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孩子完整的教育--探访南通体校办学创新之路

　　给孩子们完整的教育探访南通体校办学创新之路

　　对于全国大多市级体校来说，1998年是一个分水岭。

　　至今，江苏省南通市体育运动学校的很多老师、教练还对那一年前后的戏剧性变化记忆犹新。1998年，随着我国全面推进普通中专招生并轨改革。南通体校作为一所中专学校，招生工作立刻发生逆转。过去，由于毕业生转户口、包分配，南通体校在当地尤其农村地区是很多人挤破头都想进的学校，教练选材、招生的空间非常大。但1998年之后，南通体校与全国大多体育类中专一样，开始面临招生困难的严峻局面。

　　怎么办？怎样让教练选中的好苗子愿意来学校？南通体校由此走上了14年大胆改革、执著前进的体校办学模式创新之路。

　　训练要被文化课“挤占”

　　南通体校的现任校长任学明是从当地名校南通中学走出来的一位基础教育工作者，2009年来到这所体校担任校长，虽然组织关系从教育局转入体育局，但工作环境并没有发生逆转。因为这时南通体校的办学思路、课程设置和普通中小学并无太大差异。唯一不同的是，这里还有一批教练员，这里的学生每天还要抽出部分时间留给业余训练。

　　虽然这里的学生人数不多，在校本部“三集中”上课、训练的还不到400人，但他们组成了从小学5年级到初中三年级，进而包括高中三年（中专）的完整基础教育链条。这里的文化课老师与体校里培养出仲满、包盈盈、张希等知名运动员的教练们相比，一点都不逊色，他们有些甚至曾是南通地区一些优秀学校的骨干教师。

　　更重要的是，这里实行的是完全和普通中小学一样的课程、要求。只是作息上，在每天下午留给学生们两个半小时的业余训练时间，而这两个半小时，在诸如一些期中、期末考试的特殊时期还要被文化课老师所“挤占”。

　　文化课成绩与教练员挂钩

　　毋庸讳言，体校学生大多文化课基础较差，接受、消化能力都相对较慢些，而他们还要额外承担繁重、激烈的体育训练、比赛任务。怎么把这些孩子的文化基础打牢？让他们在今后的社会竞争中具有基本的文化素养和知识？

　　针对体校孩子生理、心理规律，掌握知识的特点，学校将一般学校每节课45分钟的惯例进行了改动，压缩了5分钟。任学明认为，这样改动有科学根据，因为经实践研究，学生掌握知识的最佳时间点在第27至28分钟，之后开始走下坡，少5分钟，没有太大出入。而每节课40分钟，每天上午就可比原来4节课的设置多安排出1节，这就大不一样了，不仅增加了有效学习时间，也大幅提高了学习效率。

　　文化课老师在南通体校其实并不“轻松”。学校教务处会定期组织教师开展各种技能比武，请周边学校校长、老师组成评审团进行评价。

　　针对体校孩子更“怕”教练这个特点，南通体校将孩子们的文化课成绩与他们的教练员挂上钩，这样，本来只负责训练的教练员也开始关心、督促队员的文化学习，实际上，他们的影响力对于有的学生更大些。不过，文化课老师也不能独自享受这项“福利”，随着学校将学生运动成绩与文化课老师挂钩政策的拟定，老师们也要分出精力去关注学生的业余训练。

　　一切为了孩子们的将来

　　竞技体育金字塔的人才格局，决定了更多体校孩子的将来不一定是当冠军、拿金牌。而为社会培养合格公民、解决所有来校就读孩子们的出路问题，是10多年来南通体校一直探索、努力、实践的重中之重。

　　在整体社会就业压力下，作为中专的南通体校所处的艰难困境可想而知。但10多年来，南通体校毕业生的分流工作在江苏省内类似体校中一直位于前列。近年来，他们每年的毕业生有近15%输送到省以上优秀运动队和部队，有20%的田径、篮球、排球、足球、击剑等项目一级以上运动员毕业生进入高校高水平运动队，而更多的40%的二级以上运动员学生通过内招考试升入有关普通高校体育系和体育学院本科或大专。

　　从今年开始，南通教育部门还将安排剩余除去退学或自谋出路的学生到相关职业学校学习，掌握1-2门职业技能走向社会就业。

　　这些年来，从南通体校走出了一批包括仲满在内的金牌选手，而更多的则是通过在各普通高校、体育院校深造，掌握一定技能走向社会的各种人才。任学明自豪地说，我们的学生走出去，一点不差，现在，各行各业都有我们的毕业生。

