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特-戴伊的设计特点十分鲜明——宽落点和控制难度的发球台；折线球道布局和果岭攻略的严重惩罚性；多层次和剧烈陡峭变化的造型；打破常规、自由随意、特立独行的艺术表现元素，如枕木、铁道装饰，碗状、带状沙坑，岛型果岭，超长距离和拥有上千沙坑的球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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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洋高尔夫球场（ocean course） 球道 |
目前，全世界的高尔夫球场设计师约有三千余名，这其中堪称大师者十分寥寥。但是，即便是在这寥寥无几的大师中，也只有一位设计师的作品具有极高的辨识度——不论他所设计的球场身在何方，人们都能一眼看出，这就是他的手笔——他的名字，叫皮特-戴伊（Pete Dye）。
皮特-戴伊的设计生涯始于上世纪60年代，他那时刚满35岁。在那之前，他是个不错的保险销售员，曾创下过百万美元的销售记录。当然，那时他还是个不错的业余高尔夫球手，在1954、1955年连续获得过印第安纳州业余锦标赛（ Indiana State Amateur Championship）的亚军并最终在1958年捧起了该项赛事的冠军奖杯。
1961年，35岁的戴伊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格为高尔夫球场设计师，他的这一决定得到了妻子爱丽丝-戴伊（Alice Dye）的支持。但当他们拜访时任美国高尔夫设计师协会（ American Society of Golf Course Architects）主席的比尔-迪窦（Bill Diddle）时，后者建议他慎重考虑自己的决定——因为球场设计在当时并不是个能赚钱的行业。但戴伊最终还是听从了内心的召唤，义无反顾地投身到这一事业中来。也正是这一次勇敢的决定，为日后的高尔夫行业带来了无数脍炙人口、奉为圭臬的经典作品。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沿着这位天才设计师的成长之路，去一探“戴氏”球场风格的形成与变幻的究竟。
戴伊风格的变迁
从上世纪60年代初涉足高尔夫球场设计到如今，戴伊的设计之路经历了从模仿到学习、从借鉴到突破数个阶段。我们如果将他迄今为止所设计的百余座球场做一次归纳总结，大致可以分为如下四个阶段：
【阶段一】 关键词：模仿
从戴伊决定从事球场设计到他正式设计第一个完整的18洞高尔夫球场，他只用了两年的时间。1962年，戴伊同时设计了希瑟山球场（Heather Hills ）和罗德里克农场球场（Radrick Farm Golf Course）。在这两个球场的设计理念中，戴伊模仿了老罗伯特﹒琼斯（Robert Jones Sr.）的英雄主义设计理念，他着意将球洞的风险与回报突出，秉承“让每个洞都很难打出标准杆，但打出‘柏忌’却很容易”的设计理念。
戴伊之所以早期的球场中留下了鲜明的老罗伯特﹒琼斯印记，是因为作为自然主义设计理念的颠覆者，老罗伯特﹒琼斯有着“美国现代高尔夫球场设计鼻祖”的美誉，他彻底颠覆传统苏格兰球场的设计风格与理念的做法——不再去寻找球场，而是运用大量机械做球场景观、造型，人为制造球场挑战度——这种大胆的创新在经历了最初的被质疑后，迅速得到广泛的认可。正是在这种大时代背景下，戴伊最初的球场设计中，不可避免地融进了老罗伯特﹒琼斯的设计理念。
【阶段二】 关键词：学习与借鉴
就在戴伊完成罗德里克农场球场的设计后不久，他参观了阿里斯特﹒麦肯兹（ Alister MacKenzie）在1931年设计的密歇根大学高尔夫球场（University of Michigan Golf Course），这座将自然风光与球场景观融合的恰到好处的高尔夫球场佳作，使得戴伊对古典主义设计理念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希望能在自己的下一个作品设计中，将麦肯兹的古典主义与琼斯的英雄主义完美融合在一起。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于1963年动身前往苏格兰——他希望能在古典主义设计流派的故乡获取更多的设计灵感。而此行也的确没有让他失望，苏格兰球场里的壶状沙坑、木质挡墙以及窄小的果岭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苏格兰归来后，他在1964年设计出了举世闻名的曲棍球场（Crooked Stick Golf Club ）——这座日后被美国《高尔夫周刊》（Golfweek）和《高尔夫》（Golf Magazine）双双评为“美国百佳”的球场，仅仅只是戴伊设计生涯的第三个18洞球场作品而已。在这座球场中，他成功实现了自己将古典主义与英雄主义设计手法完美融合的设计思路，同时，他特有的碗状沙坑及枕木手法也逐渐开始呈现雏形。
【阶段三】关键词：不破不立
