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冶2012手记：体会人性，感悟人生

　　体会人性，感悟人生。这八个字是我2012年采访过程中最大的收获。

　　从每个被采访对象呈现给媒体和公众的言行，你能完全感受到人性的存在，不管是善还是恶，是美还是丑，是谦卑抑或跋扈，是清高乃至功利，它都赤裸裸地描绘了人生。

　　人性应该被还原，人生不该被遗忘。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崔健阐述了这样一种人生感悟：“我要人们都看到我，但不知道我是谁”，他希望人如一粟藏身沧海，甘于寂寞摒弃虚伪，但终究说得没有唱得好听，事实上荀子他老人家早在数千年前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我们“人性恶，其善者伪也。”

　　也许在这一年中，我看到了太多的性恶，因此在这篇手记中要赘述一些阴暗面，但是这并不表示体育界的性善不存在，黑夜给了我们黑色的眼睛，你却可以用它寻找光明。

　　张尚武郭萍殊途同归

　　今年1月份我对张尚武进行了采访，而12月份则采访了郭萍，正好一个年头一个年尾，贯穿整个2012年。

　　把这两个看似毫无瓜葛的人放在一块，是因为两人身上存在很大的共性。张尚武与郭萍，因类似的命运都成为舆论关注的焦点，他们同为举国体制下的牺牲品，面对困境的羁绊他们无能为力，最终自我放逐令人扼腕，殊途同归的两人，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脆弱与可怜。

　　两个退役运动员，都曾有过出众的运动成绩，却都在运动生涯后期遭遇一段阴暗的人生，张尚武因盗窃被判入狱，而郭萍则遇人不淑屡遭教练打骂；张尚武退役后因伤病缠身无一技之长，只能去地铁口卖艺，郭萍长期接受不科学训练导致双脚畸形变异，正常行走都困难异常，更别提出去打工挣钱养家。

　　在这种情况下，说两人殊途“同归”，更多地指两人都选择屈从于命运，以悲观和消极的态度去应对人生。张尚武自甘堕落咎由自取，而郭萍则不愿改变自缚枷锁，舆论对这两人虽抱有同情，但并非唯一态度，或许正如人们常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去采访张尚武，当时他出任某家科技公司法人代表和总经理，负责对外销售高科技概念睡枕，但时间未超过3个月他便辞职并再次出现街头卖艺。同样在陈光标的公司，张尚武也未待满3月便毅然出走。舆论已经从最先开始的对其同情，演变为观看他上演一出出故作姿态的闹剧。

　　郭萍的境遇令人心酸，来北京卖奖牌更是折射出她的走投无路，接受采访时她的情绪里充满了哀怨、悔恨、委屈、悲观、厌世，倾诉主题更多也是连续自问为什么要承受如此多不能承受之重，但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她其实可以选择改变和解脱，但最终她蜷缩于那座如同监狱般的训练基地，受尽了7年的折磨。

　　张尚武和郭萍这两个人物的深度稿件，我都洋洋洒洒写了5000多字，在尽量全面客观地还原两个人遭遇的同时，我更希望人们看到事件背后隐藏的人性弱点。

　　田源的奥运家访

　　奥运年，搜狐延续了08年北京奥运会的做法，对那些有夺金或者夺牌希望的中国运动员做家访，走访运动员的老家，和运动员的父母亲友以及启蒙教练等聊聊运动员的成长经历和背后故事，这一切是为伦敦奥运会做提前的储备稿件。

　　和08年一样，我前后加起来在山东、江苏、湖北、黑龙江等地漂泊了一个多月，涉足焦刘洋、李艳凤、陆春龙、张成龙、张继科、邹凯、陈金、滕海滨等多名知名运动员的家乡，这些运动员在伦敦命运不一令人唏嘘，有欢乐也有悲伤，不过最令我难以忘却的，反而是一次“不成功”的家访。

　　说这次家访不成功，是因为受访的运动员甚至最终并没有能够成行伦敦，她就是湖北籍举重运动员田源，早在2012年年初，田源就被舆论认为是中国代表团首个比赛日最稳定的一块金牌保证，甚至连举重界业内都十分看好田源能够在伦敦打破世界纪录，但残酷的现实是，田源在中国代表团公布名单前夜得知自己被湖南队的王明娟顶替。