　　“心灵驿站”折射校园文化

　　在南通体校体育馆的外围房间中，有2间屋子留给了语文教师李爱萍和她的一位同事，门口牌子上写着一个好听的名字“心灵起跑线”。当然，这不是她们的特殊待遇，而是她们作为心理辅导老师时的办公地点，更是孩子们的一个心灵驿站。这两间并不算小的屋子有各种心理调整、治疗的仪器设备，有供发泄的假人、供放松的按摩椅、供喝茶聊天的茶具、调整情绪的小玩具等等。

　　李老师和她的同事并不是心理学专业出身，但自学校决定为体校孩子们提供心理咨询服务，教育局也出资建起了这个心理咨询室，她们就被派到北京学习心理学方面的知识，又自学考取二级心理咨询师资格，从而使这个咨询室正式“开业”，她们的电话也随之被公布，接受咨询预约。

　　体校的孩子有些来自农村、有的是单亲家庭，加上他们很多都处在青春期，心理问题不可避免。自公布心理咨询电话后，有时李老师她们会接到一些“莫名”的电话，学生们尤其是一些女生会向老师倾诉一个说不出原因的“忧伤”，虽然李老师谦虚地说她们还只能停留在疏导的层面，但实际上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安慰了。

　　南通体校实行全封闭管理，学习、训练之余的时间其实不多，但孩子们在并不大的校园里过得也不枯燥。每周学校都会安排播放电影、组织各种文艺活动，爱动笔的孩子还可以给校园广播站投稿。当然，他们也会承担一定的“管理”工作，比如，绿化草坪、花园就被各班瓜分，写上他们的个性话语，提醒大家爱护。

　　体校的孩子其实也是多才多艺的，去年南通体校第五届校园文化艺术节上，平日运动场上矫健的孩子们亮出了自己不一样的一面：校园绿化标语征集、京剧脸谱绘制、硬笔书法比赛、校园十佳歌手大赛、黑板报评比等一系列活动，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今年4月初，南通体校组织学生集体去上海搞了一次红色之旅、科学之旅：参观中共一大会址、中国航海博物馆。这样大规模的集体外出活动对于孩子们是新鲜、欢乐的，但给学校领导、老师的压力可想而知。他们制定了严密的预案，孩子们的组织纪律性也不错，活动圆满安全。

　　体教共管密切协作

　　对于南通体校来说，教育局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敞开，而更难得的是，教育局的同志更是经常主动踏进体校的大门。南通体校走体教结合之路这么多年，硕果累累，除了学校自身因素，与该校所处的大环境、体育、教育主管部门的密切协作也大有关系。

　　在南通体校，很多人是从教育系统过来的，而在南通市体育系统，上至体育局的很多领导、下到基层的一些同志，很多也都是从教育口转过来的。相互的熟悉和了解，使体育系统和教育系统的同志不仅有良好、巩固的工作关系，也建立了深厚的个人友谊。而对于南通体校来说，他们是直接的受益者：在经市政府主导下，南通体校长期实行体教共管，市体育局、教育局分工明确、各负其责。市体育局与教育局建立了体校合作共管领导小组和协调管理工作机构，定期研究商讨运动学校办学中的重大问题，就在记者采访期间，教育部门和体育部门又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商量解决了不少问题。

　　所以在南通体校的校园里，我们随处可见教育局所花的心血：教室里的数字教学设备、仪器，为学生添置的心理辅导器材；我们看不见的更多的是他们为学校老师组织的学习、培训在南通，教育局组织的普通中小学老师的各种业务学习、培训都会带上体校教师。

　　曾任南通市教育局体卫艺处处长的虞谷生认为，文化教育不仅是家长、社会的需求，也是培养真正冠军所不可或缺的，南通市的基础教育和竞技体育这些年来双双成绩斐然，并不是一个偶然的现象。

　　从“单亲管理”到“父母共管”

　　下午四点训练时间，记者在南通体校采访路过一间教室，发现奥运击剑冠军仲满的启蒙教练之一黄保华，正在帮助队里的几名小队员复习功课，此时本该在训练场的队员们，却在乖乖地对着课本刻苦研读。“马上就要考试了，花点训练时间帮孩子们补补功课。”黄教练解释说。

　　眼前这一幕让记者颇为惊奇。体育学校运行中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就是文化教育和体育训练的脱节。很多运动队伍都嫌平时训练时间不够用，巴不得尽量挤占文化课时间来训练，但是，这个问题在南通市体校得到了很好的解决。在南通体校，孩子的学习不仅老师管，教练也要管。运动员外出比赛归来耽误的学习，不仅是文化课老师利用业余时间补课，就连教练员也亲自上阵，帮助孩子们抓文化学习。而每逢考试前，教练们更是专门留出宝贵的训练时间，给队员们开“文化课小灶”。