皮特﹒戴伊之所以能成为高尔夫球场设计领域内的“鬼才”，并不是因为他比别的设计师掌握了更多的设计技巧或者设计理念，而是因为他在设计领域内的“胆大妄为”，“天马行空”。他兼收并蓄了古典主义与现代主义的设计理念，却又不拘泥于二者所规定的条条框框。作为一名35岁才下定决心要成为高尔夫球场设计师的中年男人，戴伊深知，若想在这个领域内有所建树，就必须做出超出别人想象的作品来。很快，他的机会便来了——1967年，尼克劳斯（Jack Nicklaus）告诉他海港高尔夫球场（Harbour Town Golf Links）要重新修建，因为当时现有的球场已经不能满足职业赛事的需求。戴伊抓住了这个机会，在新的海港高尔夫球场设计中，他将球道的总长设定为6973码，远远低于PGA赛事球场的平均长度7300码；在果岭面积方面，海港球场的果岭平均面积仅有340平米，比赛事型球场的果岭平均面积（610平米）小了将近二分之一；而在球道设计上，他在果岭与水障碍之间给出的落球区域非常小，与其它赛事型球场给出的宽阔的落球区域完全背道而驰；在新的海港球场击球，如果想获得直攻果岭的机会，实力与运气二者缺一不可。一句话来说，戴伊在这座球场的设计中彻底背离了人们对高尔夫球场的传统认知，它在当时看来是如此的诡异，以致于一时之间群情振奋，极端者不惜扬言要杀掉戴伊。
然而，时间最终证明，戴伊所设计的海港高尔夫球场是当之无愧的上乘佳作，这座集古典主义、现代主义与浓郁的戴伊个人风格于一身的作品，如今高居多项球场评选活动的前茅——它之所以能有如此傲人的成绩，根本原因在于戴伊在最初的设计中，坚持了不破不立的设计理念，也正是从这一座球场开始，戴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球场设计风格——他的设计总在人们的意料之外，却必定又在情理之中。
【阶段四】关键词：从颠覆到超越
在曲棍球场和海港球场获取了巨大的成功，同时也积累了足够经验的戴伊在进入20世纪70年代后，他的设计风格逐渐变得清晰。作为一名善于思考且敢于想象的设计师，他既继承了前辈设计师的光辉思想，同时又敢于突破人们对球场设计的认知边界。他的颠覆性设计思维使他在1971年在多米尼加设计的犬牙球场（The Teeth of Dog`s）至今仍然被认为是加勒比海地区最好的球场。在这座球场中，日后成为他标志性球场设计元素的枕木沙坑、宽阔的荒野、半岛式果岭与梯台，以及各式各样的壶状沙坑悉数登场，在缺乏大型现代化设备的多米尼加共和国，戴伊带领着300名当地工人用最原始的镐、锄等工具设计出了一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球场，戴伊说：“这座球场只有11个洞是我设计的，另外7个洞则是上帝的杰作。”
坐落在俄克拉玛州丘陵地带上的橡树球场（ Oak Tree Golf Club）（1976年）是另一座戴伊在70年代的经典作品，在这座最低风速高达48公里/小时的球场上，戴伊不但没有适当的降低球道与果岭的难度，相反他对这里原本就起伏不定的地形变本加厉的修葺一番，使得任何一名球手想在这里全身而退都需要乞求运气的照顾——这座球场的第13洞因为其果岭非常小而得名“邮票”，意思是说，球手们在果岭上能停球的位置只有邮票那么大小！在戴伊之前，没有哪位设计师敢这样设计果岭。然而，就是这样一座难度系数高得离谱的球场，却依然赢得了俄克拉玛州最值得挑战的球场之一的名声。2013年，《高球文摘》（Golf Digest）将其评为俄克拉玛州最佳球场的第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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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模仿，但无法超越的呼啸海峡（Blind man’s bluff球洞） |
进入80年代后，戴伊迎来了设计生涯的高峰：TPC锯齿草球场（TPC Sawgrass）（1980年）、卡斯滕高尔夫球场（Karsten Golf Course）（1986年）、黑狼奔球场（Blackwolf Run）（1988年）、红山农场俱乐部的锦标赛球场（Red Mountain Ranch Country Club -Championship Course）（1989年）等一系列脍炙人口的作品相继粉墨登场——在TPC锯齿草球场，他将水面和球道结合的丝丝入缝、造型细腻，在地势平缓的地区打造出一座柔美的花园型高尔夫球场；而在黑狼奔，茂密的森林、广阔的草原、乃至是废弃的铁路枕木都被他用来装饰这座充满了野性的球场。在这一时期，戴伊的作品呈现出神鬼莫测的气势来，他打破常规，独树一帜，将各种元素随心所欲地运用到球场设计中。他把球道设计得很宽，把制造难度的工作留给了发球台，通过发球台位置的变化来制造和控制落球点障碍，再配以策略性的设计，使球手们站在不同的发球台，面对的是不一样的处境。他的目的是激发人的征服欲与潜能。在他设计的球场打球，风险是巨大的，而获得胜利的回报和快感也是无限的。
