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息在西海固的人仿佛是游离于时间之外的人。在西海固看不到我们通常在城市中看到的景观,那些构成当代生活标志的东西都没有。那里的人相貌中呈现出安静和谦和,他们步履缓慢,行动柔和,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有的人终生都没有走出过被黄土围困的群山,我问一个19岁的女孩子她最远到过哪儿,她说最远的地方是去同心,一个她所在地区的县城。在西海固很多人只是通过电视才能窥见外部的世界。但外部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如同一个神奇的传说。
西海固的地貌特征就是漫无际涯的黄土。朋友开着他的拉达带我在西海固的大地上走,从银川出发,到同心县,一路要走5个小时,在5个小时的旅途中,出现在视野之内的景色就是苍茫的黄土塬,黄土塬因为缺水而干裂,放眼望出去,连绵的黄土塬寸草不生。
浩瀚的黄土湮没了西海固的时间。西海固的黄土塬寂静无声。很多村落没有道路,没有道路就没有车辆,没有车辆就没有人流。那里的人们如果出行就依靠双脚,他们翻越那些横亘在面前的黄土塬,一座又一座。一个人在塬上孤独地行走,世代如是。我看到很多孩子,他们要到乡里念书的时候,就一个人翻山越岭地走。只有在出县城的土路上偶尔会驶过一辆拖拉机,拖拉机上挤满了头戴白色帽子的回民。拖拉机轰轰隆隆地开过去,周围的黄土塬就安静了。
水中的新娘
对西海固的游历和体察是我阅历和经验的一次延伸,也是我穿越自己阅历和经验边界的一次行旅。
出发之前,我做好了准备去看那些由苍茫的黄土沉积起来的高原,做好准备去看古老的河流冲刷出来的深涧险壑。还有,我知道我能见到成群的头戴白帽的穆斯林。我想象高原连绵不断起伏不绝,想象深沟纵横险壑遍布,而西海固的穆斯林们坚忍而沉默。我想象自己即将看到这些,看到我依靠书籍和影像结识的西海固。
但是当我在西海固板结的土地长久地奔走,遍布视野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苍黄时,我还是感觉到经验的所限;我在昏暗的黄土屋里,在枯索冷寂的田野中,在尘土弥漫的大道上,随处看到宁静的西海固乡人席地而坐面向日头默念祝祷,我觉得西海固真的是一片布满悬疑的神秘之地。
有人说,西海固是一只干渴的大碗。在西海固的夏季,干旱的热风能把人骨头的水分吹散,而冬天凛冽的寒风能把人的血液冻结。在西海固男人挖龙骨,女人抓发菜。龙骨,就是埋藏在地下的古生物化石;发菜,野生菌类植物,因与“发财”谐音一直是宁夏的五宝之一。挖龙骨、抓发菜一直是西海固同心、海原、固原一带农民最主要的副业收入来源,因为挖掘和采集时破坏植被,被政府禁止。西海固的人要在下雪的时候在水窖中囤雪,因为终年干旱,西海固没有地下水,当地的人不仅靠天吃饭,还要靠天饮水。所以家家都会打出一个水窖,水窖上端状如井台,但是下边的肚腹巨大,窖里的容量足够存储十几方水。在西海固的很多村庄,水成为衡量财富的一个标准,嫁闺女就看窖里水的储量。
|