙江队里唯独认出上海队的旧将贾楠。这天，家住七宝的黄荣治又拉了朋友一路倒了两辆公交专程来看上海男篮的比赛。“唉，不是说哀兵必胜吗？今天看能不能赢。”老黄双手抓紧栏杆，紧张又兴奋地对朋友说。朋友是因为他那句“今年不看，明年就没得看了”，才没有顾忌晚上回到七宝要夜里11点多一起跟过来的。当记者告诉他今年CBA已经取消升降级，老黄才放心地“哦”了一声。

　　正高兴着呢，一个小伙子拍拍老黄肩膀请他让位。旁边一位球迷给小伙子“作证”，“这是他的固定位置，一区一排，我场场都看到他的。”老黄一听，二话不说乐呵呵地往后挪了一排。小伙子名叫俞家骏，羽绒服里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因为赶时间在这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竟然跑得满头大汗。“我今朝偷跑出来了，本来要8点钟才下班。”小俞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小俞刚18岁，工资不算高，但只要有上海男篮的主场比赛，就总是拿学生证花20元买张票来看球。今天是为了看球翘班，遇到上晚班的时候，小俞还得请假。要是让领导发现了呢？“罚款呀！一两百是肯定的。”前两年是为了看徐咏，小俞才走进卢湾的。现在徐咏打不了球了，但小俞已经赶也赶不走了。

　　给他“作证”的老周，这天从黄牛手里花5元买了票价80元的票子，“2001年的辰光，票子跟着翻跟头哦。大家都来看姚明，还有章文琪，和那个7号，哦，贾孝忠。我家就住在打浦桥，走过来一歇歇辰光，60块的票子就卖到100块。有啥办法啦，要看比赛的（人），再贵也要看啊。”前两年，周国强家打浦桥的房子拆迁，搬去了梅陇。“我家门口就有个超市，经常看到刘炜和王勇去买东西。刘炜多好的人啊，喏，我的帽子就是他送的。这么懂礼貌的人，哪能会动手打人呢？”老周一说起这，就直摇头。但却引来了小俞羡慕的目光。“那天比赛完了，我就喊刘炜‘刘炜，侬顶帽子好把我伐？’他就扔上来了给我了。”

　　西藏路青年宫

　　老周有说不完的故事，听得旁人津津有味。“我20多岁就开始看球了，今年53看了半辈子球了。”老周又问小俞：“侬多大啊？”小俞说“18”，老周笑了：“我看球的辰光，侬还没养出来呢！”

　　上海男篮一场不胜，老周怎么还有这么高的兴致，老周的回答很朴素：“上海人嘛，上海人不看上海队看什么？”虽然他说不出“输不丢人，怕才丢人”这样的话，但老周说：“我们就想来看一场公正的比赛，最后输了也没关系。他们不该那么对刘炜啊！”

　　在老周的心里，只要卢湾在，上海篮球就不会倒。“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联赛，都是工厂、企业单位的比赛，上海滩最火的两座篮球馆，一个是‘卢湾’，那时还在陕西路上。一个是‘南市’，就是西藏路上的青年宫，现在早没了……。”一座卢湾体育馆，仿佛就浓缩了老周一辈人所有关于篮球的记忆和畅想。但这些年，这记忆变得有些灰暗又夹杂着酸楚。“那天，打福建的时候，体育馆门口来了两辆大巴车，下来一看，两车的福建球迷，跟他们喊得喉咙也哑了，恨不得跳进场地里去。”老周受不了刘玉栋每次一拿球，全场就起立鼓掌，也受不了他们几乎带领全场高呼“福建队加油，龚松林好样的”。

　　只要卢湾不倒，在老周他们的心里，上海篮球就倒不了。

　　赵刚、保安和学生

　　赵刚是这天晚上第一个走进卢湾体育馆的观众，这是他第一次到现场来看上海男篮的比赛。因为他听说“今年不看，明年就没得看了”。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陆续有球员出来热身。卢湾的一切，对赵刚都充满新鲜。在二层看台的入口处，他发现有个同样看得专注的身影，他是个年轻保安，在卢湾工作一年多。

　　“哎？你也喜欢看篮球啊！”赵刚和保安打招呼。保安小周看了看他，又继续盯着楼下的场地，“嗨，要不是加班，谁来看啊！”这回答，让赵刚很是诧异，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那你们今天几个人加班啊？”赵刚继续找话题。“也就六七个吧！还有些警察。”小周回答说，但眼睛始终没离开场地。小周和他的同事平时晚上7点下班，轮到上海男篮主场比赛的时候，就得轮流加班。

　　小周一边说着“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上网”，可他却是唯一拿“这时间”在看篮球的保安。“听几个老的说，姚明在那会，门口光黄牛就得200个，现在呢，观众也就四五百，差的时候这馆里也就坐两三百。”或者，小周不是不爱看篮球，只是现在的篮球不好看了。

