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中学体育教师生活纪实 用坚强和微笑迎未来

    新华社成都5月3日体育专电

    新华社记者史春东

    去北川中学路上，很想见苟老师。

    我们认识快一年，彼此都很熟悉，但没有见过面，许多采访、深谈都是在电话中进行。

    “5·12”汶川大地震，绵阳北川中学死伤最惨重，全校2800多名师生中，逾千人罹难，全世界的目光都曾集中在这所学校。

    大难之后，一所新北川中学在崛起，全校师生们正为此而努力。

    汶川地震临近一周年，媒体记者去北川中学采访，师生们不愿更多谈过去，这一页已经翻过去，他们已将目光放在新的生活上。

    苟义国，北川中学的一名普通体育教师，现在是高一的班主任，今年34岁，这位学校的骨干教师，是北川县唯一一位北京奥运会火炬手。地震逃生出来后，他与学校领导、师生们一起，不顾余震危险、英勇救人的事迹被传为佳话。他还获得2008CCTV体坛风云人物年度未名体育人士奖提名奖。

    采访苟老师，我想去看他的家，想认识他的妻子，想看他上课。苟老师你还好吗？

    家事：一贫如洗　逃出来仅有身衣服

    约好星期天下午，我去找他。这是他在一周中，可休息一下的时间。

    北川中学的大门不能随意进出。身材高大的苟老师早早在门口等候着。我们的手握得很紧。

    穿过校园，到了他的“家”。许多老师都住在通道两边的房间中，他住其中的一间，仅有十来平方米，两个单人铁床并在一起，没有日常生活中的那些家电，桌上有一个台式电脑。锅、碗、勺把另一张小桌挤得很满。苟老师把椅子让给我们坐，他坐在床边。没有多余水杯，他从小卖部提回两瓶汽水请我们喝。

    “地震跑出来，捡了条命，逃出来仅有身衣服，‘一穷二白’，从新开始。呵呵！”他笑着说。

    记得北京奥运会开幕那一天上午，记者给他打电话，他在那头着急，家里没有电视机，当晚的开幕式在哪看都还在犯难。

    说起清贫的日子，他一脸乐观。

    他把话题转开。他立起脚，从柜子里取出用布紧包的一个长条盒子，里面装着北京奥运会火炬手的火炬。他把火炬递到记者手中，“火炬手感太好了，做得好精美”，他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情。

    “前一些天可把我吓了一跳！”

    地震后，学校移到了绵阳长虹培训中心，他特意将这支火炬寄放在姐姐的家，觉得这样会更安全。“今年春节，我姐家被盗，我马上赶到她家，小偷偷了许多东西，但是庆幸没有发现这个装火炬的盒子。”

    去他家，没有见到苟老师的妻子，她在边远的山区教书，路太远，不能经常回来。

    晚间，苟老师说一定要请我吃饭，几杯酒后，我们交心地谈着。我提前买了单，这位好客的羌族汉子一脸不悦。我知道，对苟老师来说，钱也是很紧巴的事。

    心事：这一年犯愁事不少

    地震留下的痛苦、忧伤没有隐去。

    说起遇难的三岁儿子，这位硬汉的嘴角仍在抖动：“川川太可爱了，学校没有哪个不说他乖、个头高、长得很精神……”

    地震发生时，苟义国与妻子在学校教工宿舍，房屋往下倒塌的一瞬间，封住的房门被地震冲击波击开，他与妻子九死一生。苟老师立即投入到学校抢救的队伍中，这一天，他在废墟上，边挖边拼命地叫喊着学生，为被埋的学生们打气。发现儿子遇难，他隐瞒了爱人。“这个事情一直觉得对不住妻子。”

    说起爱妻，他一脸的愁云。“妻子的事情让我最犯难。她刚怀上孩子，在北川县小坝小学当乡村教师，她回一次家，坐车要半天时间，小坝是北川县很远的一个地方，学校在山区，路很烂。刚刚从地震灾难中走出，没了儿子，她很悲伤，孕后反应大，每天和我通电话，听见我的声音她就哭，她要人来安慰，要人照顾，我又脱不开身。我想让她请假休息一下，她又不肯，因为她是班主任，说孩子离不开她。想起这事，心里就乱。”

