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时分,清河还在蒙头大睡。与他同屋的一个球员早训练去了,他因被“三停”,昨晚又喝醉了酒,那球员也不叫他。忽然外边传来敲门声,然而方清河正鼾声大作。领队推门而进,后面跟着白发苍苍的张教练。屋内酒气熏人,空气污浊,领队皱起眉头,想把清河叫醒。张教练跟他示意,你出去,我对付。领队刚出屋,张教练就把屋门啪的一声锁上了。领队站在屋外有些诧异。 张教练重重地拍打方清河后背:“起来,起来。” 方清河被这突如其来的推搡惊醒,半睁惺忪睡眼,不耐烦地嘟囔:“干嘛,滚蛋。” 张教练伸手就把他拽起,清河起身揉着眼睛恼怒地说:“不让练还不让我睡。你算老几?” 张教练抬手煸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啪的一声,清河捂着脸抬头打量眼前打他的人,马上慌忙跳下床来,嗫嚅道:“张教练,我还以为……” 正在火头上的老爷子,此时又摆腿踢向他屁股,清河哎呀一声,可张教练踢出的脚还没收回,他身子一歪斜就摔在地上,发出哐当声响。清河吓坏了,忙窜上前搀扶,张教练又是一个“组合拳”打在他身上,啪啪……。清河边抱头边求饶:“您别打了,我给您撅着,让您踢,您可别摔坏了呵。” 张教练边打边吼:“翅膀硬了打不了了?我照打你,你这个混小子。你就欠打。我摔死也打你。” 此刻,屋外楼道聚集一群人,他们只听到屋里乒乒乓乓的击打声,以为是方清河他爸在屋内打儿子。俱乐部老总扒在门上喊:“老哥,孩子大了,别打,别打。”领队在旁摊开双手埋怨道:“来个老头,说见方清河,从那神态口气看是他爸呗。咱也不能不让老头进啊。” 屋门依然不开,此时屋内趋于平静。过了一会儿,张教练气哼哼地走出来,老总、领队马上凑过去,向老人家打招呼,但老人家冷冷地说:“麻烦你们了。” 领队讨好地说:“您大老远来一趟,管管他也好。” 张教练怒目瞪着领队,说:“管也没用。现在甲A甲B成了大染缸,就知道钱,多好的孩子也给弄坏了。” 说完,他头也不转一下,既不跟老总寒喧也不跟领队告别,便快步离去。这时,他们视线转向屋门,屋门虚掩着留个小缝儿,见方清河坐在床上一副哭丧脸,老总向众人摆手,意思是别去打扰他。此时方清河想着刚才张教练说的话:只知道钱就是不知道怎么刻苦训练,对得起国家的培养吗?“三从一大”没过时,只要想提高技术就要练,只想着钱那还得了,不择手段干坏事,打架斗殴,喝酒赌博,离进监狱不远了。清河想起老爷子说话直哆嗦,自己心里极不是滋味。一会儿,方清河听到有人喊吃饭了,他突然想起什么,穿上衣服跑下楼去。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举目四望,不见张教练的踪影,心中懊悔,刚才应把张教练拉住,老爷子没吃饭啊。他忙赶回俱乐部,问宣传处干部,这几天在本市有什么足球活动没有。那个经常给本地报纸写青少年足球动态的同志告诉他,在某招待所有个华北地区少年足球研讨会。清河马上开车奔向那里。找到张教练所住房间,但他吃了个闭门羹。他只得悻悻离去。 张教练来这儿参加青少年足球工作会议的期间,听说方清河出事而赶去的。 第二天早晨,方清河表情严肃地走进老总办公室,他拿着一叠纸,沉痛地说:“我给足协、俱乐部写了一份检查。您帮我改改,哪儿还认识不深刻,我再写。” 老总严肃地让他坐下,说:“犯了错误能检查就是改正的前提。好。我马上汇报给老板。” “昨天来的老头是我们体校张教练,从小他就管我。我伤了张教练的心,对不起老爷子。这次把老爷子气得够呛。连饭也没吃就走了。”清河悔恨地说。 “老头子也够怪的,打完你连招呼都不打就走。真是。好好讲道理吗,哪能打啊?”老总不满地说。 “他就这样,他不愿麻烦领导,怕俱乐部留他吃饭。” “我们还以为是你爸爸呢。还真动手打。” “我们从小他就打我们,是为我们好。那时我们在外面打架他不管,只要在球场打架,他就揍我们。体校领导批评他,他也打。” 老总陷入深思,教练不能打人,可对方清河这样特殊人物,怎么办?忽然脑中冒出:一打全好了,欠揍。但他只得安慰清河几句,让他回去休息。 晚饭前,清河正要出屋去饭堂,克琴推门进来,她后背上还绑着一根白塑料棒,气喘吁吁,脸上布满细汗。她把手上大包放在地上,尴尬地看着清河。 清河仰着头说:“昨天张老爷子跑到这儿臭揍我一顿,怎么你也趁火打劫,拿棒子胲我一顿?” 克琴不慌不忙地解下棒子,递给他说:“让你打我,你好解解气。” “我打你干嘛?” “是我惹得祸,你打吧。”克琴抱歉地说:“那天我在香港随便跟记者开个开玩笑,媒体大炒特炒,你看了肯定不舒服。火憋在心里不好,打我一顿就撒出来了。打我,我也不走。” 清河故意装出吃惊状,笑着说:“我掉醋缸里啦?我踢不了球也能找着媳妇啊。” 克琴听了举起那棒子,边朝他打去边斥责:“我让你找,找,找年轻的,找漂亮的……” 清河躲闪着,说:“别玩真的啊。” 噗,噗,棒子打在清河身上,他纳闷,怎么不疼?他一把夺过棒子,一掂一捏,哈哈大笑起来,立即照克琴屁股就是一下。忽然她扑上来,抱住清河耳语:“明天咱俩去登记。” 方清河眨模着眼睛,愣在那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