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了半天外围,最终还得归入到莫高窟。如果写敦煌而不写莫高窟,就如同隔靴搔痒,不着边际。
然而,莫高窟又是如此的难写。一没美术修养,二没敦煌学的学术功底,又由于时间关系,导游小姐只让看了10来个洞窟,了解的还只是沧海一粟。
但是我又不能不说点什么。
我就如同一个朝觐者,匍匐在莫高窟的脚下,仰望那些无名的星辰,组成人类历史上的一条灿烂星河。
北魏初期,有一个叫乐樽的和尚,四处云游,途经敦煌,在莫高窟所在的鸣沙山脚下住宿。据史书记载,当时正值黄昏,夕阳在鸣沙山上,发出霞光万道,同时,给鸣沙山对面的三危山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在这个和尚的眼里,这是上天的启示,是佛的旨意。从此他就在这里住下,四处化缘,在鸣沙山下开了第一个洞窟,敬奉佛祖。从此,这里就陆续开始建洞窟,洞窟内塑佛像、饰壁画,历经一千多年,开凿了500个左右的洞窟。
洞窟内的塑像和壁画,被称为东方的美术长廊,反映出从北魏到隋唐期间中西文化交流的盛况,也生动地展示出当时佛教东渐的历史。它是一个古代宗教、文化、政治、经济、哲学的宝库,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研究资料。
北魏时期的塑像和壁画,色彩浓郁、线条奔放,具有大开大阖的质朴雄浑。沿袭到唐代,飞天也好,仕女也好,佛像也好,无不体态丰盈,灵动飘逸,表现出蓬勃的生命力。当我置身于洞窟之内,我的头顶和四周都被壁画那绚丽的色彩和人物所包围,那些各种各样的佛像、飞天、仕女从各个方向对我或拈花一笑、或灵动飞舞,佛祖看透人世的眼神深邃而感人,这个时候,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我没有了思想,甚至连感觉都很迟钝。导游的声音仿佛离我很远,我甚至感觉自己在梦游,梦游在远古那五彩缤纷的神话世界。我甚至觉得,我所看到的,感觉到的,比梦还美。
敦煌研究院一个姓马的副院长告诉我们,世界上再狂妄的人,当他进入莫高窟九层楼里的时候,他也会被震慑,狂妄不起来了。
开始我还不信。
当我迈进门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的,只是一尊大佛的腿部。这是一种必须仰视的朝觐,在佛的面前,任何形容和描述都是多余的。
大哉,我佛!
我有点理解那些带上所有的财产,历经千辛万苦去圣地朝拜的信徒们了。无论是麦加还是布达拉宫,那些全身匍匐在地的圣徒们,是被怎样的一种力量所感动和驱使?
我眼前的,就是这样一种力量。它至大而无所不包,无所不在,人之渺小,犹如沧海一粟,佛的永生不灭的微笑,才是永恒。佛就在我的仰视中微笑着,双眼凝视着人世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淡淡地微笑。
洞窟之外,是千年炊烟,万里黄沙。信仰的力量,穿透千年时光,令无数信徒泪流满面。
既然到过敦煌,那么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发现藏经洞而后大规模倒卖文物古董的道人王圆篆。
公元1035年(宋仁宗景佑二年),为逃避西夏入侵抢掠,莫高窟和尚和当地豪绅把历代宝藏、经卷、画幅、古文艺手抄本、契约三万余件封藏在第16窟甬道北壁耳洞中(编号第17窟),并将洞口堵塞,画上菩萨像伪装壁画。西夏占据敦煌百余年,封藏文物的主人逃难一去不知所终,从此该洞近千年来无人得知。直到公元1900年5月27日,才被居住下寺的道士王圆篆在清理流沙时偶然发现。他和当地土豪及外国盗宝者奥勃布鲁切夫、斯坦因、伯希和先后盗去数以万计的手抄经卷,以及绣像、幅画等,最后只有8000余卷经卷、文书劫后余生,送至北京(现存北京图书馆)。目前,敦煌5万件文物中,大约有4万件流失在国外。
国学大师陈寅恪哀叹:“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如今,像大英博物馆、法国卢浮宫等世界著名博物馆都留有敦煌的文物。
王圆篆,湖北麻城农民,因战乱辗转流落至敦煌。掌管藏经洞钥匙的他,以极为低廉的价格,将那些价值连城的文物一车一车地卖给淘金的外国人。更可笑可气的是,他在衣食足之后,还情人为自己立了一块功德碑,表彰自己修缮佛阁的“无量功德”。
这种可怕的无知,令人无法对他痛恨起来。发现藏经洞的时代,正式战火纷飞的20世纪初,比起英法联军和八国联军对北京圆明园的烧杀抢掠,这点痛对于偌大一个民族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1900年,如此规模庞大、极具研究价值的文化长廊,掌管在那样一个人手里,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的根源所在。更何况王道士为了升官发财,曾经把藏经洞内的宝贝献给过当地官员,当地官员也知道这些都是宝贝。然而,“经费不足”,最后不了了之,任由它烂在那里,被“老鼠”们偷偷搬空了。
连国都都保护不了的国家,现代人却要求它尽全力来保护祖宗留下的远在边陲的“破烂玩意”,这个幻想实在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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