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的“玫瑰”。本专题图片由玫瑰提供
手指处就是发生冰崩的昆布冰川地点。本专题图片由玫瑰提供
夏尔巴人向导在和尼泊尔政府谈判。 本专题图片由玫瑰提供
珠峰就耸立在大本营不远处，但登山者要攀登3000多米才能抵达巅峰。本专题图片由玫瑰提供
广州女登山爱好者“玫瑰”讲述在珠峰的难忘经历
本专题策划：
本报记者 陈伟胜
本专题撰文：
本报记者 孙嘉晖
在皮肤黝黑、胡子拉碴、臂膀有力的男性登山者中，高阳（昵称：玫瑰）是个另类，她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语音柔美……这个温婉女子的体内，却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和勇气。
一个午后，记者和玫瑰相约见面。文静的玫瑰将思绪拉回到今年4月18日凌晨6时45分，珠穆朗玛峰南坡海拔5800米昆布冰川发生史上最严重的山难，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压抑、伤感的情绪。
去年，玫瑰成功登顶海拔8163米的世界第八高峰马纳斯鲁峰（Manaslu）；今年，她再次冲刺世界第一高峰珠峰。不曾想遭遇了这样的悲剧。玫瑰说，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感，“16名夏尔巴人向导在冰崩中罹难，尼泊尔政府不得不宣布2014年珠峰登山季就此结束。”
尼泊尔政府承诺，所有完成注册的登山者的资格将保留5年。玫瑰说，明年还会向世界最高峰发起冲击。
近日，位于我国西藏的珠峰北坡迎来了登顶的“窗口期”，已经从南坡撤离的登山者，遥祝山友好运，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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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顶珠峰戛然而止
珠穆朗玛峰，海拔高度8844.43米，为世界第一高峰，也是每一位登山者都想冲顶的理想巅峰。
珠峰传统商业登山（珠峰登顶线路有19条之多）有两条线路，其中南坡在尼泊尔境内，北坡则在我国西藏自治区境内。每年的四五月份，都是攀登珠峰的季节，全程耗时约一个半月，而真正属于冲顶“窗口期”的时间只有五六天，各登山队会根据天气预报择日登顶。
“由于好天气就那么几天，所以，通常会出现几百人在珠峰上忙碌，还会出现‘塞车’等待的情况。”玫瑰说。在全球所有14座8000米以上高峰中，珠峰是第一高，但因其商业化程度最高，而且并非攀登难度最大的山峰，因此每年都会吸引数以百计的登山者。
今年“登山季”尼泊尔政府共批准32个攀山活动，向734人发出了攀登珠峰许可，其中包括400名夏尔巴人向导，每位登山者大约要为此支付约4～6万美元费用。对登山者来说，即便有夏尔巴人向导协助，冲顶珠峰也是一件风险相当高的运动。
4月13日，玫瑰所在的一支中国登山队从海拔2805米的Lukla出发，经过7天的攀登，于4月19日抵达海拔5385米的大本营（EBC）。
但4月18日，“珠峰发生雪崩”的消息传来，登山队员开始心事重重。“当天早上听说了昆布冰川发生雪崩，实际上是冰崩，但手机没有信号，所以无法向家人报平安，”玫瑰在微信中写道，“到了EBC，大家才知道这是有史以来发生的最为严重的一次雪崩，目前遇难与失踪人数尚未明确，都是夏尔巴……哎。”
由于山高风大，手机信号不稳定，玫瑰只好四处走动，终于发现浴室附近的信号最强，于是，她经常“躲”在浴室里和家人通电话报平安。
“实际上，今年珠峰总共有17名夏尔巴人遇难，其中1人是因为生病，16人因为冰崩遇难，其中3人名字后面打了问号，属于失踪者。”玫瑰说。虽然事情已过多日，但这对她仍然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出事第3天，夏尔巴人开始在昆布冰川下聚集开会。登山者被告知，3天后才有结果。4月24日，夏尔巴人和尼泊尔政府负责人谈判，随后宣布整个登山季结束。次日，大批登山队伍开始撤离大本营。
昆布冰川成“恐怖冰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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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布冰川究竟是一段怎样的魔鬼线路？
玫瑰告诉记者，从大本营可以看到昆布冰川，远远望去并不“恐怖”，但这里却是冲顶珠峰的要塞，也是最危险的路段之一。
据分析，造成雪崩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陡峭的山坡积雪太厚，春季气温回升，雪岩和雪层之间出现少量融水，从而使积雪与地面或雪层之间的摩擦力减小，积雪在重力作用下，迅速向下滑动或坠落，易造成雪崩；二是地震、踩踏等自然或人为因素也会诱发积雪下滑，导致雪崩。
“我觉得今年昆布冰川特别不稳定，每天晚上都会听到哗啦哗啦、轰隆隆的声音，”玫瑰说，去年这里发生过一次雪崩，把远处登山者的帐篷都压塌了，“后来是夏尔巴人把人扒出来的。”