然而，当我们还在面对戴伊进入球场设计领域二十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惊叹不已的时候，谁都不会想到，他真正的设计巅峰出现了20世纪90年代——呼啸海峡（Whistling Straits）（1998年）的设计创意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是一座让人无法模仿的巅峰之作，球场设计中对视觉的刺激，对打球的挑战，以及那些变幻莫测的景观造型，使它宛如天外来客一般，在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座和它相似的球场——这是一座完全依靠戴伊自己的想象设计出来的球场，宛如火山爆发过后留下的一片景象。与其它美轮美奂的球场所不同的地方在于，许多经典球场之所以看起来瑰丽异常，球场所在地本身的自然风光要分去一大半的功劳，而在呼啸海峡，这里原本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废弃机场，而戴伊却凭借天纵奇才的想象力和前无古人的颠覆精神以人工之力将其打造出比大自然更夸张、更震撼的美景来——它集艺术性、挑战性于一身；它集英雄主义与自然主义为一体。在它落成之日，就连戴伊自己也毫不讳言他对这座球场的喜爱：“这是我毕生心血的精华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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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狼奔球场（Blackwolf Run）球道牌 |
值得一提的是，同样出现在90年代的戴伊不可多得的作品还有他在基洼岛（Kiawah Island Golf Resort）的大洋高尔夫球场（Ocean Course）（1991年）以及坐落在夏威夷的皇家高尔夫俱乐部（Royal Hawaiian）（1992年）——在大洋高尔夫球场中，戴伊将沙滩、洼地、灌木等元素与海风结合的淋漓尽致，使这座球场看起来既有海边林克斯球场的粗犷大气，又不会让人感觉到荒凉——陡峭的坡面、星罗密布的沙坑与全景的大西洋海岸风光不但在艺术造型上再度超越自我，在球场的难度系数上也令所有前来挑战的球手欲罢不能。它不像苏格兰球场的线条那般单调，而是在弯弯曲曲的跌宕起伏中营造出一种俊朗的美感，让人回味无穷；而在夏威夷皇家高尔夫球场中，戴伊用天然的障碍来修建球场，将这里的高山、峡谷和热带雨林与高尔夫球场互相融合，他一如既往的在这里运用岛型果岭与枕木沙坑这些标志性设计元素，将娱乐性和挑战性完美结合——置身此剑，就仿佛在原始森林里中打球一样。
此次美国之行，我曾和戴伊的一位造型师聊起了戴伊的设计风格，他说：“戴伊虽然有属于自己的旗帜鲜明的设计元素，但他的风格却并非一成不变的。事实上，他每天都在变幻。”
诚如此言，在我看来，戴伊最大的风格就是创新，颠覆性的创新。他喜欢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当大部分设计师都是在用相同的设计元素在不同的地方修建球场时；他却是在不同的地方用最具有当地特色的元素来修建球场：比如在戴伊球场（Pete Dye Country Club），他会使用煤矿中的轨道和隧道来做他球场中的设计元素；在黑狼奔，他会使用一段铁轨和铁轨上的平板车来搭建桥梁；而在印第安纳的砖厂穿越球场（Brickyard Crossing），他利用这里赛车场废弃的挡墙砖头来垒果岭和球道。类似的创意无处不在，在他的球场设计中，越是大家觉得没用的东西，他却越要将其运用到自己的球场设计中去——创新意识早已深深融入他的每一个球场作品。
戴伊的创新不但体现在对自我的不断超越中，也同样体现在他对固有设计元素的创新使用方面：虽然他去苏格兰学习，看到了枕木在球场中的应用，但戴伊的枕木却承担了与苏格兰球场中枕木完全不同的功效——苏格兰沙坑中的枕木更多是出于实际需要，挡风、固沙；而戴伊使用枕木却完全是出于装饰性需要，他希望用枕木这种元素来达到球场美学上的别开生面。
我们今天来探讨戴伊球场的设计元素以及风格，并不是希望大家去学习戴伊的形——我们当然也可以去大量的复制岛型果岭、枕木沙坑等等戴伊非常喜爱的设计元素，但这种模仿其实恰恰是对戴伊最大的误解。戴伊球场最具灵魂的设计元素是在意识上的“创新与颠覆”，他从不拘泥于任何固有的思维模式，他的球场永远在求新求变，如果我们认识不到这一点，而只是单纯的从球场设计的形式中去模仿戴伊，那么我们的设计便永远不能称为具有“戴伊”风格的球场。
什么是戴伊的风格？戴伊的风格就是变化万千，与众不同。
我们如何才算窥得了戴伊的真谛？忘掉戴伊也许才是此中真谛。
当然，这会是一条风险系数极高的道路——没有人能保证我们会成功，且一定会有各种戴伊曾经遭遇过的讽刺与谩骂，甚至是生命威胁。但是，这却是一趟非常值得的探险之旅，因为一旦我们走上这条道路，我们便离戴伊所孜孜追求的“创新与颠覆”不远了。而这，正是戴伊伟大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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