　　学与训的关系，在南通体校得到了很好解决。“我们队30多年来一直没有出早操，主要就是怕耽误孩子们的学习，”黄保华说，“业余训练主要是一种开发，体育训练也需要运动员动脑子，学习好有利于他们训练成绩的提高。孩子们来到体校，我们就是父母，教练员对于他们的成才有责任，所以学习基础差的平时我们也帮助他们提高学习。”

　　“过去文化老师与教练是不交往、各管各的，对孩子的教育没有建立起联系，有时候孩子出问题了教师和教练就相互抱怨，”南通体校教务处负责人王宏玉老师告诉记者。“现在学校规定教师和教练必须相互交流，也便于我们教师掌握孩子的情况和特点。比如我有个田径队的学生老是学习上有问题，我就下队去向教练了解孩子的情况。后来针对性地进行了教育，孩子一看老师跟教练那么熟，学习中也不敢马虎了。”

　　“教练就像父亲，教师就像母亲，在我们这里就是父母都要管。”谈到教师和教练的关系，南通体校党委书记徐学泉作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南通体校一直实行运动员学习成绩与教练员目标任务挂钩，学校出台的《教练员目标任务及奖惩办法》中明确规定：“所带运动员在体校义务教育阶段学习成绩在班级前五名的，有1人记0.2分”，名列班级后五名的则“有1人扣0.2分”。今年开始，南通体校又开始尝试教学训练双向考核，建立双班主任制和双运动队领队制，要求教练员每周不少于两次进课堂，教师每周不少于两次进训练场，运动员训练情况与教师综合考核挂钩，运动员文化学习情况与教练员综合考核挂钩。通过双向考核，把“父亲”和“母亲”的利益整合在一起，让“父母”共同来管理孩子。

　　谈到教师和教练齐抓共管的作用，黄保华教练深有感触：“至今我们队中除了输送到高水平运动队的队员，剩下的孩子有70%考上了大学，30%的孩子有一技之长找到了工作。在搞体育而又有文化的孩子，有很多能力超过其他人，比如他克服困难的能力、不轻易妥协的毅力等等，体育训练的经历对于他们的人生有很大益处。”

　　上好一堂40分钟的课

　　“李庭龙，你来看看这句话的毛病在哪里？”南通体校初三（一）班的教室里，年轻的语文老师李爱萍正在上课。“老师，您的标点符号标错了。”击剑队的李庭龙站起来没挑句子的毛病，先挑起了老师的毛病。全班大笑。“说得好，是老师错了，老师下次要注意，”李老师笑着爽快地承认了错误。

　　这是南通体校一堂普通的语文课，记者身处课堂聆听，既看到了普通学校般课程的正规，也体会到了体校学生的聪明，还看到了体校课堂的活泼。记者还发现，在南通体校，每节文化课只有40分钟，比普通学校少了5分钟。“这是我们针对体校学生的特点，在教学上做的一项改革。把每节课从45分钟压缩到40分钟，而每天上午从4节课变成5节课，下午和晚上还各有一节课，完全保证了运动员每周至少35节文化课的时数。”校长任学明介绍说。

　　体育学校重视文化教学本来就难，更难的是如何来开展文化教学。从1998年教学改革开始，南通体校的课程设置完全跟普通中小学同步，课本也全部采用普通学校教材。为了让搞体育的孩子们不在文化课上掉队，南通体校在办学模式上挖掘了一套独特而有效的方法。在教学上，要求教师抓好学生基础知识和基本技能的培养，探索最佳课堂教学手段，提高课堂效率，强化重点知识。同时，学校通过举行演讲、书法比赛，每周利用多媒体教室播放电影等方式，丰富了教学内容。此外，学校还重视教师业务素质的提高，有针对性地安排各项学习、培训活动，在教师之间展开教学比武、板书和教案比赛等等，以提升学校的教学质量。

　　“在体校从事教学工作相对难一些，运动员运动强度大，文化基础差，教起来相对费力。”南通体校教务处负责人王宏玉老师说。而原先在一所乡镇学校工作的李爱萍老师也有相同的看法：“没来体校之前，觉得在体校当文化课教师应该很轻松，以为原先教过的课程随便备备课就可以上了。没想到这里的教师大家都很优秀，备课内容也都要十分认真地写一遍，自己感觉有些比不上，很有压力。”

　　对于体校学生的特点，李老师说：“教体校学生跟一般的学生有点不同，他们的思维容易发散，所以我们在教学形式上也动了很多脑筋。比如课堂上多启发他们，帮助他们归纳总结以方便记忆，讲到《威尼斯商人》时就放放电影，讲《皇帝的新装》时，还组织他们排练戏剧，这些方式都取得了很好的教学效果。”

　　本报记者 蒋亚明 许珂

　　作者：蒋亚明 许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