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的今天,文坛巨匠,《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走了,其实,除了作家,陈老还是一个死忠的球迷,有人曾戏称,陈老一生中的三个”情人“是,足球,雪茄和白酒。他自己也曾经写道, “先是个球迷,其次才算个作家”。本文谨以回顾陈老与足球的情缘,来表达对陈老的铭记与缅怀。
缘起世界杯
1942年生于西安灞桥的陈忠实,与国内很多球迷一样,是在1982年西班牙世界杯世界杯时,爱上了足球。在1982年,陈忠实时任西安市灞桥区文化局副局长,文化馆副馆长,最初,他并不懂足球,只是跟着大家凑热闹, “文化馆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大家那个夏天都在看足球,之前没看过,一开始只是看个稀罕,但看多了就喜欢上了这项运动。”陈老说,
到了1986年世界杯,陈忠实家里也有了电视机,陈忠实当时全家住在西安市东郊灞桥区西蒋村。是在南倚白鹿原、北临灞河的小村落,陈家的后院都紧紧贴着白鹿原的北坡。横亘百余华里的高耸陡峭的塬坡遮挡了电视信号,电视机接收的图像信号质量非常差,在大部分时候也只好当收音机用,这样的环境孕育出了一个作家陈忠实,但对于球迷陈忠实而言,显然会对其从收看足球赛有很大的影响。于是,那届世界杯期间,当时已经担任陕西省作协副主席的陈忠实或骑车到朋友的村子看球,十公里的路程,或骑车到附近的一个单位里看球,也有十公里的鹿城,整个世界杯期间风雨无阻。
“那一年我回到了乡下,当时家里有了电视机,但由于信号问题看不到图像,我开玩笑说电视机成、收音机。听足球比赛解说在我看来不过瘾,所以我就骑着车跑到熟人所在的村子去看球,有十多公里远,有一次下着大雨,路也不好走,我骑着车差点摔倒,但还是要去看,因为比赛对我的吸引远不是风雨能够阻挡的。”
“现在想想那种放松休息真的过瘾。那个时候我正处于一个创作的旺盛期,条件艰苦,但是只要能看到世界杯,自己再辛苦也是高兴的。”后来陈老回忆起当年的时光,依然觉得很是开心。
1998年世界杯期间,《西安晚报》体育部邀请陈忠实开世界杯球评专栏,当时已经是”矛盾文学奖“(中国文学最高奖项)获奖者,时年56岁的陈忠实仍然坚持自己写好文章之后骑车送到报社。当时的西安晚报体育部的记者高西广回忆道,“他告诉我,‘不为别的,这个稿子一定要送,因为我人生中最大的快乐,就是足球能发泄我的感情。’
2002年世界杯,陈忠实为新华社体育部撰写专栏稿件。整个世界杯期间,陈忠实一共写了四篇专栏文章:《细腻了的英国人》、《收获反省》、《惨烈的场面与蒸红苕的技巧》和《桑巴与桑巴之外的魅力 》,有些资深读者则认为,比起其他的文学作品,陈忠实的文学专栏显得稚嫩甚至有些矫情。比如他在《桑巴与桑巴之外的魅力》中就写道,(里瓦尔多)这个总也看不到舒展眉头的巴西小子,我从荧屏上认识他直到现在,总觉得这像是一个观众愣娃。罗纳尔多的精彩之处就在于,能在被对手屡见不鲜的重点照顾之中,仍能绝处逢生,创造出致命的一脚。
对国足的深情
张文曾经在《陈忠实笑谈往事》中写到, 半夜三更,如果看到白鹿原下一个黑影吼着秦腔,又引来旁边满村子狗叫,不用猜,那一定是中国队赢了;如果看见一个黑影低头不语,垂头丧气,冷不防还身子一矮摔到了沟里,大半天才爬起来还冲着灯光直摇头,那保准是中国队输了。
“中国足球伤了大家的心,当希望多次成为失望,也就不敢再有所希望了。”从82年开始看球后,陈老也开始看起了中国国家队的比赛,那时候,陈忠实一边看世界杯,一边还在盼望着能看到中国队的身影,但很显然,中国足球队的表现深深的伤到了他。
尽管2002年中国国家队历史性的打进世界杯决赛圈,陈忠实依然觉得,中国足球退步明显:“不仅没有进步,反而大踏步的后退,跟上世纪80年代完全没法比”,但随后他话锋一转,“如果现在同时既有世界杯的比赛,又有国家队的比赛,那我还是会选择看国家队。”
04年亚洲杯,中国队在决赛里1:3不敌日本队,无缘冠军之后,陈忠实赛后点评道,下半场的前20分钟内中国队毫无道理地在后场开始倒脚,主动放弃了气势如虹的进攻,甚至一个球能来回倒上七八次脚而传不出去,把重点没有放在进攻上,渐露败相,最终导致了失败。
