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常听人家谈论，‘噢，上帝啊，你听说那件事没？竟然有运动员中暑死掉了！’久而久之，我终于对自己说，‘现在，我能对此做点什么？’在我自己的儿子身上，我找到了非把这件事做下去的原因。”

　　至少现在看起来，科迪•斯特林格是他父亲科里的缩写版。母亲凯尔奇说：“他活脱脱就是我老公的迷你版。”11岁的科迪生长的速度简直跟魔豆一样，现在他已经身高1.75米，体重109公斤——但谁都猜不出来下个月他能再长几公分。跟父亲一样，科迪做事时也喜欢哼哼歌，对橄榄球的态度也相当矛盾。跟父亲一样，科迪司职进攻线卫，而且表现抢眼。现在，高中的球探们已经在亚特兰大的青少年训练基地上安营扎寨，天天记录着科迪的成绩了。但橄榄球并非他的一切。“有时候，科迪想要成为艺术家，开一家画廊，”母亲凯尔奇介绍说。这一点也是打他父亲那儿遗传的。我记得在1995年时，我是《明尼阿波利斯星论坛报》专门跑维京人队的随队记者，那会儿，科里刚刚成为球队新秀，当时他对我说，“在NFL赛场外边，我也拥有很多爱好。”

　　科迪将选择哪条道路？虽然凯尔奇内心充满挣扎，但她仍然愿意放手让孩子自己去选择，她说：“说真的，有时我心里确实很害怕。”8月1日，是科里去世八周年的日子，八年前，他在参加维京人的训练时，倒在上午11点半37.2摄氏度的高温中，因中暑导致多脏器衰竭而死亡。凯尔奇说：“我一直不想面对这个日子。8月2号当我醒来时，我总会对自己说，嗯，8月1日是昨天，已经过去了。”

　　但她决心要让过去有意义。她打了近八年官司，努力想要找到为丈夫的死负责的人，她时常感到理想幻灭，感到沮丧无助，她也在担心，在连篇累牍的法律文件中，她丈夫身上最具闪光点的特质——热爱艺术的男人、本性善良的灵魂——会不会渐渐被人忘却。她曾控诉维京人，但诉讼被驳回；她曾控告球队训练中心的主管医生渎职，案件在2003年达成庭外和解。那么，他可以留下怎样的遗产？今年1月，凯尔奇控告NFL未向球员提供充分保护措施，防止其受中暑伤害的诉讼达成和解，或许让她看到了一线曝光。和解的大部分内容并未透露，只公布了一个具体细节：NFL同意与凯尔奇一起建立一个预防急性致热疾病项目，或许这个项目可以减少类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有一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凯尔奇说。“去年夏天，有一天他回家时跟我说，‘噢，妈妈，今天我们一天都没喝水，’我真的不想让人把我当成神经兮兮的寡母，但我还是去问了他的教练，‘为什么科迪连水都喝不上？’结果你猜他对我说了什么，‘为什么要给他喝水呢？’我一直在想，还有多少教练也有同样的想法？”

　　在许多宗教信仰中，水都被视为圣物。可在橄榄球界，水简直就等同于罪孽。需要水，等于向人示弱。感觉饥渴，似乎意味着你把自己看得过于金贵。“喝，还是不喝？”在橄榄球赛场上，H20正义与邪恶的莎士比亚式斗争还在继续。8月31日，前高中橄榄球教练贾森•斯汀森在路易斯维尔受审，他被控鲁莽杀害了15岁的高二学生麦克斯•吉尔品，2008年8月20日，在一次极端残酷的橄榄球训练结束后，两名球员晕厥，其中吉尔品因中暑而被宣告不治。斯汀森进行了无罪辩护，而他的律师团队告诉陪审团，他与吉尔品的死亡之间并无联系。根据法院纪录，一些球员描述了以下场景：在34摄氏度的高温天气里，斯汀森指责他的高中球员们训练偷懒，罚他们跑了30多分钟折返跑，虽然其中一名球员呕吐，还有两名球员当场痛哭，但他仍然要求他们继续跑下去，根据球员证词，一些孩子想要喝水，但被斯汀森拒绝了。

　　在凯尔奇与NFL携手进行的这个新项目里，他们首先就要解决这个问题：制止教练们继续野蛮下去，他们不能再把酷暑里的一天两训当成磨炼球员意志的课程，而应该重返常识，尊重科学。凯尔奇说：“教练原本应该是球员的守护者。我并不是那种讨厌橄榄球的女人，事实上，我非常热爱这项运动，我只是希望大家能更理智一点。道理很简单：让球员喝水。” 凯尔奇的家里简直就是水世界。她自己说：“大家都管我叫‘佳得乐妈妈’。”在她家里，每个角落你都可以看到成箱的各式饮料。凯尔奇说：“在科里去世后，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怎么可能发生？中暑？这年头还有谁死于中暑？”

　　现在，她一直在关注着相关数据。据美国严重体育伤患研究中心的调查显示，在过去这10年里，橄榄球界发生了28宗因中暑导致的死亡案例。2008年就有六人因此死亡，吉尔品是其中一位。凯尔奇说：“这些年来，我常听人家谈论，‘噢，上帝啊，你听说那件事没？竟然有运动员中暑死掉了！’久而久之，我终于对自己说，‘现在，我能对此做点什么？’在我自己的儿子身上，我找到了非把这件事做下去的原因。”

　　科迪要面对一个负累：别人提起他时，总会提到他老爸是训练时不幸去世的NFL球员。凯尔奇多年来孜孜不倦，想要让丈夫不至于白白牺牲。

　　现在看起来，科里•斯特林格的遗产将不会埋葬在纷纷扰扰的官司里。他的亲人将对他的不舍，升华为对生命的尊重。在橄榄球赛季即将开始时，一个讯息正在四处流动：不管是处在哪个年龄段的球员，想要喝水，都是再正当不过的要求。 ▣ 译 詹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