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护士长推门进来，对方清河说：“一位什么球迷协会会长来看你，今天不是探视时间，你要见，我就让他上来。”护士长小儿子是球迷，又是方清河的崇拜者，所以护士长对球星方清河关爱有加。 清河一听慌忙坐起，急切地说：“您可别让他进来，我可招架不了。”护士长听后，向他莞尔一笑，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出外给清河买早点（为了增加清河营养，吃着可口）的克琴提着一兜小屉包子推门进来，她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子。那个中年男子手抱一团鲜花，向方清河点头微笑。 克琴边把吃的放在床头柜上，边说：“你的一个老街坊来看你，把门的还不让人家进，是我把他带进来的。” 中年男子好像老友相见，亲热地说：“不认识了，我是三秃儿的大哥。你小时候老上我们院上树摘枣儿。” 还把我们家窗玻璃……清河想象他要说这话，但他停住了，分寸把握得很好。 清河细细打量他，长得五大三粗，圆脸，说话嗡声嗡气，面熟可是想不起来，再说，清河父母家所住地界儿，几乎家家院内都有枣树。 中年男子见面熟，笨拙地把鲜花递给清河，清河只得接过来。紧接着那人说：“我代表Ｗ市球迷协会，向你表示慰问。”话音刚落，他又递过一个名片。清河愣在那儿，不知是趁热吃早点，还是先陪他说话。 “街里街坊的，甭见外，你先吃，边吃边聊。”那人很有外场，显然是个能化解尴尬局面的人，否则也不会当球迷领袖。 清河看看名片，他叫洪大生，遂说：“洪师傅，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吃了。” “清河，你是咱们那片儿第一个名人，我们这些老街坊也光荣。”洪师傅说。 清河忽然想起什么，说：“哎？对了。我可不是，第一个出名的是您吧？您漂流长江壮举上过报吧？” 洪师傅脸上腾地红起来，摆着手说：“咳，别提了。跟那帮人一起玩命，不值得，早不漂了。” “听说你们最后拿了赞助，就抬着船在岸边上走了。不知是真是假？”清河平和地说。 洪师傅红头涨脸地争辩：“就是险地才在岸上走，大部分是漂呀。最后报纸不报道了，也没人给东西了，谁还玩那命去。” 清河笑了，克琴埋怨说：“你这个踢球的，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说我们那片儿是洪师傅第一个上报的，对吧？”清河朝洪师傅问。 “那倒是。可我哪能跟你比，你这是真本事，著名足球运动员，又出名又出国，现今还能挣大钱，哪像我们只能起哄架秧子，给你们球星叫好。”洪师傅谦虚地说。 “你也是一方代表啊，媒体请球迷座谈，您得发表意见。”清河一本正经地说。 “别看我经常在电视上出头露脸儿，球迷会长这差事也不好干。上面不讨好，下面还得罪人。现在让球迷文明看球，不许骂人，可主队一输球裁判一吹黑哨，球迷就开骂，我有什么办法。球迷是自己花钱买票进来的，不像我是俱乐部给赠票，每月还给开几百。咳……”洪师傅道出心酸。 “跟我们踢球的差不多。有得就有失，你经常在媒体出头露面，混个脸熟，也有知名度，就好办了。”清河说。 在闲聊中，清河得知，洪师傅早就下岗了，为了养家，起先在一家私企值夜班看门，一个月挣三百元。后来，他进了球迷协会，并且当上小头头，每月俱乐部给他开六百块，让他组织球迷在主场上摇旗呐喊，打鼓喊口号。由此，他经常出现在媒体上，在当地足球界也有一定知名度。后来，一个老板借他名字开了一家球迷餐馆，每月给他开两千。 清河莫明其妙地问：“现在也怪了。我小时候咱们那片儿几个踢球的不是球迷，而从小跟足球不沾边的倒是球迷领袖。我记得您那时不踢球吧？” “我小时候只玩弹球，连班足球队都不要我，更别说校队儿了。”洪师傅实话实说，“跟你这么大的，咱们那地界有４个在业余体校踢球，还有几个在校队踢。” “他们现在是球迷吗？”清河关切地问。 洪师傅摇摇头说：“平时还能碰上他们，我想让他们加入我们球迷协会，他们没一个愿来的，他们平时也不看足球比赛，偶尔看看电视直播的意甲、英超。可我们这些球迷大部分不会踢球，也够逗的。” 克琴在旁笑着说：“过去足球尖子、校队的，现在倒不是球迷，球迷大都不会踢球，真是中国足球一大怪。现在写足球的那个大腕儿，是我中小学同班同学，他在学校时，什么体育项目都不行，现在他老在报刊、电视上评论足球技战术了。哈哈。” 洪师傅叹口气说：“我这岁数还赶上学校有操场，胡同儿有空地儿，是我没踢。可现在四十岁以下的，他们在小时候上哪儿踢去，一个区有足球场的也就几所中学。住家附近哪有空地，男孩儿上哪儿踢球去。我儿子上小学，学校有名文规定，谁在学校小操场踢球，足球没收、再请家长。” “咳，咱们的草坪是围起来看的，外国的草坪可让人去玩耍、踢球。”克琴说。 “好凑够市民人均占有绿地面积。”洪师傅加添说。 “老说城市要节水，”清河不满地说：“现在要求每个俱乐部要有几块草皮足球场，那么死性干嘛？多弄些黄土足球场就行。” 洪师傅临走时，让清河给他签名，并且还让歌星克琴签名，最后竟拿出相机，让来查房的医生照相，当然他与球星方清河和其歌星女友并排站立。 洪师傅走出医院，心里盘算，刚才送的一团鲜花破费自己三百元，俱乐部是不给球迷头头报销的，可不能亏了啊。遂后他给某足球小报记者打通电话，说自己有独家足坛新闻。第二天，一则正在医院的方清河在其歌星女友的陪住、照顾中，正在迅速康复的消息见诸报端，并配以病房照片，当然洪师傅的形象要剪掉。为此，洪师傅得了五百元稿费。而且他经常把他与方清河及女友的合影拿给那些球迷看，从此他在球迷中威信更高了。而此时，方清河任董事长的足球酒楼开张，好像有意配合搞的宣传报道，这篇报道竟引来众多球迷前来吃饭，一时期，酒楼生意火爆。 球迷伴着球星，球星引着球迷；球星出大名，球迷领袖出小名。贫穷家庭孩子越让人看不起，长成男后就越想出人头地。然而，那不想出人头地的男人在哪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