07年陈老在一次采访中,再次表达了他对国家队的感情:我依旧关注中国男女三个级别的国家队的发展,尽管几十年长进不大,仍然寄望奇迹发生。
14年世界杯期间,陈老在世界杯期间接受媒体的采访时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还是希望能看到中国队有所进步,但每次到最后都是失望。原来还想着能在家门口看中国队踢世界杯呢,现在也不想这事了,都是过眼云烟。有人说中国会举办世界杯,且这样能提高足球在国内的发展,但在我看来,现在什么东西都似乎无法刺激中国足球了”
16年,中国国家队在西安,在陈老的眼皮底下,拿到了一场胜利。获得了进入世界杯预选赛最后一阶段的资格。
陕西的热血球迷
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安人,陈忠实对于本土足球的热忱无疑更加深厚。20世纪初陕西国力的“黄金年代”,陈老常常前往现场为球队助威,在陕西省体育场,球迷们同他打招呼,他也和蔼地笑着招手回礼,完全没有名人的架子。
2001年,美国知名的体育媒体ESPN对陕西国力的主场比赛进行了转播,见过大世面的解说员,竟然连连惊呼西安的火爆球市。用词为“震撼”、“振奋”,大为惊讶地处中国西北的西安,在3月份居然能培育出如此“令人非常惊异”的高质量草枰。这些溢美之词,让身为西安人的陈忠实着实为之骄傲了一回。他后来在《足球与城市》一文中,感慨道:陕西球迷所营造的令ESPN连呼惊奇的分为,是急于走向世界的陕西和弦的一缕祥风人气,无论作为一个球迷,无论作为一个关注乡土发展的西安人,我幸运能有这样好的足球氛围和越来越好看的球赛。而那个赛季也成为了陈忠实心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陕西队赛季大部分时间都排在积分榜第六、第七的位置。最终也仅仅因为赛季末的发挥不好,拿到了第九名。
“那个时候只要有陕西队的主场比赛,我就心痒痒,如果因为工作等事情没有能去现场看球,会让我浑身不舒服。”他在一次采访中说,“在这片黄土地上蕴藏了丰富的文化底蕴,滋补了像路遥、贾平凹、柳青这样出色的作家,我也希望,足球能像文学一样得到蓬勃地发展。”
陕西足球的红火持续时间并不太长,2004年,国力远走宁波,陕西暂时从中国职业足球版图上消失。此后一段很长一段时间,陈老不愿意再关注国内的足球联赛,他坦言到, 我现在基本不看国内俱乐部联赛,不全是水平高低的因由,而是让我有一种说不清的排斥感。我和陕西球迷诚心拥戴的球队,最后却在一种令人隐约感到肮脏的灰雾里消解了,我就不想再进那个曾经挥舞过手臂也狂叫过的球场。
不过,对足球饱含热情的陈老将目光投向了西安的民间足球联赛。他担任了了陕西民间足球联赛的形象代言人。并在多次出席开幕式,为比赛开球。2013年,西安民间足球联赛开幕,无法到场的陈忠实还为此项赛事还写下了遒劲有力的一幅字。
足球与写作
根据文学爱好者程尚的统计,仅1979年到2003年24年文学创作生涯中,陈忠实至少创作了148篇散文(含报告文学),陈忠实从1994年6月份起创作了足球散文15篇,超过了他这一时期散文创作的十分之一。
程尚认为,持续的进行足球散文创作,这与陈忠实的“三重体验”理论有关,即生活体验、艺术体验和生命体验。他分别写了“生命的第一次”、意大利散记、美加散记、陕西艺人、关中辩证等系列,他的生活视野越来越开阔,他的艺术感觉越来越深入到生命的层面。
他的作品偶尔会描述一些自己喜欢的球星,但在他的笔下,球星已经脱离了足球比赛本身带来的狂热,而呈现出一个完整的、简约的人格魅力。他曾经在光明日报上发表的《最爱亨利 魅力亨利》中写道:”亨利的模样让我想起40年前教过的一个乡村中学生,五官和脸型如同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差异仅仅是亨利皮肤的颜色稍重了点,脑袋和后把子长了点儿,确实像极了。亨利的魅力还在与他的性情。这个小孩永远都是不卑不亢,不事张扬,球队赢了他也高兴,却是一种自然的含蓄的快乐。“
“先是个球迷,其次才算个作家”,这是陈老写的一篇回忆性文章的题目,也是他三十多年球迷生涯的一个缩影。他看球始终充满激情和狂热,作品则充满黄土地的厚重雄浑。斯人长逝,愿天堂里依然有纸、笔和足球与陈老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