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夺其他三大满贯但未染指法网 小德仍有机会

　　法网泥沼

　　Mud of Roland Garros

　　文/serra

　　德约科维奇向法网冠军开始了新的冲击，他的身后是一连串沉重的历史，公开赛时代以来一共有7名选手夺得了其他三个大满贯而从未染指法网冠军，这几乎涵盖了公开赛时代的任何时期，他们是桑普拉斯、纽康比、康纳斯、贝克尔、埃德博格、阿瑟·阿什，加上德约科维奇。比起这些倒霉的前辈来，我们可以认为德约科维奇还有大把的机会，他是现在纳达尔之外最好的红土选手，他所缺乏的，也许只是和费德勒、阿加西一样的幸运，如果这种幸运迟迟不会到来，那么他的压力就会持续增加。

　　红土的秘密在于它的缓慢能够提供更多的防守机会和击球时机，这使得很多技能单一的选手有机会夸大自己的能力，在红土上，你没有速度也可以赢球，你没有大力发球也可以赢球，你没有很好的接发也可以赢球。没有哪名选手是因为一个致命的缺陷会在红土失败，全面能力在红土成为了一个伪概念，一不小心就会沦为平庸，因为耐力和上旋比其他任何武器都会更管用。当然，这六名选手深陷红土泥沼的原因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在红土上遇到的未知数比任何场地上都要多，二流选手在红土上对他们的畏惧比任何场地都要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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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先从桑普拉斯说起吧，这名历史上最强大的攻击手从未在法网体现出自己的威力，他在那里固执而又倒霉，自己也从来不打算为红土做出改变，他400克的球拍配上高达75磅的穿线拉力，这种快速装备是多么的夸张，但红土总在稀释他的球速，他的发球难以奏效，截击也因为弹跳缓慢威力大减，他锐利的削球也很容易被对手拉起来。如果我们拿桑普拉斯和费德勒做一个比较，我们就会发现2005年的费德勒站位越来越靠后，而桑普拉斯一生都在展示将对手结果于网前，似乎根本不想和沉重的红土球场做任何和解，他依然是自己的方式，拒绝在底线和对手做漫长的周旋。这个来自马里兰州的希腊后裔有着非凡的运动天赋，桑普拉斯职业生涯一共13次冲击法网，共3次在法网首轮失足，第二轮输球则多达四次，他在法网的最好成绩仅仅是1996年的四强。1989年，他在法网第二轮输给了后来的冠军张德培；1995年，名不见经传的奥地利红土选手斯查勒在法网第一轮五盘大战中淘汰了2号种子桑普拉斯；2002年，桑普拉斯最后一次冲击法网，一万多球迷坐满了加蒂埃尔球场，希望能够发生奇迹，这是他们最后的期待，面对世界排名只有69的意大利红土选手高登兹，桑普拉斯以6-3、4-6、2-6、6-7(3)告负。职业生涯桑普拉斯一共参加过144场红土比赛，输了54场，胜率只有62%，而他在硬地和草地的胜率都高达80%以上。

　　在他疯狂霸占世界排名第一的1993到1998年，他依然避免不了在法网前几轮就输球。1996年，他击败了两名前法网冠军布鲁格拉和考瑞尔，耗尽了自己的体能，结果在半决赛被卡费尔科夫血洗，第二盘甚至是耻辱的0-6。所有人都认为他1997年曾经有过最好的机会，那一年阿加西、施蒂希、贝克尔等高手没有参赛，天气也异乎寻常地帮忙，前五天艳阳高照，红土变得干燥结实，这很有利于桑普拉斯的击球，前两轮他轻取桑托罗和和西班牙红土好手科莱维特，对桑托罗的时候他甚至发出了7个ACE球，习惯于沉默的桑普拉斯不禁对法网充满了憧憬，他说：“如果我的发球能够奏效，我就有机会赢得法网。”

　　但命运再一次捉弄了他——这个伟大的攻击手一辈子都在被生活的意外所捉弄，尤其是在重大的关头，生性敏感的桑普拉斯也容易被这些意外所干扰，他前一年在美网的时候差点因为呕吐而输球，而这次法网的第三轮，他的哥哥之前打了个非常不合适宜的电话，说桑普拉斯9到18岁的教练菲斯策因为性侵14岁男童被捕了，桑普拉斯异常尴尬，他说：“我又想呕吐了，这件事情让我感到非常恶心。”结果他在第三轮莫名其妙成全了当时只有21岁的诺曼，桑普拉斯甚至罕见地把球拍砸向了冰桶。

