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国家级足球裁判黄自贤 提起国足就老泪纵横

　　我与足球的故事

　　本报记者 王冲

　　对《南国早报》的资深读者来说，黄自贤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自从2002年世界杯起，他便作为评论员出现在我们的报纸上。此后，每逢欧锦赛、世界杯这样的足球盛会，他都是我们的嘉宾，在报纸上侃侃而谈，指点绿茵场。熟悉黄自贤的人知道，这是一个“老顽童”，平日里嘻嘻哈哈，跟年轻人称兄道弟的，但是说到中国足球，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悲伤的神情，他说：“提起中国足球，我就会老泪纵横。”

　　喜

　　为看世界杯，买个大彩电

　　黄自贤生于1950年，今年正好60岁。回顾这大半辈子人生，他认为足球带给他的快乐最多。

　　小时候的黄自贤是个体育爱好者，尤其对足球情有独钟。他说：“我从小就喜欢踢足球，少年时进了广西少年队，到了高中，我又是南宁二中足球队的队长，还代表广西参加过全国中学生比赛。”

　　可惜，年轻的黄自贤遇上了一个糟糕的年代。因为“文革”，很多竞赛活动都暂停了，他没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足球运动员。

　　做不了运动员，可勤奋上进的黄自贤对体育的热情却像火一样。1973年，他考进到桂林的广西师范学院（广西师范大学的的前身），攻读体育专业。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能进入大学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所以直到现在，提起青年时的英姿勃发，黄自贤都引以为傲。

　　“文革”结束后，足球活动恢复，黄自贤立刻报名考试，成为广西第一批国家一级裁判员。

　　1982年6月19日，这是黄自贤裁判证上的一个时间，这一天，广西队与来访的尼泊尔队在区体育场进行了一场友谊赛。黄自贤作为边裁，见证了那场比赛。

　　在黑白照片上，双方队员和裁判员一起合影，而背后的看台上，坐满了密密麻麻的观众。“那时候，人们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一有足球比赛，现场必定是人山人海。”黄自贤说。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人开始打开国门，睁眼看世界。给黄自贤冲击最大的便是通过电视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而这其中，对黄自贤而言又以世界杯足球赛最为震撼。

　　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是中央电视台第一次全程直播的一届世界杯。那一年，黄自贤为了看球，通过熟人关系买了一台29英寸的彩色电视机。他说：“飞燕牌，南宁产的，花了我5000多块钱。”那时候，普通家庭有一台彩色电视机是非常稀罕的事情。所以，世界杯比赛进行时，尽管已经是凌晨时分了，但黄自贤家里依然坐满了人。

　　对于长久处在封闭世界里的国人来说，彩色电视机里的外部世界画面是如此缤纷，是如此精彩，以至于盯着电视机的黄自贤等人瞠目结舌，惊叹不已。他们见到了世界杯的激情场面，草皮是如此绿，人的感情是如此狂热，更重要的是，马拉多纳的球技是如此的出神入化。

　　24年过去了，令黄自贤久久难以忘怀的是，马拉多纳连过多人上演“世纪最佳进球”的场面，还有那精彩纷呈的足球比赛。

　　怒

　　不愿“收黑钱”，离开裁判圈

　　在足球裁判圈，黄自贤算是个先行者。假如他做人“圆滑”一点的话，说不定如今早已名扬四海，发了大财。当然，也有可能像陆俊一样，面临牢狱之灾。可是，黄自贤的性格却和足球不同，方方正正，直来直去。

　　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足球开始了职业化进程。在很短的时间内，中国足球的水平没提高多少，可“假、赌、黑”等丑恶势力却迅速进入到了足球圈。

　　1979年，黄自贤成为首批国家一级裁判。1989年，他和后来成名的陆俊等名哨一起，成为首批国家级裁判。作为裁判的黄自贤，业务精通，体力充沛，外语过关，按理说，晋升为国际级裁判，也是很容易的。但是，就在“进军”国际级裁判的过程中却遇到了障碍。“当时考国际级证书，是有名额限制的。一来，广西不是足球大省，我们弄不到名额；二来，想要名额也可以，你自己拿钱来买。”黄自贤说，“那时候我哪里有钱，即便有钱，我也不愿意做这种交易。”

