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娜在法网历史性地夺冠之后,她的名字迅速在各大媒体中占据了最显要的位置。我们不只需要一个李娜,所以如何从李娜的成功中探索出经验,以及能否复制她成功的模式成为人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能在职业体育运动中达到巅峰的运动员总是有其独特性,李娜的成功模式并不能被完全复制。
李娜的成才之路有着鲜明的中国特色。
29岁的李娜,可以算得上是大器晚成,经历丰富。1989年,李娜正式开始网球训练。在此前一年间,受其父亲影响,李娜学习了一年的羽毛球。2001年,19岁的李娜一举拿下世界大学生运动会女单、女双和混双3枚金牌。
但是在这之后,李娜离开了网坛。在2002年釜山亚运会后的两年,李娜毅然走进了校园,在武汉华中科技大学新闻系学习。回忆当时离开网球的原因,李娜称,“感到压力,并且状态有所下滑,所以,才选择离开去读书。”
2004年,国家网球运动管理中心主任孙晋芳和李娜谈心,希望她能重新加入国家队,李娜就此复出。重新回归之后,她的成绩一路走高,2005年的世界排名升至创纪录的33位。
然而,“举国体制”下,李娜的发展也受到了牵制。尽管中国网球从2002年开始“球员职业化”的尝试,却依然保持国家队统一管理的“家长模式”。按当时国家体育总局的规定,运动员需上交收入的65%,彭帅与李娜曾先后提出“单飞”,均被拒绝。
一直到2008年,网管中心改革,才形成了“彻底职业化选手+国家队集训”的“双轨制”。李娜、彭帅、郑洁和晏紫4名球员随后选择了“单飞”,彻底过上了职业网球运动员独立训练、比赛,自负盈亏的生活。
如果没有举国体制,李娜很难在网球训练的基础阶段获得足够的人力和物力保障。如果没有“单飞”,她也很难在职业网坛取得突破。
在李娜法网夺冠之后,一则2005年的老新闻被翻了出来。当时,李娜在中网上意外输给美国选手克雷巴斯,赛后新闻发布会上,李娜炮轰国家队,她认为自己复出一年在球技上没有丝毫进步,而国家队教练是自己没有进步的主要原因。李娜对于国家队一个教练员带5个球员,导致沟通交流不畅很有意见。
这种“口不择言”令孙晋芳大为恼火,公开表示,李娜出此言论,是因为她的道德水准和责任感太差,太缺乏职业素养,她眼里只有奖金,却没有想想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以李娜这样的素质,不可能代表中国参加2008年奥运会。但此事过后,孙晋芳没有开除李娜,北京奥运会上李娜获得了女单第四,实现了新的突破。
李娜的成功,除了举国体制的培养和职业体育的激励之外,跟她自己的倔强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李娜始终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姑娘,这从她中途去上大学就看得出来;而她的直爽泼辣与不服输,在与网协的这次叫板中也可见一斑。个性独立,是“单飞”所必需的素质;而敢作敢为,也是李娜成功的关键因素。在中国,运动员通常并不敢表示对教练的不满,但李娜却不一样,当发现教练已经不适合自己的时候,她就主动提出换人。就算教练是她老公,她也不会因此留情面。
李娜的单飞模式,无法推广到每一名运动员身上。
在现场见证李娜夺冠的孙晋芳,在谈到李娜的成功时表示:在运动员培养过程中,举国体制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而在运动员拥有了一定的基础、能力与经验之后,则一定要给他们继续发展的空间。中国网球在这方面是走在了其他项目的前列,但风险和挑战同样也是非常巨大的。不过,这条路走好了,对其他项目就是很好的借鉴。
她举例说,李娜之所以走得好是因为有这个能力,有好的团队辅佐,而网球小将张帅虽然排名已进入世界前100,但她真想单飞还飞不起来。我们关键要看他们自己能力是否达到。
北京奥运会后,中国女子网球队仅有李娜、郑洁、彭帅和晏紫四人被允许单飞,其他队员仍然在举国体制下训练和比赛。这四朵金花能够单飞,是因为她们已经在四大满贯等重要网球赛事上崭露头角。李娜在单飞前就闯入过大满贯8强,郑洁和晏紫搭档更是两夺大满贯女双冠军,这些表现赢得了国际网坛的认可,这些认可来自商家、教练、媒体。她们单飞,最起码负担自己的费用没有太大问题。
湖南选手袁梦是中国女网最早的“单飞”球员。她的成绩曾经在中国女网里首屈一指:她是第一个获得澳网正选赛外卡的中国球员,也曾闯入澳网第二轮。但“单飞”后,一切开支自理,包括比赛期间的机票、食宿、平时训练的花销。如果没有好成绩、拿不到高额的比赛奖金,撑不起一个优秀团队。在职业体育残酷现实的逼迫下,袁梦与湖南省体育局签订合约,成为湖南省网球中心的运动员,重回举国体制。
事实上,除了已经在国际网坛打出名声的这几位,其他年轻选手很难单飞,或者说还没到单飞的时机。在李娜、郑洁之后,中国女网已经出现了断层。要复制下一个李娜,还需要很久的时日。
李娜之所以能够单飞成功,是因为职业比赛多,奖金高,有成熟的市场运营模式。如果想把这样的经验复制到其他项目,则是难上加难。
体操奥运冠军陈一冰在李娜夺冠之后发表微博,说自己很羡慕李娜职业化的成功,但体操项目还是必须得靠国家的投入。体操、举重、跳水等项目一直以来都是中国队的优势项目,但这些项目显然不具备网球在世界的影响力和商业价值,运动员平时艰苦的训练为的是准备两年才有一次的世锦赛和四年一次的奥运会。因此,如果马上解散国家队,让体操、举重队员们都自掏腰包,自找赞助商,绝大多数的运动员都会在走投无路后选择放弃。
像足球、篮球这些在世界范围内职业化程度很高的项目,虽然早早就放了单飞,但除了姚明等人外,没见什么起色。田径、游泳等大众项目更不用说,刘翔是国家养的,广告费虽然有个人提成,但其他花费一切由国家包办的作法也与国际不接轨。
新华社记者杨明撰文指出,能够借鉴女子网球单飞模式的项目也有,比如:台球的丁俊晖、高尔夫球、职业自行车、赛车、马术等。但这些都不是我们的优势项目,和奥运战略不对接。多年来,中国竞技体育一直围绕着奥运战略和金牌模式布局和运行,如果全部和国际接轨,必将出现大滑坡。小打小闹的修修补补又不可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变革,真正的转变是体育观念上的转变,是中国体育制度的转变,是重金牌还是重体育教育及青少年健康的问题。对此,我们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