　　《纽约时报》评论说：每次桑普拉斯在法网发球的时候，我们就看不到他高高仰视的眼睛里有希望的光芒，他被对手的上旋摧毁了一百万次，在法网，他很容易失去赛场上最重要一样的东西——自信，因为他所有的手段都不再那么轻易奏效。

　　让我们再重温一下桑普拉斯在法网的绝唱吧，虽然这有点不那么舒服，却能够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到红土的残酷，2002年第一轮，他的对手是一辈子只拿到过三个小级别红土冠军的高登兹，而他却带着整整63个冠军头衔。这其实没有意外，桑普拉斯此前在汉堡和罗马全部是首轮落败，高登兹这样的选手在红土上绝对不会畏惧他，比赛的第一分，桑普拉斯的二发上网就被高登兹高高扬起的上旋所穿越，这是整场比赛的一个基调：对手有充裕的时间观察他的上网并作出反应。第一盘的第二局，双方终于开始底线上的较量，高登兹的方式简单而粗放，就是让大力上旋尽量接近底线，调动桑普拉斯左右奔跑，桑普拉斯此时在红土上根本没有移动上的优势，因为他不能像高登兹那样精准滑步到位击球，虽然他也在滑步，却总是滑多了那么一点，这细微的差别影响到他的技术动作，他不得不退到底线后两米去击球，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这对于习惯于击打上升点的美国选手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桑普拉斯最习惯的一种比赛方式由此消失了，那就是效率，他总期待每个击球都具备得分的效率，至少要引导到得分的轨道上来，但这在红土基本上不可能，红土的基本规则是需要在等待中寻找机会，当他的大力平击连续三次拉开角度都无法奏效的时候，他不得不去考虑别的方式，发球是不可靠的，而真正可以截击的机会并不多，对手大多数时间都能提前跑到随上那一板的位置，这种困惑始终在缠绕着他，也许是一生。

　　此后的比赛高登兹越来越自信，他明白只要不断把桑普拉斯推到底线之后就可以了，他粗野地每板都使劲全力，无论是攻击正手和反手都无所谓，在这种摔跤式的肉搏中桑普拉斯迟早要率先出浅，他的机会就来了。

　　我们猜想如果桑普拉斯做出一些简单的改变，场面也许不会那么难堪，比如他采取挥拍截击会怎么样，对手就不会追到那么多的截击球，如果他放更多的小球会怎么样，那就是对手不得不来到网前。抢七的最后一分，桑普拉斯在一个无力的发球之后上网了，对手依然用正手上旋穿越他，也许他全力跳起还能够高压对手，但桑普拉斯只是轻轻举起球拍，任由这个球飞向远方。

　　法网是他心中永恒的遗憾，但大度的桑普拉斯却从未因此耿耿于怀，他甚至一直在盼望费德勒夺得法网冠军，对于这个不断挑战他纪录的天才选手，桑普拉斯早在2007年就说：“他具备了夺得法网的任何技能，他没有理由不夺得法网冠军。”在本刊2011年底对他的一次采访中，他笑着说也许给他一把现在的球拍，他在法网的成绩会更好一些。

　　2009年，费德勒以一个法网冠军追平了桑普拉斯14个大满贯纪录，没有比这个更有戏剧性的了，在红土上，所有的成功都是深谙的以退为进的真理，但对于桑普拉斯来说，收回他在网前的锋芒就等于收回了他的一切，也许我们只能这样认为，没有法网的桑普拉斯才是真实的桑普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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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美网、温网和澳网各自夺得两个冠军的埃德博格，是历史上最伟大的10名球员之一，他距法网的距离是这六名选手中最近的，没有人会忘记1989年的法网，巨人埃德博格如何在历史性的机遇面前，输给了只有17岁的华裔少年张德培。

