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阳举行的第12届全运会已至尾声。十几天中,各种质疑和诟病不绝于耳,有些媒体似乎对全运会有很深的成见,甚至把争议当作吸引眼球的亮点,一炒为快。争辩是非之后,更重要的是探究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形。
竞技与群体
两位年轻记者撰文,称1983年第五届全运会将备战洛杉矶奥运会作为重要主题,由此,全运会走向竞技化。显然,这种结论是不知全运会历史沿革和发展过程。全运会与奥运会一样,创办之初就明确为竞技运动会,其综合性并非集竞技体育与大众健身于一体,只重竞技忽视健身的帽子是戴不上去的。古代奥运会也是精英角逐,而非人人皆可随意登场的大众活动。2008年北京奥运会,中国高登金榜首席,有外国媒体认为金牌虽多,还不能算是体育强国,因为中国大众健身的条件和开展情况差得远。如果不是别有用心,这个评价是正确和客观的。但是,有中国媒体却在为赛场成就一阵欢呼后,转而走向另一极端,认为后奥运时代继续投入竞技体育,不如将人财物转向大众健身。此后,原有的催促全运会与时俱进、积极改革之声被异化,将竞技体育与大众健身对立,在体育观念上有形而上学之嫌,是难能准确认识全运会功过得失的。
上世纪50年代后期,北京医学院学生钟南山保持着男子400米栏全国纪录,并在第一届全运会上夺得男子十项全能亚军。当时的200米栏全国纪录属于北京钢铁学院学生楼大鹏。这种源于群众体育、高于群众体育的例子空前而绝后,很快被竞技体育早期专业化的理论所掐断。十二运赛场外各项目教练员们都在喊后继乏人,苗子太少,其实,缺乏用健全的业余赛制鼓励更多青少年参与体育活动,全运会的引领作用势必要打折扣。
赛风与赛纪
近几年,国家体育总局在全国大型运动会前,无一例外地强调赛风赛纪,并列为运动会的头等大事,要求参赛的各地体育行政部门和各项目管理机构签下责任书。既然赛风赛纪问题如此严重,上升为第一位要务,那么,全运会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办下去呢?不能总是猫抓老鼠吧。
早在十二运开幕之前,预赛阶段和先期举行的决赛就不断传出赛风赛纪风波。及至女子橄榄球决赛出现罢赛,事情终于闹大了。任何风气都有渐进的过程,个别事件蔓延成一般现象,全运会的体育导向值得反思。中国的竞技体育长期脱离教育,从业者素质和境界不高,为争金夺银而不顾社会形象,风源仍存,风波难止。
赛规与赛制
一些赛场上出现的争议尤其必然性。对于辽宁与上海男足的所谓默契球,至今足球界仍有人认为全运会小组赛应当规定凡平局必须通过互射点球分出胜负,以避免出现默契球。其实,平局是足球比赛的组成部分,国际足联面对世界杯赛上多次出现的怪异比分,从不使用“默契球”的说法。早在1993年七运会期间,女足就出现过弱队河南小组赛死守270分钟,场场踢成0∶0,点球决胜淘汰北京、辽宁等强队,成为小组第一,进而在决赛中故伎重演夺冠的故事。可见,组织者自以为高明的办法并不是从足球运动规律出发,默契球禁而不止。一支球队在前面轮次中没能取得足够大的积分优势,出线的命运不完全握在自己手中,一旦最终未能晋级,便有舆论用受害于默契球的说法来表示同情。十二运上,这种情形更成了一些媒体炒作的噱头。当赛风、赛规和体育道德等概念搅成一锅粥的时候,合理利用规则和违背体育道德之间,似乎只剩一道纸糊的墙。
山东男篮小组赛每战皆败,竟打进了四强,因为小组赛只为淘汰赛排序,并无具有淘汰功能,更因为决赛阶段总共只有8个参赛名额。说是限制规模,其实,三大球各分两个年龄组,球队比原来还多了4支。
金牌的设置和计算复杂到谁也说不清的程度,中国体育的“蛋糕”并未做得更大,只是越来越难切分了。
投入与产出
十二运一大特点就是借鉴办赛。比起当初的预算,实际花销究竟节省了多少,节省在何处?几年前辽宁体育局一位负责人就曾表示,为迎接全运会而计划兴建的体育场馆都是按照高等级赛事要求设计的,自然破费不小。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借此良机将大众健身,特别是青少年体育活动场地加以改善。辽沈本是中国足球基础很好的地区,但沈阳市却没有搭上十二运快车,兴建小足球场地。这是不该省的钱。
据组委会赛前一次新闻发布会上的官方信息,办赛经费削减了72%。那么,人们不能不问,只用计划的28%经费就能办全运会,为什么当初做那么高的预算?是谁有这么大胆子,又是通过什么机制审批的?
再说开幕式,9000万元的预算,只花了900万元,省倒是省了,但效果如何?几乎成了广播操汇演。现代体育多彩的形式和丰富的内涵都不见了。不请明星大腕等于节俭,这样的等式并不成立。实际上,四年一度的体育盛会本来就是公益性活动,明星大腕是烘托气氛的重要一环,关键是能不能分文不予,难道他们不该为此尽义务吗?因噎废食绝不是借鉴的本意。至于各地买人甚至买队雇佣参赛,花了多少钱,产出了什么,更是算不清。
1959年首届全运会至今,54年,弹指一挥间,全运会发生了很大变化,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的发展改变了全运会的外部环境,体育事业的发展必须适应形势,逐步满足小康社会的精神文化需求。利益不是体育的本质,而是一种发展中带来的附加物。时下的许多质疑将全运会与金牌战略划了等号,好像举办全运会就是为了用金牌调动各地积极性,作为利益回报。不能否认全运会确有此意,且愈演愈烈,体制和赛制改革未能深化,甚至出现停滞,导致全运会的利弊平衡出现反向走势,弊端愈发难以遏止,而有力的一面逐渐被湮没在批判之中。
中国体育早年倡导科学化,主要集中于科学训练。后来提倡社会化,1987年六运会健力宝开此先河,结果成了用社会的钱办体育行政部门的事。直到现在的全运会,仍未摆脱社会投入、体育产出。时代要求体育生活化,有专家更直白地表述为全运会要接地气。以全运会作为奥运会演兵场,看台上的人们并不在意什么练兵,“看不懂”使他们难以融入其间,也加剧了全运会成为体育界开门进行的自娱自乐。与其讨论全运会要不要办,莫如先明确全运会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办下去了。勇敢改革,意味着体育界要向自身利益发出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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