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特区报：好朋友追忆陈祖德 热爱令生命不朽

　　常有人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面对这一终极难题，无数人给出无数答案。也有人给不出答案，我就是其中一个。

　　11月1日晚，得知中国围棋界的传奇人物，原中国棋院院长陈祖德先生不幸病故，内心无比沉痛。他不仅是我的偶像，更是我的至交好友。我顿悟：生命的现实意义就是“活着”，至少对绝大多数人如此。当然也有例外。极少数人在“活着”之后，仍然能为许多活着的人留下一些有意义的东西。祖德属于后一种人。

　　1962年第一次在合肥见到他，天很冷，他身穿军大衣，笑起来很腼腆。就是在那次，年仅18岁的他拿到了全国亚军，成为我心目中的英雄。严格地那时说我认识他，他并不认识我。上世纪80年代末，我在深圳王铭先生家里再次见到他，他已经是中年人了。从那之后，我与他才真正开始了相交直至相知的友情。一晃20多年过去了，我无法相信他就此离去，再也不回来了。我独自坐在灯下，回想起我们交往经过，忍不住想起哥德尔说的名言：这个世界的意义在于愿望与事实的分离。

　　2011年8月，他患了胰腺癌，我和夫人从哈尔滨回深，途经北京，特意去看他。陪我一起去他家的还有曹大元九段和电视主持人陈盈。尽管做了手术，祖德清瘦许多，但精神仍然不错，除了与疾病抗争，每天还忙着编著《中国围棋古谱精解大系》一书。该书分14册，工作量极大，图文总计达6000页左右。当时该书已经出版了2册，他特意签名赠书，情绪很好。我手捧印刷精美的古谱精解，从心底里为他有如此好的精神状态感到高兴。那天他私下告诉我，当医生告诉他有关病情时，他并不紧张，因为31年前他便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来他非但没有倒下，一直在棋界担任领导工作，而且与彩娟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

　　从那之后，我时不时听到有关他的病情。尽管胰腺癌治愈率很低，我仍然在心里抱有一丝侥幸：他曾经大难不死，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希望他再次给我们一个惊喜。今年9月，在常德见到中国围棋协会主席王汝南，他告诉我祖德的病情迅速恶化，癌细胞已经转移到骨头，非常痛苦。这期间我曾有机会去看他，不知为什么没有去，不是不想去，而是不敢去。究竟怕什么？怕看见他忍受生不如死的痛楚，还是怕见到他妻子彩娟和2个未成年的孩子，我自己也说不清。后来我渐渐明白，怕这怕那，说到底是怕死。我和许多国人一样，面对死神不知所措，除了怕，无言以对。

　　其实这是一个误区。人，包括一切生命，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了迈向死亡的历程。在这个悲剧式的宿命中，死是生的一部分。沿着这个哲学命题向前延伸，那些看来似乎没有意义的生命，却在死的必然中亮出了生命的意义，这便是我在祖德身上找到的答案——热爱。祖德以他对围棋的罕见的热爱和激情，铸就了人生的辉煌。正是这两个字，令他超越了自我。热爱生活，热爱你的追求，热爱值得你爱的人和事，热爱你的热爱，这便是生命最大的意义。

　　热爱令生命不朽。这便是祖德留给我们的财富，也是智慧生命赖以认识世界和自身的强大原动力。`

　　（■ 吴启泰作者系深圳作家，著有《中国知青部落》、《日落紫禁城》、《北回归线的太阳》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