    苟老师老家在北川县陈家坝太洪四坪二村。地震中，她的妹妹一家三口被埋，他的父母幸免于难。老家的房子完全倒塌。

    他说：“爸妈想起妹妹的事情就很难过，想把他们接过来与我们一起住，而一间小房子，又如何落脚？现在他们还住在搭的篷子中，要重建，钱又哪来呢？地震后，学校事太多，还没有回去过一次。”说着爹妈及老家，苟老师又一声叹息。

    见聊天很沉闷，他安慰着记者：“学校里，比我还困难的教师还有，都在咬着牙，困难总会过去的，没事。”

    工作事：北川中学教师这活儿做好不容易

    看苟老师上体育课，篮球场上没有遮阳的地方，他一头的汗水。操场上，六七个班同时在上体育课，尘土四起。球场上很热闹，老师们高声地说着话，声音都是沙哑的。

    记者问：“一周要上多少节课？”

    苟老师扳着指头：“上高三、高二共十个班，每天两节课。这学期，又当班主任，接高一体艺班。早晚自习，要去教室，孩子们住校，生活习惯正在调整。早上，6点10分手机叫早，6点30分要查铺；如果学生起晚，把早饭忘了，上课怎么行？7点过后要早自习。晚上，要去看孩子睡觉。每天下午还要练一节课的球。算下来，一周三十节课的工作时间是有多没少。”

    “学校老师们说，要想减肥就来当班主任，这话不假呀。”

    说起班上的学生情况，他一脸的认真，很动情：“有的孩子家人遇难，也有同学、朋友去世，家里房子被毁，有的成残疾，经济十分困难，绝大多数学生都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幸与问题。教师要面对这么多的不幸与困难，压力挑战太大了。”

    因为天天都在面前，所以影响学生们最大的就是老师。“面对学生们时，必须忘掉自己的痛苦，用乐观、积极的精神面貌去影响他们，有时候情绪很糟，进教室前，都要停顿一下，告诫自己。想起胡总书记、温总理的嘱托，教师工作不可怠慢。”

    苟老师的手机又响了。他说：“地震后，家长对学生更关心，对他们在学校的情况更敏感。升高中了，家长为一点小事，都可能会找老师。每位家长一周打一两个电话给我，全班48个学生，我要接多少电话呀。每天休息时间，许多时候我都是在接电话，甚至刚睡下，电话就来了。我还得认真、用心对待每次交谈。有时，一个电话下来，累得我够呛。”

    “北川中学老师要载承的东西太多。教师这活儿做好真不容易。”苟老师感慨地说道。

    开心事：获得校篮球冠军的悲喜

    跟着他去板房教室。48个学生把教室挤得满满的。

    苟老师要点评一周的情况，他站在讲台上格外精神，一说一笑，学生们更是开心。

    苟老师在绵阳、北川打球很出名。他连续参加过三届省民族运动会并摘得银牌。前一些天，他的班在全校篮球赛上夺得冠军。

    “今天苟老师很高兴，不仅是我们班在地震后，全校首次篮球比赛上夺得冠军，更高兴的是，我看到了全班同学们的团队精神，在赛场内外处处体现。当裁判、工作人员、志愿者的同学在太阳下，脸都晒红了，没有一个人退下，我们很感谢你们的努力！让我们自己给自己鼓掌！”教室响起阵阵掌声。

    篮球比赛对苟老师是永远的痛。地震发生的前一天，北川中学篮球比赛照片定格在记忆中，师生不少遇难，照片成了灾难的见证。苟义国是校篮球队、田径队的教练，校队12名队员中，有5名遇难。“今天我把自己的心血全花在了班上的学生们身上，让孩子们好好打球，体育能让学生们忘记过去的恐惧、痛苦。我的学生夺得冠军，我特别开心与自豪。”

    晚上8点多了，我们进绵阳城里去吃晚饭。一路上，他都在接电话。我们吃饭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苟老师向我投来抱歉的一笑。

    平常乐呵呵的苟老师，当我走近他的生活，才会感到他微笑转身后的那一些苦……

    苟义国老师，北川中学、地震灾区教师的一个缩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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