　　6点30分，看台清场，需要到门口检票。负责检票的是华师大的8名学生，他们的报酬是一张球票。等着检票的时候，小周问赵刚：“你买的多少钱的票？”这次小周先开口了。赵刚告诉他买的40，又跟他讲了讲刚才在门口和黄牛讨价还价的事。小周还是那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20和200不都一样，这么多位置，随便坐！”

　　肇嘉浜路128号

　　从繁华的徐家汇沿着肇嘉浜路一路往东，不出三公里，已经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虽然是周末，但因为突然降到冰点以下的气温，路边行人格外稀少。

　　一过陕西南路，肇嘉浜路128号就在不远处。过去总有好几辆自行车在这卖碟片，一卖就好多年，经常在这不宽的人行道上造成交通堵塞。但今天，这里只停了一辆自行车。行人都竖起衣领顶着寒风埋头赶路，推自行车的干脆躲在一棵树下避风，懒得招呼生意。再往前走两步，灯光突然就亮了起来。肇嘉浜路128号就在这里。终于有人上来搭讪，但不是派发“乐购”的宣传单，就是问“健身瑜伽要不要？”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曾经让这座城市心潮澎湃的5个大字“卢湾体育馆”。

　　赵刚是刚到这座城市三年的“新上海人”，周日一个人来逛乐购，无意间听到两位中年人的谈话。“今年不看，明年就没得看了。”他们说的是晚上上海东方男篮主场对浙江广厦的比赛。看看时间，刚过6点，赵刚什么也没买，就径直来到门口的售票处。刚到窗口，有人上前拦住了他，“票子要伐？”再一看，那人手里攥着一叠球票，写着“非卖”。

　　“180的卖你120，怎样？100块怎么样？……这样好了，120的卖你60！”“黄牛”从中间抽出一张票面120元的来。赵刚早就听说过卢湾开场之后，经常40元的票子35元就抛售。于是，他凑到售票窗口问，“小姐，今天票子卖得多吗？”售票小姐神秘的一笑，“你买我的我就告诉你。”这下“黄牛”不干了，“算了，120的卖你40！来来，票子给他看看。”说着，就招呼旁边自己的同伴，拿出数张120的票子给赵刚选。“35！35我就买你的。”赵刚终于开口。黄牛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拉过赵刚，示意旁边说话，一边像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悄悄说，“40。40就卖你了，我都没卖过这个价钱。”

　　赵刚扭头就走，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在售票处买了一张40元的普通票。“黄牛”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轻声试探经过的路人，“票子，票子要伐？”售票小姐也遵守了“诺言”，告诉他，“今天卖得就那样，不过还不是最差的。”赵刚又问：“我听说你们35也卖啊！”售票小姐把目光盯在电脑上，不再看他，嘴角诡谲地一撇。

　　上海男篮生存现状系列调查

　　现在，“小巨人”离开了我，“小巨人”的“姚15”球衣也离开了我，就连胜利仿佛也离开了我们。但看到比他更年轻的孩子在这里拼搏、奋斗，我好像就能看到当年的“小诸葛”和“小巨人”。

　　我的自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成了CBA里的差等生。只要提到我的名字，就能看到别人眼中的轻蔑。

　　但我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他们拼到鲜血洒满地板，也不流一滴眼泪。我也有一群可爱的球迷，他们对对手喊“浙江队，回去！”结果被回敬过来一句“上海队，十连败！”孩子们久久说不出话来，那声音回荡着，如同刺在我的心上。

　　倒退50年，那时候啊，我家场场爆满。许多买不到票的人就挤在马路上“听比赛”，结果弄得一有比赛附近的24路电车都得改道。后来，我认识了上海队里不少名人。直到有一天，他们其中一个带着一支球队回到我这，我听别人都叫他“小诸葛”。“小诸葛”的队伍里有个大个子，全世界都叫他“小巨人”。只要他一出现，我就能感觉到声浪引起的剧烈震动，好像在挠我痒痒，我也跟着乐。没想到，我也跟着他们出了名。那时候，可把我的同行“宁波雅戈尔”气坏了。

　　现在，“小巨人”离开了我，“小巨人”的“姚15”球衣也离开了我，就连胜利仿佛也离开了我们。但看到比他更年轻的孩子在这里拼搏、奋斗，我好像就能看到当年的“小诸葛”和“小巨人”。我也时常听到别人带来“宁波雅戈尔”的消息，说是“八一在，军魂就在”。多么叫人羡慕的一家人啊！如果你们还记得我，也请常来我家坐坐，这里不仅应该有上海篮球的旗帜，更该有上海篮球的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