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位于上海西郊,距离虹桥机场有三公里的车程。房屋临街,楼下是几家超市和水果摊。2004年,父母把老房子卖掉,加上徐莉佳几年来积攒下的25万元奖金,买下了这套房子。70多平方米,小三居,徐莉佳有了自己的一个房间。
当年住在水城路时,一家五口挤在20多方平的房子里,外公外婆一间,她和父母一间。她睡折叠床,上海的冬天很冷,每晚睡前她都让爸爸捂被子。
徐家干净、整洁,家具和摆设很简单。客厅里摆放着一台大电视,那是徐莉佳夺取多哈亚运会激光雷迪尔级冠军后获得的奖励。徐家人很少看电视,用布蒙了起来。电视机柜里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很沉,用塑料袋包着,女儿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牌就放在里面。
父母都已退休在家。母亲徐云英前阵子做了颈椎手术,戴着脖套行动不便。徐俊法养了几只画眉,每天早起去公园挂一挂。徐莉佳夺得伦敦奥运会金牌的那天早上,画眉鸟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徐俊法心里琢磨着,“长宁区一块铜牌了(唐奕,游泳),一块银牌了(王仪涵,羽毛球),该是金牌了吧,是不是佳佳呢?”
谁又能想到,就在一年前,他的女儿差点与帆船永别——
“身不适,信仰灰,乃敢与帆绝。失守信,丧众望,愿承千古罪。万念灰,自流浪,毋需再牵挂。心洗净,身康复,再与君相会。”2011年4月17日下午,身在上海的张静收到了徐莉佳的短信,她读了几遍,顿觉惶恐,赶紧回拨电话,对方已经关机。
几位教练和队友也收到了这条短信,转眼一看,徐莉佳人早已不见。全队正在首都机场,准备去法国比赛。之前徐莉佳向领队借出了护照,说去找个朋友,就消失了。
2009年全运会后离开,2011年4月归队,徐莉佳休养了一年半,期间在上海交通大学学习。从校园回到训练场,她不适应,心急的她腰伤也复发了。
她问队友,“你们是怎么坚持的?”队友们都愣了,她怎么了?这个问题是我们当年向她请教的啊。“你若对帆船没有感情,你会受不了的,”徐莉佳说,“在海上跑那么久,身上湿漉漉的,全身寒冷,每天还要在健身房里耗上两个多小时,日复一日。”
她是中国帆船实现突破的希望,所有人都盯着她,而在这一刻,她选择了脆弱。
她逃离机场去了北京火车站,她要回上海,她要回家,那个她最熟悉、最温暖的地方。她从黄牛手里买了一张晚间的站票,直接躲进了车站的咖啡厅。
从北京到上海,人们四处搜索,将一条条信息塞进徐莉佳的手机和QQ。
张静: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先回来,让我们安心一点。
父亲: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没有你,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队友:你不回来,我们就在机场一直等。
徐莉佳默默地坐在咖啡厅的一角,上网打开了QQ,无数个头像跳跃闪烁,对话框层层叠加,她细读了每一条留言,心中顿时充满愧疚,“所有的事我来承受就可以了,何必要牵连他人。”
然后,她站起身,重返机场——在见到队友后,相拥而泣。航班在夜里12点准点飞向法国。
时钟再次指向2012年8月6日。下午六点刚过,亲戚朋友和邻里街坊就挤进了徐家,一起等着比赛直播。人们满心期待,但也没忘了四年前,在同一个房间,类似的场景,在徐莉佳获得铜牌后,庆祝来得有些勉强。
就在徐莉佳在英国韦茅斯港快速航行时,上海的时间却难熬得像是一种折磨。八点半,那一刻终于到来——在徐莉佳撞线的刹那,全家沸腾,全上海和全中国为之振奋,母亲徐云英晕了过去——身旁的人晃醒了她,眼泪却再也止不住。母亲回想起女儿过去二十年来的努力,从游泳到帆船,从雅典到北京,从一瘸一拐到扬帆海洋,“孩子太不容易了,靠着自己的勤奋一步步走出来。”
父亲却很平静,但是当他得知女儿将担任奥运会闭幕式中国代表团的旗手时,彻夜未眠,“代表整个国家,这是莫大的荣誉。”
11月初,徐莉佳当选国际帆船联合会“年度最佳女运动员”。她的面孔成为中国帆船的象征,一如姚明之于中国篮球,李娜之于中国网球。帆船尽管小众,但却是一种独特而时尚的生活方式。徐莉佳则愿自己在伦敦奥运会上的成功,能让更多的中国人了解这项运动,走进这项运动,而为了这一切,尽管已是奥运会冠军,她丝毫没有懈怠。
奥运会后,社会活动频繁,少了看书和学习的时间,她就在书房贴上学习计划,还在床头写了几张小纸条,“好好写每一个字”,“早晚普拉提”…… 每天她都会去小区附近的健身房练上两个小时,自己的床下还放着瑜伽垫、臂力器和握力器。
和姚明一样,徐莉佳也是上海交大的学生。只不过当她压低帽子,走在校园上时,很少有人能认得出她。她很享受这份寂静,这份自由,这份激情,一如驾驶着她的帆船,踏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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