　　如果说考裁判执照还是小事的话，那么裁判比赛中执法舞弊那就是赤裸裸地造假了。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末期，随着职业化的深入，裁判“收黑钱”、“吹黑哨”已经成为圈内公开的秘密。

　　黄自贤曾多次收到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的“红包”，但都被他婉言拒绝。

　　“足球这个圈子被搞臭了。”黄自贤想，再这么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所以2000年之后，他没有在国内重大比赛中执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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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足很堕落，流下伤心泪

　　作为一名“50后”资深球迷，黄自贤经历了中国足球几乎所有的“惨案”。而每一次“惨案”，就像一把刀插到心口上一样，让他痛不欲生，禁不住泪流。

　　最让黄自贤印象深刻的是，1981年中国足球第二次冲击世界杯。那次中国队机会大好，几乎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世界杯决赛圈，可当时中国人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结果被新西兰人淘汰出局。

　　而1989年的两次“黑色三分钟”更是让黄自贤刻骨铭心。当时，高丰文率领中国队再次向世界杯发起冲击。但是，中国队竟然连续两次在比赛最后时刻崩溃，被对手逆转。

　　黄自贤说，在高丰文成为国家队主帅前，他们经常在一起聊足球，很开心。但是，想到这崩溃的“黑色三分钟”，他就为好友和中国足球感到难过。

　　此后，中国足球虽然在2002年杀进了韩日世界杯，但是在黄自贤看来，这一次偶然的胜利纯属侥幸，不是靠实力赢得的。

　　“中国人一直喊‘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冲出过亚洲吗？”黄自贤说，“韩日世界杯，那是因为我们沾了日韩的光，是在亚洲的地盘打的呀。”

　　“中国足球进不了世界杯，为什么？4个字，技不如人。”黄自贤越说越激动，“有些人还在那里瞎吹，说中国足球技术不错，差的是心理。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我们的技术就是不行，我们的教练就是不行，我们的理念就是不行，我们的体制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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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交好朋友，享受世界杯

　　说到伤心处，黄自贤的眼睛湿润了，可将话题从惨痛的历史转回到他自己的足球人生时，他的脸上又泛起了快乐的神情。

　　当了这么多年的足球裁判，黄自贤的另一大收获，就是认识了很多所谓的明星和大牌。上世纪90年代，香港明星足球队经常来广西踢慈善赛，黄自贤曾多次见到曾志伟、成奎安、黄日华、米雪等人。在黄自贤家里，他至今保存着一个明星们集体签名的足球。

　　在黄自贤看来，这些明星其实没什么架子，比如“大傻”成奎安，电影里给人很凶的印象，但私下里是一个很平和、很善良的人。他说：“大傻’是负责守门的，有时候丢球了，队友就埋怨他，还跟他开玩笑，可是他却一点也不恼，一笑而过。曾志伟矮矮的，胖胖的，好像很笨，其实他技术不错，带球特别灵活。在场上还爱和裁判开玩笑。”

　　1999年，广西举办区运会，赵本山率领的中国明星足球队来到南宁，和广西队打了一场友谊赛。黄自贤做主裁判，他说：“赵本山是守门员，一边守门，一边搞笑；郭达、黄磊在场上踢得有模有样；而宋祖英等美女拉拉队员，则在场外呐喊加油。”

　　这几年，黄自贤很少执法大的比赛了，但每逢世界杯、欧锦赛这样的足球盛事，他却是最忙碌的一个，一会儿在电视台做解说，一会儿在报纸写球评，另外还要应付朋友们提出的预测要求。

　　从事足球行业30多年，黄自贤从来没去世界杯现场看过球。为什么？“没有中国人踢，你去了给谁加油？”他说。2002年，中国足球撞了大运，可黄自贤有事，未能去成韩国，这成了他心中的一大遗憾。

　　如今，眼看着世界杯又一次来临，想到能和老友一起看球、说球，享受世界杯，他就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然而，对于黄自贤来说，中国足球依然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痛。他说：“什么时候中国队打入世界杯，我一定去现场为他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