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的监督必须有外部力量

　　张斌 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总监助理 参与创办《体育新闻》、《足球之夜》、《天下足球》等栏目，组织创建央视足球节目制作团队。

　　这次的反赌扫黑行动在我看来，并非中国足球在拯救自己，而是社会力量、司法力量在救治中国足球，而接下来的发展仍然要靠行政、司法，社会的整体力量推进。

　　其实我挺怕这件事情在很多人眼里已经阶段性地结束了。我的心情现在很复杂，恍惚之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们真正要的样子。十几年前我们就说，中国足球存在这个、那个问题，但现在我不禁自问，这真是这么多年期盼的中国足球的一个结果吗？

　　在我个人看来，事实已经证明了中国足球无法在竞技层面自救，它首先沦丧和失守的是竞技层面的成绩，其次才是职业联赛的公平。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我们的职业联赛是否公平，大家更关注的还是国家队的水平，这才是对所有国民和行政力量影响最大的，也是刺痛人们神经的一点。进而我们才发现，原来职业联赛已经成了这样。但是解决中国足球的问题不能为了解决国家队而解决，在各项基础都很扎实的情况下，国家队的成绩是水到渠成的。

　　韦迪的到来在一定程度上一定是会给中国足协带来一些变化，但具体怎样还不知晓。我也跟韦迪聊过我的观点，我认为评价一个领导的是非成败，一定不是靠国家队的成绩。如果还是靠各级国家队的成绩来评价领导的水平，那他们一个个都会摔死在这个位子上。

　　对于韦迪的上任，很多人都会质疑一个“内行”和“外行”的问题，但中国足球真有什么所谓的“内行”吗？从技战术层面来讲，我们的水平已经低到第108位了。中国足球没有什么人可以拍着胸脯说“我就是真正的足球专家”。

　　另外，从中国足球这么多年的操作和管理上看，有真正意义上的专家吗？中国足球的问题如果仅仅是专家层面的问题，那早就可以解决了。中国足球的问题就是它向社会渗透的东西，超过了任何一个运动项目。而在解决问题的时候，社会、行政给予的力量和支持则太少了。其实我觉得南勇和杨一民就是在一个吃人的行业中被吃掉了。

　　但我想我们要的并不是谁锒铛入狱、家破人亡，尽管需要有人付出司法的代价，匡扶正义，但是看到现在这些雷霆风暴般的司法和行政介入，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让这两个在过去很多人心目中笑容可掬、待人得体的人，终遭牢狱之灾？是什么让事情非要走到这一步？

　　大家一直都在回避问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以前没有人管？这事是一天吗，是一年吗？这甚至不是十年而已的事。这中间由于管理缺失造成的道德成本，付出的社会成本由谁来负责？而今后又有什么体制，能保障像现在这么强大的行政和社会力量能够继续护佑着中国足球一直往前走？据我所知，现在已经有十个部委联合起来为中国足球制订了很多新的联赛规程和制度，这些都是可喜的。

　　但是还会有这么大的行政力量和社会的坚持吗？

　　目前中国的社会体制和保障，都不足以让一个职业联赛能够健康、持续、高水平地发展。无论是中超还是看似好一点的CBA，以及不温不火的排球联赛，它们要不就是市场发育不健全，要不就是运动水平低，要不就是充满了假恶丑，但这就是中国目前的基础，其社会条件、司法条件，经济水平都不足以保障一个高水平的职业联赛。

　　所以我们的期望值一定要调得低一点。联赛可以热闹，比如去年的国安夺冠，但一定是在一个相对低水平中运行。对中国足球需要重新调试一个认知的尺度，然后抱着极其充足的耐心等待它成长。千万不要把中国足球当成一种快速消费品，拿它的丑闻、传闻来进行快速消费。

　　以前没有人把中国足球当成中国现代化进程中很重要的标本来解剖，来治理，都把它当成一个笑话，一个戏谑的对象。现在我觉得整个社会对中国足球的态度要转变，这时候不能发国难财，不要借着咒骂中国足球不好证明自己正确，不要以咒骂中国足球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这样才是中国足球一个良好的环境。

　　如果大家认认真真反思的话，每个人都应该思考一下，我能为中国足球做什么？其实我一直认为中国足球就是中国现代化的一部分。很多人问我，你对中国足球有信心吗，我说我对中国的现代化有信心，就对中国足球有信心。只要有人管，只要有人愿意管，这事就一定能做成。只不过我们衡量它的价值标准不同。有人认为国家队成功了，中国足球才算成功，但我跟韦迪主任说，如果你能让中国人改变对足球运动的看法，让更多的人喜欢足球，你就是功在千秋的中国足协主席。

　　作为足协，它应该是一个足球项目和社会资源之间最好的一个沟通渠道和对接点。因为足球早已成为一个社会属性的运动项目，它一定要靠社会整体的力量来改变现状，而不像其他的项目，一个运动协会就能让它们的发展水平改变。短期内足协和总局之间还应该维持现有的关系，因为中国现有的行政体系是暂时无法改变的，有时候行政力量所能达到的效果有其阶段性的意义和价值。在中国特殊的时代特征下，我们有些看似合理的东西其实不合理，而看似不合理的东西偏偏又是合理的。

　　在现在这个阶段，我们的职业联赛首先要符合正常的社会经济制度、司法制度。另外一定要给职业联赛和俱乐部找到一个正当的利益渠道。如果没有正当的利益来源，那么这个联赛存在的结果不是自然死亡，就是开始寻求非正当的利益渠道，而非正当的利益渠道又没有人去控制和打击，于是中国足球成了现在这样子。足协以前有人给我开玩笑说，这就好比闯红灯，闯一次没人管，闯五次没人管，闯十次还没人管，那就认为闯红灯根本没人管。后来发现长安街也可以闯红灯，结果在长安街闯红灯时被人看见了，开始有人管了。其实这次的司法的主动行为到目前为止，都是靠行政的意志来推动的。

　　对于职业联赛，中国足协的监督能力其实是非常低的。正如这次的司法介入，中国足球过去十年的问题，足球圈内人不知道么？他们的领导不知道吗？为什么没有司法介入？如果没有更高的行政权力介入，这事解决不了。而且在中国足球社会基础极差的情况下，效仿国外成立职业联盟这样的机构，意义并不大。这样的一个联盟真的能够自律吗？很多俱乐部的投资者们在各自的行业中都是很先进的企业家，但进入到这个行业后，也没见到他们多么的呼吁正义吧？你见到他们谁出来说了什么了吗？那么我们凭什么希望他们成立一个职业联盟，就能够进行自我监督，有这个动力么？所以我觉得对中国足球职业联赛的监督，还必须有外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