　　埃德博格和桑普拉斯虽然同样采取发球上网的打法，但不同之处在于埃德博格的发球更刁钻，他往往采用力量更小一些的切削发球和砍式发球，上网的速度也比桑普拉斯更快一些，这让他在红土的成绩略好于桑普拉斯，胜率达到68%，总共138胜64负，在汉堡和马德里都夺得过冠军。1989年的法网，一切好运都在朝向埃德博格，张德培帮他干掉了最可怕的对手伦德尔，他也在半决赛里击败了二号种子贝克尔，那场比赛打满了五盘，但他自信17岁的张德培不可能把他逼到体能的极限，因为在那场著名的半决赛里，张德培几乎摇摇欲坠。他完全想错了，在他离法网最近的时候，他收获了令他痛苦一生的失败。决赛埃德博格在前三盘以2-1领先，第四盘他看起来也牢牢在握，第三局的时候他获得过三个破发点，这三个破发点都被张德培挽救。第七局，埃德博格又失去了胜机，他再次错过了五个破发点。虽然场面没有那么难堪，第五盘，先被耗干体能的却是埃德博格，张德培在母亲的注视下拿走了他的冠军，和拿走伦德尔的一样艰难。这场决赛的光芒一直被张德培和伦德尔的那场半决赛所笼罩，对于埃德博格来说，他的幸运之处在于没有被下手发球所戏弄，张德培对付伦德尔的那记下手发球，是法网最经典的场面。

　　此后埃德博格依然对法网抱有信心，尤其是在考瑞尔1991年法网夺冠，顺势抢走他的世界排名第一之后。1993年埃德博格几乎要交到了好运，再次打到了法网八强，可惜他遇到了和张德培同样狡诈的乌克兰人梅德维德夫，梅德维德夫应付球迷签名的办法是把事先签好的卡片送给球迷，赢球之后就要大喝伏特加庆祝。这场比赛埃德博格的发球完全失常，一共7个双误，恼火的是他还被梅德维德夫的过顶球不停戏弄，尤其是第三盘盘点的那个过顶球，梅德维德夫将这个逆转局面的过顶球称之为一生之作，他早就考虑在关键的时刻用来对付网前的埃德博格。第四盘4-4的时候梅德维德夫取得了关键的破发，直接把埃德博格的发球回到了他脚下。这场比赛的另外一段佳话是梅德维德夫教练的4岁儿子给了梅德维德夫很多信心，这个4岁的孩子就是现在的乌克兰狂人选手多尔戈波洛夫，小多尔戈波洛夫在赛前对梅德维德夫说：“埃德博格肯定打不过你，因为你在斯图加特就赢了他。布鲁格拉你也不用害怕，他输给你三次了，只有考瑞尔是个麻烦。”梅德维德夫没有遇到考瑞尔，他后来在半决赛输给了布鲁格拉，梅德维德夫在1999年终于进入了法网决赛，输给了阿加西。

　　这场比赛之后有记者问埃德博格到底还剩下多少机会赢得法网，埃德博格意味深长地说：“我已经把它扔到了窗户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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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克尔的职业成就和遗憾与埃德博格非常类似，同样夺得过法网之外的六次大满贯，不同之处在于贝克尔有一个奥运会双打冠军，如果他有法网冠军那就是和费德勒一样的金满贯了。贝克尔的打法看起来似乎更有理由得到法网冠军一些，因为他既有翅膀（截击，尤其是伸展截击）也有大锤（发球和强力击球），作为历史上最出色的强力选手，他能够在一场红土比赛中发出十个以上的ACE球，也有足够的力量实现长距离的打击，就像我们见到三年前的索德林那样。

　　事实上他在法网成绩相当不赖，一共三次进入半决赛，分别是1987、1989和1991年，1987年他在四分之一决赛淘汰康纳斯后，半决赛受阻于维兰德，1989年他在半决赛打满五盘输给了埃德博格，1991年他在四分之一决赛中淘汰张德培之后，输给了阿加西。即使他进入了决赛也很难得到冠军，那个年代的红土巨人实在太多了，穆斯特、伦德尔、维兰德都是无法跨越的门槛。贝克尔在红土被嘲笑的另外一点是他从来没有拿到过任何一项红土赛事的冠军，事实上他在红土赛事也很少像桑普拉斯那样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1993年，贝克尔为了夺得法网下了最大的决心，他换了教练，换了球拍，换了鞋款，甚至换了发型来到罗兰·加洛斯，新教练冈瑟要求他呆在底线和对手周旋，但事与愿违，贝克尔第二轮就被一个不知名的法国选手淘汰，他在比赛中三次砸坏球拍，有一次还为了救球把球拍扔到了裁判身上，他的新女友芭芭拉和好友提里阿克都在看台上看得心惊胆战，赛后贝克尔忿忿不平地说：“时间拖得越长，法网对于我就越重要。”