　　这次临时替换，引发举国关注，坊间关于此事多有“黑幕”说辞，对于举摔柔中心主任马文广、湖南举重队和湖北举重队三方之间的利益纠葛外界也有种种传闻，但不管怎样，最大的受害者是运动员本身，田源成为了某些人暗箱操作下不折不扣的牺牲品。

　　田源的落选，再次让我回忆起去她湖北老家采访的经历，她的父母居住在湖北公安县底下一个镇上，淳朴热情，开明大方，和其他运动员父母因为家庭条件艰苦不得已送孩子去练体育不同的是，田源的父母纯粹是出于对孩子的爱，田家条件并不算差，田源最终走上举重的道路，都来自于父母无条件的支持。

　　在田源家中，我得到了她父母的厚待，请客吃饭不说，还专门叫人开车送我返程，临走前盛情邀请我在奥运会结束之后去他们家参加田源的庆功宴，但是这个美好的愿望在代表团公布名单那一刻破灭了。令人钦佩的是他们随后的态度——在中国举重队出发启程前往伦敦时，田源的父亲亲自赶到北京，一方面安慰女儿，另一方面也给田源的队友送上祝福。伦敦奥运会时，虽然田源无法赶到现场，不过夫妻二人也去到前方给举重队加油助威。在总局天坛公寓，记者巧遇田源的父亲，得到的是这样一个说法：“田源还年轻，4年之后我们还有机会。”这样豁达的心态，如何不叫那些只顾自身利益、罔顾他人前途的权术玩转者脸红呢？

　　刘翔伤退

　　有人说，08年退赛之后，刘翔就应该借此退役。

　　理由多种多样千奇百怪。坊间有说状态已过巅峰，急流勇退是明智之举；有说伤势治愈前景不明，再复出难以恢复；有说该得的荣誉都已拿尽，继续参赛仅是满足赞助商的利益；也有说刘翔被团队挟持，每走一步非己愿；更有甚者提到禁药说……

　　这一切无从考量，或许只有刘翔幕后团队的人才知道，飞人到底怎么了。不过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上，刘翔不是08年的刘翔，更不是04年的刘翔，在身心都承受如此压力的状态下，如何能在伦敦全身而退？

　　8月7日，伦敦，阴天。刘翔8点多就到达伦敦碗热身，距离他奥运会正式比赛第一枪还有2个多小时，一切看上去十分平静，善良的国人等待飞人带来惊喜。

　　但很多人认为，表面的平静下似乎暗流涌动，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时间追溯到3天前，刘翔于8月4日从德国治疗结束后抵达伦敦，但他并没有对媒体公开露面，而是被中国代表团暗中用车接到奥运村。对于他的伤势，中国代表团高度保密，看上去飞人的情况并不秒。时间再往前推半个月，刘翔在国际田联钻石联赛伦敦站中跑完第一枪之后随后退赛，孙海平教练给出的理由是肋部不适，这与之后的脚步受伤说辞不一。

　　这一切都和08年有着惊人的相似。08年刘翔同样在北京奥运会之前的一次纽约的比赛中因伤退赛，同样是整个团队对刘翔的伤势遮遮掩掩最终无疾而终，甚至两届奥运会，刘翔的号牌都是1356……

　　戴着1356号牌的刘翔上场的刘翔，没有像4年前一样扯掉号牌直接退赛，而是至少踢倒了第一个栏架，随后单脚跳过终点。全场惊叹，举国愕然。我和同事在伦敦碗的看台上几乎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果然出事了！”而事实上，这样的本能反应同样契合很多国人，这不是我们集体腹黑，而是这一切都与四年前太相似了，当一切重演，你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一次巧合。

　　网络上的批评声如潮般涌现，这类声音的主体来自民间，而国内各大媒体，再次开始树立一个坚持拼搏隐忍坚毅的英雄形象，偶有个别媒体诸如《东方卫报》发出了和同行不一样的声音，等来的结果却是总编停职记者下岗。