“这次夏尔巴人爬到5800米的时候，上面几百米高处的一块冰掉了下来，砸到了夏尔巴人，实际上这是一次冰崩。”玫瑰说，当时共有几十名夏尔巴人往山上运送物资，为登山者冲顶做准备工作，“他们要把路修好，物资运送好，登山队员才可以上去；但昆布冰川的变化太大了，有时候冰川移位，夏尔巴人就要重新搭梯子，一不小心掉进冰裂缝，可能就上不来了。”
目前攀登珠峰有19条线路，但真正成熟的商业线路就是南北坡的2条。“之前曾有人提议，能否借助直升机越过这一段，但这一方案因为不环保和与登山精神不符，最终未获通过。”玫瑰说。
去年年底，玫瑰决定登珠峰，今年一月份报名，共有9名中国登山者组成一支团队，包括3女6男，其中就有去年在巴基斯坦登山时遭遇枪击、死里逃生的张京川。他们的职业有老师、公司职员，年龄都在30岁以上。“我们3个女的以前就认识，毕竟中国登8000米以上高峰的女性较少，也会约一起登山、跑马拉松。”玫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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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巴人的纪念仪式
从发生冰崩，到队伍撤离大本营，夏尔巴人共开了3次会，玫瑰亲历了会议，夏尔巴人送别亲朋好友的场面令人动容。
“我去参加了两次会议，尼泊尔政府部门的人都来了，但他们讲的全是尼泊尔语，一个夏尔巴人讲话，所有人就开始群情激昂。”玫瑰说。
据悉，往年登珠峰的道路都是由各登山队雇夏尔巴人修建，从去年开始，改由政府统一收钱，然后雇佣夏尔巴人修路。但出现重大山难后，夏尔巴人认为神山已经发怒，不愿违天命而行。事情的关键在于，刚开始政府只付给每个遇难夏尔巴人两三千元人民币的抚恤金，而且购买的保险也是最便宜的。
夏尔巴人认为，政府每年从登山者那里收走了数百万美元的注册费，但却没有给他们应有的待遇和保障，一旦出现严重事故，他们的家庭就可能遭受灭顶之灾。
夏尔巴是个很小的民族，只有几万人，主要生活在尼泊尔和中国边境海拔3000～4000米一带。他们大多个子不高，看起来不算强壮，但力气很大，性格比较温和，是天生的登山者，主要靠背很重的物品上山、修路、接人等赚取微薄的收入。“有部分夏尔巴人甚至在8000米以上也不需要吸氧，因此，夏尔巴人是无氧登珠峰人数最多的民族。”玫瑰告诉记者。
山难可以摧毁一个夏尔巴人的家庭，因为他们通常是男人外出工作，女人在家养一群孩子。登山者支付给夏尔巴人的小费一般是1500美元起价。一般来说，夏尔巴人每年只能做春、秋两季登山活动，好的向导还会到巴基斯坦做一个夏季登山活动，即便做满3个季节收入也不过1万美元，而且要冒着生命的危险。
4月20日，近300名夏尔巴向导聚集在大本营开会，大多数人表示希望终止这个登山季的登山活动。“在8000米以上的登山活动中，夏尔巴人扮演了不可替代的角色，在这种天灾情况下，大家坦然接受这一切，我们尊重夏尔巴人的决定。”玫瑰说。
后来，有中国登山者为遇难和受伤夏尔巴人捐款，通过登山公司送给夏尔巴人家属，聊表心意。“后来，我们见到了一位失踪夏尔巴人的妻子，抱着一个孩子，还怀着一个，挺悲情的。”玫瑰说，“如果早两天上去，或许遇难的就是登山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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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神山我们明年再见
随着最后一支队伍撤离大本营，本年度珠峰南坡将出现无人登顶的情况。但是，能够平安回家，是所有登山者和家人的共同心愿。
“春季是珠峰的最佳攀登时间，5月份有个‘窗口期’，风很小，一般天气预报会知道未来7～10天不同海拔的降雪量、风力。”玫瑰说。珠峰南坡有4个高营，拉练通常会去C1、C2和C3营地；如果体能好，冲顶队员可以在第5天撤回到大本营，其他大部分队员需要6天时间。北坡是从8400米冲顶，而南坡则是在7900米开始冲顶，有1000米的落差，冲顶的过程十分辛苦，因此，队员会在大本营储存体力吃得胖胖的。
“冲顶过程中只能吃方便食品，很多人登山结束后要瘦10斤以上。”玫瑰说。这一次，她没有等到消耗能量，就要撤了。
“我登山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爱好，虽然没上去，但我努力过，想到可以赶紧回家也很开心。”玫瑰说，她以乐观的态度看待登山，有遗憾但不沮丧。
对此，她的家人又如何看待呢？
“你每次从山上回来，都会老很多，你那么爱美，登山不好吧……”老公总会流露出真实的想法。但他并未阻拦玫瑰，这令她相当感激，“他还是会照顾到我的感受，很感激他。”
如果有一天登珠峰成功了，会不会就不玩了？
“这是我家人的想法，但我们不做深入讨论，到时候看情况再说吧。”玫瑰笑笑说，“但是，我内心还是很向往的。”
如今，玫瑰的任务就是照顾家和孩子。“如果连登山这点追求都没有，就变得非常平庸了，不管做什么工作，有没有工作，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精神世界，要独立。”玫瑰自信地说道。对于登山，她从不敢用“征服”这样的字眼，因为她始终心怀敬畏，只是希望通过登山满足一下内心的渴望。
明年，珠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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