　　1995年，他还差点击败红土之王穆斯特夺得蒙特卡洛的冠军，这是一个历史性的玩笑，贝克尔在赛点的时候发出了双误，穆斯特把比赛拖进抢七后实现了逆转，之后贝克尔兴致勃勃地来到法网，第三轮失手于排名128的罗马尼亚选手，从此他再也不参加法网的比赛，在1996到1998职业生涯末期，他参加汉堡和蒙特卡罗等红土赛事，却在法网之前以总总理由拒绝。贝克尔曾与一起入主名人堂的杜尔开玩笑，要与她做一笔交易。杜尔曾在1967年的法网拿到女单冠军，而且是1967年到1971年连续五年的女双冠军，“可能的话我真希望能够和她交换奖杯，我用温网的奖杯换她的法网奖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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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着19年漫长职业生涯的康纳斯是法网赛场上最令人尊敬的失败者，他赢得了八个大满贯冠军，同时四次进入了法网的四强，在1979年和1985连续七年全部进入了法网的八强，1985年他最后一次进入法网四强的时候已经33岁了，他横跨木拍和合金球拍两个时代征战法网，结果仍然是功亏一篑。他没有夺得过法网冠军，却不能说他没有夺得过红土大满贯的冠军，因为他1976年的美网冠军正是在红土上举行的，康纳斯一直期望能用1976年的美网冠军去交换一个法网冠军。

　　从打法上来说，康纳斯没有理由不赢得法网，他跑动勤奋，意志坚定，尤其擅长长回合的拉锯，进攻方式是正反手不断轰击对手的底线，被称为网球史上的铁人。但他却阴差阳错地失去了最好的机会，1974年的法网是康纳斯历史性的遗憾，也是网球世界的不可弥补的错误，因为康纳斯和另外一个网球组织WTT签有合同，ATP和法网组委会竟然拒绝了康纳斯的参赛，那一年康纳斯正处在猛烈的上升势头，全年战绩达到99胜4负，横扫了澳网、温网、美网三个大满贯冠军，如果给他机会，他将像罗德·拉沃那样夺得年度全满贯，这一点毫无疑问。也正是这一年，博格开始了他在法网的统治。

　　此后康纳斯夺得法网变得越来越难，因为他年岁在增加，而后来选手使用的其他合成材质的球拍比他的Wilson-T2000更先进，他们在红土上的重炮让他更难以抵挡，康纳斯在1984年法网一度也追随潮流使用Wilson-ProStaff球拍，但1985年他又换了回来。1992年，康纳斯第13次，也是最后一次出征法网，那时候他已经39岁了，他仍然和比他年轻16岁的德国重炮手施蒂希上演了残酷的五盘大战，康纳斯一度盘分2-1领先，但罗兰·加洛斯上空艳阳高照，仅有的一片乌云也迟迟不飘到头顶，他的体能迅速流失，他叫了医疗暂停也无济于事，最后两盘只拿了可怜的三局。这13次壮烈的经历正如他所描述的：“场外的人永远不知道场内的魔鬼。”

　　至于更为遥远的选手，纽康比和阿瑟·阿什，他们活跃的年代差不多是40年之前，公开赛时代的早期，他们在法网的战绩同样是只进入过八强，但他们并非在法网彻底的失意者，纽康比赢得过1967、1969、1973年三次法网双打冠军，阿瑟·阿什也赢得过1971年的法网双打冠军。有趣的是，阿瑟·阿什正是在1971年从非洲发现了小天才诺阿，诺阿1983年帮他圆了法网单打冠军之梦，也是法网的黑色之梦。

　　只有德约科维奇一个人的法网故事还没有书写完毕，虽然他的一切品质都好像是为红土而生，他的底线，他的斗志，他的体能，他的力量，但不幸的是他遭遇的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红土选手，他的不幸，甚至远甚于康纳斯遭遇博格，埃德博格遭遇伦德尔。现在在法网场地上，垄断比其他任何场地都要更夸张，这是那些伟大选手无法突破法网魔咒的痛苦所在，即使他们征服了所有的法网热身赛，他们也往往深陷于法网泥沼，这诡异的红土总在把机会留给机会主义者，而从不顾及巨星们在其他场地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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