　　犬儒主义盛行之下，体制内再强大的挣扎都是徒劳，我们知道其实刘翔本人也是受害者，但这一次其实没几个人关心刘翔能不能夺冠，我们渴望的是没有欺骗和隐瞒。

　　孙杨“耍大牌”

　　伦敦奥运会中国代表团竖立起的最大的英雄形象之一，是打破世界纪录后泳池内振臂高呼的孙杨，从短距离的200自、到中距离的400自、再到长距离的1500自都有所建树，恐怕百年奥运史上这样的泳将也不多见。

　　由于孙杨的出现，使得另一位偶像级人物刘翔的关注度大减，但不要怪罪大众的功利主义，这本来就是一个偶像交接的时代，刘翔受关注程度的弱化，拜新一轮个人崇拜所赐。2004年的刘翔和2012年的孙杨，都实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突破，相比较而言，孙杨在1500、400、200三个从长到短的项目共取2金1银的成绩，要比刘翔单一在110米栏这一个项目上的强势来得更为全面。更为关键的是，刘翔在北京和伦敦都因伤退赛，由此带来各种负面消息和内幕疑云，使得他的品牌价值大打折扣，这个时候广告商们迫切需要一个新的寄托载体，孙杨适时出现似乎是历史必然。

　　时势造英雄，但英雄注定多磨难。少年成名的孙杨，遭遇了诸多烦恼，无论是与游泳中心，还是与新闻媒体，孙杨都曾出现过数次摩擦，前者是因为利益分成，后者更多则是心态原因。

　　去年上海游泳世锦赛，孙杨在赛后新闻发布会没有身穿国家队赞助商运动服，而是身穿自己代言的体育品牌服装，事后被游泳中心内部批评。另一次，孙杨在个人微博炮轰游泳中心，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代言”，出席了国家队与某饮料的签约仪式。奥运会之后，孙杨数次与主管单位隔空交锋，在应不应该建立“杨之队”的问题上分歧很大，直到现在这一问题依然没有得以解决。

　　与部分媒体的数次交恶，也成为舆论关注焦点。先是在今年天津大运会被媒体曝光“坐豪车参加训练比赛，要挟组委会更改赛程，母亲与记者因拍照问题发生冲突”，随后是前不久在昆明海埂训练基地，《生活新报》刊文报道孙杨因被该报记者拍照而“爆粗口并抢夺相机强行删除照片”。

　　这两次冲突的真相我不知道，在并非当事者的情况下不做评价，不过可以通过这两件事情谈谈我采访孙杨过程忠的感受。首先两起事件有个共性是，起因皆因拍照，据我所知，孙杨对于拍照这件事情异常在意。早在中国游泳队出征伦敦奥运会之际，我在首都机场采访孙杨时看到，他对于粉丝的签名和合影并非来者不拒，而是会观察对方到底有什么意图，他担心的是有些人拿到他的签名或者照片之后从事其他盈利活动，因此基本上对于拍照这件事带有一定的抗拒心理。

　　再提接受采访这件事情，孙杨非抗拒甚至厌恶接受采访的人。未成名之前，孙杨挺愿意跟媒体说话，因为那个时候他被张琳的光环所笼罩，对于张琳他并不是太服气，因此更希望能够通过一些声音树立自己的权威。成名之后，多年积郁的情感可能一瞬间爆发，孙杨有了狂妄的资本，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他开始逐渐与媒体产生摩擦。需要注意的是，发生摩擦的地点多为公共场合，时间也多为训练结束之后，实际上如果跟孙杨不太熟悉，他并不愿意在公共场合接受采访或者拍照，他开始回避一些采访，在沟通渠道不顺畅的情况下，关于他“耍大牌”的新闻便不胫而走。

　　孙杨有没有耍大牌我不知道，因为我没看到，但是他并不太会与媒体打交道这是事实，否则为什么针对他的负面新闻会在奥运会之后出现这么多？显然与刘翔、姚明相比，孙杨的个人历练依然任重道远。（搜狐体育 陶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