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铝棒猛砸一台笔记本电脑，显示屏的碎片全都溅到了金属桌面上。砰！砰！砰！键盘已经弹了出来，显示屏也与机身分离。伴随着铝棒的每一次敲击，房间内都会回荡着令人着迷的破裂声，有点像开枪后的效果。我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激增，我的心跳加快，手套中的双手开始出汗。我猛扑向一个平铺在桌面上的塑料人体模特，但一只脚却突然打滑，摔倒在地。趴在地上，满眼的土块、塑料片和碎玻璃。
破坏俱乐部中的一间“泄愤屋”迎来了又一个周五的夜晚。这家俱乐部位于纽约曼哈顿中城区，顾客在付费之后可以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我的一个朋友，在纽约大学研究人类侵略性的神经学家安内格特·福克纳（Annegret Falkner）受邀与我一起来到这里。我们搭乘电梯深入地下室，遇见了我们今晚的“破坏服务员”（这就是他的真实头衔）。在他提供的菜单里标注着：大银幕电视、电脑、一推盘子和六种其他物品。我们选择的是60美元的“标准套餐”——包括两台笔记本电脑和一桶盘子。进入破坏俱乐部的封闭小房间之前，我们必须先穿上一身军用夹克，并佩戴好头盔和护目镜。用了不到15分钟，我们就让电子设备和盘子变成了碎片。于是，我又续订了一个“标准套餐”。
西班牙60人在卡斯特洪村参加了“破坏疗法”体验，挥动大锤砸向汽车。
这个地方故意被设计成了上世纪90年代的风格。在走廊里放置一架钢琴的做法，也明显受到了电影《上班一条虫》的影响——在这部1999年出品的电影中，最经典的一幕就是三名员工把偷出来的复印机砸个稀烂。这部另类电影曾让许多人获得启发，在此后的10年里，各种“泄愤屋”开始在世界各地生根发芽。2008年在达拉斯出现的“泄愤屋”应该算是开门营业的第一批。在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加拿大的多伦多、澳大利亚的墨尔本，也都出现了自己的“破坏俱乐部”、“愤怒屋”和“破坏屋”。纽约这座“破坏俱乐部”不像是一间健身房，而是一个特殊据点——允许你在这里做一些在公开场合下往往不能做的事情。
用铁棒或撬棍猛砸30分钟，或许勉强能算是一种有氧运动吧。但所谓的“破坏疗法”究竟有无科学根据呢？为了寻找答案，我特意邀请了福克纳与我同行。福克纳曾针对相互攻击老鼠的神经元展开过调查。她给我讲解了上世纪60年代非常流行的“液压模型”理论——攻击性可以伴随时间而不断累计。她给出的结论是：逐渐累计形成的某种感觉，比如饥饿感，一旦其得到释放，你在神经的作用下就可以得到满足感。
毫无疑问，有些人可以通过释放攻击性来得到满足感，甚至是愉悦感，它和有人通过碳水化合物食物或有氧运动找到的那种感觉类似。但“泄愤屋”的服务对象似乎并非只是这群人，事实上，它似乎适用于所有人。
呃……当然这只熊猫不算……
敲碎这些没有生命的物体，似乎相当于在高压锅上安装了“安全阀”。不过在目前，几乎没有研究报告指出“参与可控制的暴力行为”能够成为一种合适的心理疗法。“这会让你陷入一个循环，”福克纳告诉我，“你这次确实满足了。但与此同时，你的欲望却也加强了。正因如此，我才不认为它具备治疗性。别说它，就连健身现在都未被证明有助于消除攻击性。”
俄亥俄州立大学的心理学专家布拉德·布什曼（Brad Bushman）告诉我，试图通过“泄愤屋”来消除愤怒的做法基本就是“用汽油来灭火”。愤怒的人总喜欢发泄，布什曼指出，虽然发泄的感觉很好，但这肯定不是让一个易怒之人熄灭怒火的最佳方式。
但东北大学应用心理学的副教授克里斯蒂·里佐（Christie Rizzo）却表示，对于我们中的大多数人而言，这仍是一种无害的减压方式。她表示：“它的出现应该就是为了好玩。但我不希望大家因此就认定：它的出现能够帮助我解决控制愤怒的问题。拿它代替治疗，就是在浪费金钱。”
我来到“破坏俱乐部”的目的不是为了消除挤压在心里许久的攻击性，相信和大多数自己掏钱来砸电器的消费者一样，我也是出于好奇才过来的。这是一次逃离现实的经历。
别说它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至少我掏钱还听了几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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